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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尔,只是很偶尔,刘耀文会想起来宋亚轩。

    一开始的时候,刘耀文孤魂一样成天算着日子。

    他那时候的生活几乎完全围绕着宋亚轩展开,宋亚轩突然拍拍屁股走人,刘耀文甚至都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里自己能干些什么。

    故事的开始,是非常普通的爱情故事。两个年轻人相遇相知,在一起组建了一个美满的家庭。后面的故事就落入了柴米油盐的俗套里,两个人的摩擦越来越多,最后不知道谁先在争吵中提了分手,最后的结果是宋亚轩搬出了他们的爱巢。

    刘耀文后面回头找过对方想要复合,结果发现对方不仅换了手机号码,甚至从原来的公司辞职,离开了这个城市。

    刘耀文有些想不通,白天想夜里也想,想为什么两个人会走到这一步。

    但是宋亚轩确实是远走高飞不可挽回了,刘耀文想了一两年,终于还是承认了事实。宋亚轩已经从这份感情里走出来了,他却被困在了过去里。

    刘耀文做的第一件事是从以前的屋子里搬了出来。

    接下来他尝试着去蹦迪喝酒跟狐朋狗友鬼混。浑浑噩噩的日子是很好过的,一晃日子就过去了,等他回过神来,就到了三十五岁的生日。

    过生日是件很快乐的事,蛋糕礼物鲜花烛火,以及合唱时荒腔走板的生日歌。

    这些都是很好很好的东西,但刘耀文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有种美中不足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微妙。就好像温暖到燥热的春天吃的第一只冰棒,跟盛夏吃的比起来,总觉得差了点意思。不是冰棒的问题,是季节的问题。

    他久违地想起了宋亚轩。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分手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现在回想起来,都是宋亚轩的好。他坐在床上想了一晚上宋亚轩,想来想去想明白一个道理,这个人好就好在不属于自己。

    他觉得自己可能有那个大病。

    也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其他什么玄学原因,夜里他真的梦见了宋亚轩。

    两个人还在原来的屋子里,刘耀文拎着菜开门进屋,宋亚轩坐在电脑前面,笑嘻嘻地问他今天有没有被主管骂。

    刘耀文莫名其妙地问他:“上个星期六你在哪里?”

    宋亚轩不笑了,半天没有说话,转过脸认真地玩着游戏。

    梦里的刘耀文感觉自己似乎也并不想要什么答案,拎着菜进了厨房,择菜洗菜做饭。

    他大概知道自己在做梦,有那么一点意识,但是梦境的走向并不按照他的意愿发展。他不想跟宋亚轩冷战,现在的他只想跟宋亚轩好好坐在一起,哪怕只说两句话。

    但梦里面的他却把锅碗摔得震天响,心里面越来越不是滋味,把火一关,连菜带锅一起丢进了垃圾桶。

    刘耀文一阵风冲到了宋亚轩面前,怒气冲冲地关了电脑电源。宋亚轩正在推boss,被他这样一闹,火气也上来了,一巴掌扇到了刘耀文的脸上。

    梦一下子醒了。

    刘耀文点亮手机屏幕看了一眼时间,捂着脸呻吟。这个梦做得窝囊,醒过来知道是梦还是一肚子火气。

    他睡不着了,干脆坐起来点了一支烟。刘耀文没什么烟瘾,偶尔会跟同事一起抽一两支,年轻时候还是宋亚轩教他吸烟的。

    他并不觉得烟是什么好东西,吸了也没有什么很好的感觉,但很偶尔的时候,他会想要来上一支。

    黑暗里,烟头的一点红慢吞吞地燃烧着,刘耀文吸一口,那红就明亮些。刘耀文一支烟也没有吸几口,慢吞吞地让吸进嘴里的烟气,在肺里慢吞吞地转个圈,然后再悠悠地吐出来。

    刘耀文坐在那里想,宋亚轩这狗东西算什么好男人,自己做什么恋恋不舍?

    不管好赖,日子都是要过。虽然刘耀文觉得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也不能结婚祸害女孩子,也没有什么优秀的基因等着传递给下一代,但也得考虑一下自己的未来。他现在才三十五岁,年轻身体好,老了怎么办呢?

    他在那里慢悠悠打算着未来,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他分的清梦与现实,他的宋亚轩,还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他如果不那么好,或许也不用留恋到现在。

    他们是彼此年少的初恋,一开始相遇是在街舞课上。少年人的长手长脚偶尔在舞动时碰上,带动着脸颊也烧得通红。

    一开始大家谁也不捅破窗户纸,练舞时透过镜子自以为隐秘地观察对方。

    青少年没有什么性向,只是憧憬着某个人,或者想要在某个人面前展现最有吸引力的自己。

    刘耀文在发现宋亚轩抽烟的第一秒,想到的就是,他也想学。

    那天宋亚轩请刘耀文到家里来打游戏,家长出差不在家,他们可以玩通宵。

    在宋亚轩的卧室里,刘耀文第一次见到了宋亚轩的另一面,他抽着烟,烟雾缭绕下显露出一种成熟。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宋亚轩,面对烟草,其实也没有多么游刃有余,但是糊弄一个比他更没有经验的刘耀文足够了。

    他们一开始只是单纯抽烟。宋亚轩把烟从嘴上摘下来,问刘耀文要不要来一口。刘耀文鼓足勇气接过来,很虎地吸了一大口,被辣得猛得呛咳起来。

    后来没头没脑地开始接吻,再后来不知道怎么地就滚上了床。少年人guntang的身体贴在一起,慌慌张张地往伊甸园挤。

    刘耀文叼着宋亚轩的舌头,偷尝着禁果,两个人头顶着头轻轻地嬉笑着,感叹着性爱的甜美。单薄的胸膛贴在一起,轻轻地互相磨蹭着,下身的动作激烈些,两个人偶尔说会儿话,更多时候,从上到下都含在一起。

    性是快乐的。两个少年人几乎每次相见,都忍不住想那档子事。

    他们有时候躲在被窝里,两个人热得大汗淋漓,咬着对方的嘴唇慢吞吞地搞。在黑暗潮湿闷热的被窝里,甚至有类似于窒息的快感。

    有的时候在浴室,站着进入,那是另外一种奇妙的体验。

    他们迫不及待地成长,然后以成年人的身份堂堂正正在一起。

    那时候两个人还是年轻,一个星期起码都要做三四次,有的时候兴致来了,会整夜地黏在一起。

    快分手的那段日子,两个人成天吵架,但是还是会zuoai。他们的身体非常合拍,再加上多年的默契,很难不对对方产生欲望。那段日子两个人做得很凶,除了吵架几乎就是在zuoai。刘耀文有时候想,如果他们是正常的夫妻,说不定有了孩子,他们又能重新走下去。

    想到这里,刘耀文空虚很久的身体难免有了些想法。他把手伸下去,慢慢地摸。有点干,他从床头柜里取出来一支润滑剂,顺带点亮了床头的小灯,在温暖的光里取悦着自己。

    他慢慢地叫着,轻轻地揉着自己的敏感点。他的右手在会阴部来回滑动,揉搓着性器,快感就一阵一阵从尾椎爬上来。他把左手伸进嘴里,用手指夹住舌头,粗糙地模拟着接吻。

    他感觉快要到了,手里加快了速度,终于射了出来。他躺在床上,悠悠地透着气,仿佛自己小死了一回。

    他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他妈的宋亚轩,你他妈的不是人!

    他翻了个身,让自己蜷缩起来,默默地流着眼泪。让自己的泪水从一侧的眼眶慢慢地积累起来,然后像洪水漫过堤坝一样流过鼻梁,再划过另外一侧眼眶,砸在枕套上。

    你让我爱上了你,沉迷在你这个泥坑里,再拍拍屁股走人。宋亚轩,你好她妈狠!

    你现在在哪里?会不会有那么一秒像我想你一样想我?

    刘耀文默默地哭了一会儿,在疲惫中静静地睡了过去。

    他又做了一个梦,梦里再次出现了他最爱的宋亚轩。

    宋亚轩忧愁地看着他,默默地流着泪。刘耀文舍不得他哭,走上前抱住了他。

    “你不要再记着我了,”宋亚轩偏过头亲了亲他的头发,“外面有那么多好人,你去挑一个来喜欢。”

    刘耀文摇了摇头,抱紧了他:“我不要。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只是不是你,而我只要你。”

    宋亚轩的泪水落在刘耀文的脸上,冷冰冰的,像是初秋的雨。

    刘耀文问:“为什么要分手呢?为什么不来找我呢?你到底在哪里?”

    宋亚轩把嘴堵在他的嘴上:“我来过很多次,在梦里。我好后悔,我好舍不得,我好想你,我不想跟你分手。”

    这下刘耀文也流了泪,这是喜悦的泪。

    他想,就算这是梦,就算宋亚轩在骗他,哪怕这一秒就要死了,他也是快乐的。他被宋亚轩的爱宠坏了,没了这份爱就不能活,好像鱼没有了水,在痛苦中挣扎着死去。

    他在无限的欢愉中醒来,迎接他的是满脸的泪,与空旷的房子。

    他想明白了,他还是放不下宋亚轩。

    梦里见到的人,醒来就该去找他。

    刘耀文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见到宋亚轩。他回了老家,千方百计联系上了宋亚轩的父母,终于见到了宋亚轩。

    宋亚轩在墓碑上黑白的相片里。

    找人总是困难的,但是心里有希望,再累再难,心里也是甜的。

    刘耀文想了很多种找到对方的可能,对方可能结婚了有了新的家庭,可能像他一样还是一个人。不管对方有没有从这份感情里走出来,刘耀文都想找到他,要一个说法。

    他对宋亚轩熟悉得简直像是了解自己一样,直到今天,他都能流利地背出来宋亚轩的身份证号。

    他用了点不太光彩的手段,获得到了这个身份证号的近况。

    宋亚轩的记录停留在几年前,他因为脑癌住进了医院,病情恶化得很快,不久便离开了人世。

    刘耀文觉得这说法扯淡,宋亚轩每年都和自己一起健康体检,从未听说过什么不好的消息。

    癌症?

    怎么会呢!

    他情感上很难接受,枕边人有了绝症他却茫然无知。

    他难以控制地展开了想象,宋亚轩得了绝症,因此决定离开自己,而自己毫不知情,并对宋亚轩的突然离去怀恨在心这么多年。

    他近乎自虐地算起来,按照死亡记录上的时间,那时候他应该正在跟狐朋狗友鬼混,过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糊涂日子。

    他在这边花天酒地,宋亚轩在那边正在死亡。

    他是多么残忍!

    他不能接受这样冷酷无情的自己,这让他觉得自己是杀害爱人的凶手。

    他在无限的悔恨中,找到了宋亚轩去世的铁证,见到了大理石墓碑上的宋亚轩。

    “或许我应该恨你一辈子,老老实实不来找你,”刘耀文伸手将相片上的灰尘拂去,“这算什么啊,要我说对不起吗?”

    刘耀文想,或许自己上辈子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犯吗?

    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折磨他呢?

    假如宋亚轩真的不爱他了,他们分开,刘耀文此刻的心情或许会难过,但不会太悲伤。但是假如,或许,如果,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宋亚轩还爱着他呢?

    他找不到宋亚轩不爱自己的铁证。

    未来的日子里,只要想起来这个人,就忍不住想他是带着对自己的爱进了坟墓,想自己是怎样深刻地伤害了对方。

    哪怕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觉得这是在自作多情,哪怕宋亚轩还爱着自己的可能只有万分之一,他都会选择相信这一种可能性微乎其微的可能。

    因为他爱惨了他,所以愿意相信对方一样地爱着自己。

    刘耀文小的时候,被家里人一直认为是个内向的孩子,即便在家里话也不是很多。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静静地玩,父母也不是很有时间陪伴他。他不像别的孩子那样需要父母,一个人睡觉对他来说从来就不是什么难事。

    早熟且早慧的他曾经想过,或许自己是所谓的边缘性格,是那种爱无能的人。他没有关系非常亲密的朋友,对待亲人也没有特别的眷恋,甚至都没有想要领养一只可爱的小动物的想法。

    在遇见宋亚轩之前,他还想过自己或许会孤独终老。在遇见宋亚轩之后,他想明白了一件事,自己还是得孤独终老。

    他不会再爱一个人像爱宋亚轩那样了,没有任何人可以跟宋亚轩相提并论。

    他站在宋亚轩的墓前,眺望四周,青山环绕,绿树成荫。在盛夏炽热的日光里,这里的蝉都比别的地方懒得多,悠悠地一声接着一声。

    他对宋亚轩说:“这是个好地方。”

    他又站了一会儿,实在无话可说,拍了拍墓碑,像是拍了拍宋亚轩的肩:“我走了。”

    他沿着路下山,香樟树像伞一样遮蔽在他的头上。这里的树生得十分高大,几乎有几层楼高,庞大的树冠里静静地飘来幽香。走在树荫里,也不并不觉得暑热,反而一阵阵凉风吹来。

    刘耀文沿着路慢慢地走,他不着急离开,或者说不舍得离开。

    宋亚轩是他的来路也是他的归途,他没有过去也失去了未来。

    尽管刘耀文磨磨蹭蹭,他还是走到了路的尽头。

    他回过头来眺望宋亚轩的墓,真奇怪,他一眼就找出了他——在那一排,从左数第三个位置。

    这是个好地方,刘耀文又感叹了一遍。阳光亮得几乎是白色的,照得香樟树叶子上面油亮亮的。在这样盛大的日光里,一切都显得可怜可爱。

    他举起了手,对宋亚轩摇了摇,好像对方也在向自己挥手致意。

    我爱过你,你也爱过我。你的爱到此为止了,我的爱依然会继续。

    刘耀文回到了自己的生活,按部就班地工作、生活,偶尔出门交际,但大多数时间一个人呆着。

    他不怎么想宋亚轩,偶尔想起来虽然会难过,但他觉得自己也算找到了个说法,就觉得这难过其实也有限。

    他开始矫情地写日记,说要记录自己走出来的日子。

    第一天他写:“今天是记录的第一天,没什么特别好说的。”

    第二天他写:“我想我确实是有些窝囊,人家失恋33天走出来,我到今天还在失恋。”

    第三天他跟同事喝了点酒,回家还记得写日记:“我好像有点醉了,差点回了以前的家。”

    第四天酒醒了,他觉得有些丢人,解释道:“毕竟在那个地方住了好几年,偶尔认错了路也是可能的。”

    ……

    第三十三天他写:“或许我真的不是一个坚强的人,我还是爱他。我曾经以为这份爱是愧疚,但是我错了,我只是单纯的,毫无指望地爱着他。爱情是没有道理的,是冲昏头脑的。有的爱情会让人甜蜜,但我的爱情只会让我痛苦。”

    第三十四天他开始感慨:“曾经有人说,长生殿的故事真正不朽,并不是曾经的六宫粉黛无颜色,唐明皇与杨玉环的爱情真正开始于死亡。我想这个人说得很对,或许我的爱情也是从死亡开始,从死亡结束,因死亡而永垂不朽。”

    ……

    他换了一本又一本的日记,写满了他的故事。

    他在故事的最后一页这样写道:“爱情是很好很好的东西,我经过了它,体会到了其中的酸甜苦辣。今天,我想我可以坦然地面对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