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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章 终身刑罚【完结】

    接下来的路程十分顺利。陈魏是相当配合的囚犯,不需要催促和监管,一路都很温驯。为此他得到了优待,下人拿着绳索请示二爷的时候,二爷摆了摆手,否则他要被反捆着双手,像奴隶一样被绳索牵扯着走在主人身后。然而陈魏看起来并未因此感激涕零,他跟在二爷身边,和从前并无二致的沉默寡言。

    陈魏透过私人飞机的眩窗,看着待了两年的城市距离自己愈来愈远,直到被云层遮蔽。

    “舍不得走?”

    他听到一声嗤笑。

    怎么会舍得?陈魏想,他刚交了下个季度的房租,晾在阳台的衣服还没有收,小婉前两天送给他一些自己做的饼干,他还没有吃完。这些不配再说出口的言语化成无声的叹息,缄默在厚重的云层中。

    “您要听真话还是假话?”陈魏侧过头,淡淡地看着他。

    二爷手指拨弄着自己的手机,没有朝他看过一眼,“假的。”

    陈魏靠在椅背上,笑得无奈。他没有再出声,反正二爷想听得也不是这样无趣的回应。还有六个小时,他给自己计时,可是要怎么做?他对二爷的研究笔记写了好几本,仍然搞不明白怎么去讨好这位主人。

    鉴于他特殊的生理,甚至不能参考其他人的案例。

    “也是,”二爷嘲道,“小姑娘挺漂亮的,怎么舍得离开?”

    “他们不知道我的身份,收留我只是好意,请您不要为难他们。”陈魏恭顺地说。

    “为难他们的是你,”二爷冷冷道,“他们只是寻常人,这一生就算不会大富大贵,也算得上顺遂,他们最不该的,是遇上了你。”

    陈魏怔愣片刻,自嘲似的低声说道:“您说得对,或许我就不应该出生……可谁又给过我选择的机会呢?”

    二爷把手机玩到了没电,陈魏半天没有动静,他等得心里烦躁。人大概就是这么奇怪,前两年里,他还能心平气和地从照片和视频中看着陈魏,现在人就坐在自己身边,反而无法静下心,胸怀里像压着一团烈火,火星子烧遍每一个角落。

    “你以为装哑巴我就会放过你吗?”他冷笑着说,思忖着准备给陈魏一点颜色看,侧过头时下半截话消失在唇齿间。陈魏微微低着头,疏于打理的额发垂下去遮住了他的眼睛。他靠着眩窗,睡着了。

    二爷一时不知道该震怒惩罚他的懈怠,还是要留给他些许喘息的时间。他看着陈魏,突然发现这是自己第一次看到他睡着时的模样。二爷睡觉不喜欢身边有人,所有奴宠服侍完都要离开,他和陈魏做过不止一次,却从来没有在同一张床上过夜。

    陈魏呼吸声轻而急促,微微弓着背,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他经常失眠,半夜两三点钟突然亮起灯,然后卧室的窗户被推开,一个人靠着窗沿,指缝间夹着一根点燃的烟。

    这是二爷派去监视他的人发来的照片。陈魏也知道自己所谓的自由时刻笼罩着阴影,恐怕没有一天是真正能够放松的。

    这是与生俱来的命,二爷漠然地想。

    被绳索捆住双手的时候,陈魏有些茫然,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这是自己做过无数次的梦魇中的一个,片刻后他感受着手腕上真实的疼痛,意识到这便是最后的结局。他没有反抗,训练有素的随从将锁扣在他的脚踝上扣紧,催促他动身。

    接机的人已经准备好车辆,回庄园的路上,二爷没有和他同坐。陈魏坐在车的后排,身边各有一名冷面黑衣的安保人员。此刻已是深夜,触目所见都是繁华的夜景,两年不见,A市仍然不会令人感到陌生。

    或许是因为太过熟悉,越是临近庄园,陈魏罕见的,心有不安。

    他不是擅长逃避的人,已经到了现在的处境,拖延和挣扎都无济于事。他安静地看着窗外,仿佛想在回忆中存储下最后一点色彩。

    庄园终于到了,车队长驱直入,来到庭院中,里面已经等候了许多来迎接的下人。车门从外面打开,捆住双手的绳索被人拉扯,陈魏顺着力度,顺从地从车上下来。他被人带到二爷身后,一步步穿过跪地行礼的仆从和奴宠。

    锁链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庄园里的林之显和崔莲河已经提前得到了消息,见到他现在的样子,还是有些心生感慨。崔莲河察言观色,看出来二爷心情不悦,没敢冒然上去。林之显和陈魏牵扯更多一些,他看着陈魏欲言又止,想要说些什么,被崔莲河拉了下衣角,还是沉默着低头,不忍再看向他。

    “都准备好了么?”二爷问。

    苏生即便已经升职成为管家,仍然一副唯唯诺诺,小心谨慎的模样。他担忧地瞥了眼陈魏,回答道:“是……训练营的师傅已经在调教室等着了。”

    二爷嗯了声,抬脚往前走,他似乎觉察到什么,停下脚步回头嘲道:“要人请你走?”

    陈魏抿着唇不言,他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即便预料到自己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下意识里仍然排斥抗拒,可悲地拖延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可又怎么躲得过去?二爷没有留给他选择的机会,手握绳索的仆人只需要拉动绳子,陈魏便只能身不由己地向前一步步走向地狱的起点。他脚上带着锁扣,走的很慢,但二爷没有再催促。

    调教室的门血淋淋敞开着,似乎在嘲笑那个自不量力的逃奴。

    钢制刑架已经摆放好,几名身穿白衣的调教师正拿着器材,做最后的消毒。训练营中带过陈魏的师傅见到二爷进来,带着众人跪下向他行礼:“二爷。”

    他站起身,向他们展示即将用在人身上的东西。“训练营做事讲究一步到位,”那个阴鸷的中年男人冷冷说道,“抓捕逃奴后首先会截断四肢肌腱,彻底断绝行动能力。”

    二爷没有说话,他看向陈魏。

    陈魏只在他介绍时快速地瞥了那些刑具一眼,随后就低下头,仿佛事不关己。进入调教室后,他就被按着跪下室内地板中央的卵石地面上,仆人下手毫不留情,那一声闷响清晰可闻,陈魏的膝盖此刻一定有大片青紫。

    “鉴于此人品性恶劣,”调教师傅缓缓说道,他不清楚陈魏的身份,但知道这是自己曾经带过的奴才,奴才叛逃就是打师傅的脸,二爷没有迁怒降罪于他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他为了证明自己,必须要展露更多的手段,好叫二爷满意,“奴建议管制等级可以再提高一级。”

    “说来听听。”二爷坐在观刑的软椅上,轻飘飘地吩咐。

    “剜眼、割舌、碾碎十指,”师傅说,“这样既能够彻底剥夺他与外界沟通的能力,又可以不损伤身体根基,延长受刑年限。”

    陈魏跪在地上仍然一言不发,但二爷何等视力,轻而易举地注意到他唇瓣上都失去了血色,苍白得可怜。

    他在害怕。

    “你想象的那些结局里,包含了我设计的这一种吗?”二爷笑着问。

    陈魏直到背上挨了调教师的一鞭子,才意识到二爷在和他说话。他抬起头茫然地看向二爷,黑曜石般温润的眼眸彻底失去了光彩,沉寂如死水。

    “我……我不知道。”他话音未落,调教师手中的牛皮长鞭再一次落下,在锁链的哗啦声中,传来调教师阴冷的声音:“回主人话应用贱称。”

    这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陈魏垂着头,嘴唇翕合,声音如将断未断的游丝:“贱奴不知道。”

    “一样一样来,”二爷凝视着他,眼神高深莫测,“我们有的是时间。”

    陈魏被绑缚在刑床上前,有人过来为他戴上了眼罩,本来还要在嘴里填一个口塞,二爷嫌没有声音太无趣,叫人撤下了。

    切断四肢肌腱是相当严重的惩罚,不但禁用麻醉药剂,调教师还会给受罚的人注射提高敏感度的药品,确保他全程保持清醒,能够清楚地感知自己所遭受的折磨。这样的伤害是不可逆的,调教师还会根据恢复的程度判断是否需要进行二次切割,确保受刑人丧失反抗的能力。

    这样活生生切开皮rou、挑断肌腱所带来的痛苦,无异于凌迟,然而这只是一时的,受刑人在完成刑罚后会被送到训练营底层的石室中。

    磋磨精神从来都比折磨rou体更行之有效。

    陈魏手腕和脚踝都被环扣锁在刑床上,他的衣服被调教师切割取下,此刻浑身赤裸,只眼睛上蒙着一层厚厚的布质眼罩。放弃反抗的奴隶像祭台上的羔羊,等待着用自己的鲜血洗刷罪孽。

    本就冰冷的刑床在陈魏被注射增敏剂后不亚于钉板,寒冷到极致就是刺痛,陈魏本能得想要远离,然而含有镇定成分的药剂瓦解了他所有的挣扎,恰到好处的锁扣将他牢牢禁锢在刑床上,背部每一寸皮肤都与之相贴。

    一点冰凉尖锐的东西沿着他的胸口游移向上,在下颌处稍作停留,随后向这左侧肩膀缓缓划过。陈魏感受到皮肤被切开般的痛楚——或许确实被切开了,他在那样东西离开后感到了一丝暖意,像温水流淌过肌肤。

    此刻能为他带来一点温度的,只有他自己的血。

    陈魏的脖颈被锁扣固定在刑床上,只能微微侧过头,冷汗洇湿他的额发。他重重呼吸着,等待随时可能会到来的疼痛。刀或者针一样的刑具经过他的左手腕,却没有停下,一直划到了他的指尖。

    ——碾碎十指。

    他想起师傅吐出来的那几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字眼,是要从这种刑罚先开始吗?他恍惚着想。被碾碎后的手指会是什么模样?陈魏想不到,但他见过用以施加惩罚的刑具的模样。那是一台小型的石碾,手放进去后将石碾合拢收紧,从指根滚过指尖,血和骨头的碎片会顺着凹槽被吐出来。

    有人托起了他的手指。

    “主人!”他在黑暗之中下意识央求,“请饶了贱奴!求您了……不要——”

    陈魏听到了一声低笑,似乎距离他很近,随后,尖锐的剧痛自手指上传来。

    他的哀求戛然而止,数倍放大的痛苦在那一瞬间令他忘记呼吸,或许过了几分钟,或许不到一秒,他压抑不住地痛呼出声。冷汗顺着脸颊滴落在刑床上,整个左手都是麻木的,他本能地想要活动手指,确认它们的存在,可在药物的作用下,他感受到的只有痛苦。

    刑罚仍然没有停止,疼痛接踵而来。陈魏在训练营中不是没有用过增敏剂,然而这是能够被作以刑具的药品,远非当时试用的那些能比。他在极致的痛苦中混淆了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脖颈处的锁扣“啪”的弹开,蒙住双眼的眼罩被取下。

    骤然得见光明,陈魏失神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二爷站在他的身边,不算温柔地拨开他被冷汗打湿的头发,温热的手指抚摸着他在受刑中无意咬破的唇瓣。

    二爷很快收回手,舔舐掉指尖沾染的血迹,在陈魏疲惫的目光中,俯下身亲吻了他。

    “真可怜,”他用牙齿叼住那瓣唇rou,把伤口咬得更深,“现在知道求饶了?”

    二爷没有等待他的回答,他直起身,随手按下某个机关,刑床上的锁扣依次弹开。陈魏身上的镇定药剂效果还没有消退,他吃力地睁开眼,发现调教室内并没有其他人在。定位夹和刺针被放在不远处,针尖犹带着血迹。

    他的左手仍然发痛,但没有刚才那么难以忍受,二爷捏起他的手腕,摆弄玩偶似的放在他的眼前。

    “喜欢吗?”二爷饶有兴趣的问。

    陈魏看着自己的手。

    五指完好,没有如他想象的一般被碾碎——无名指外侧根部被嵌了一颗乌黑的手指钉。黑色的钉子咬在rou中,在指根两侧露出圆形的装饰,像一枚残缺的指环。

    那块被穿透的皮rou发红,边沿隐隐可见血迹。

    “这是您的惩罚吗?”陈魏淡淡看了会儿,侧过头问道。

    “还没有完。”二爷说。他随手拿起穿刺针,在陈魏的胸口点了点。“我会在这里装上一颗小东西,挂在你的心脏下面,里面填上起爆装置,”二爷亲吻那个自己亲手穿刺出来的伤口,示意陈魏看向那枚手指钉,“这是个定位器,如果装置监测到这枚钉子离体,你的生命就到此为此。”

    “你说过你没有选择,那我来给予你机会,”二爷凝视着他,“被你那个师傅带走,今天算是最后一面——或者,留在我身边。”

    陈魏看着那枚手指钉,片刻后他合上眼,无奈地笑了笑。

    他的笑容带着疲倦和苦涩,是妥协,也是释然。

    “主人。”他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