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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秉烛长谈(剧情/陆景云与陶筝的感情线)

    第七十章  秉烛长谈

    陆景云躺在床上,头脑一片清明,将近日以来发生的事统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他大概捋出来了一二三。

    萧炜应该是派人跟踪过他,否则不会知道丁勇的存在。他通过丁勇将那些金条拿给了沈清风,萧炜也是通过丁勇这条线才联系上了沈清风。沈清风后来打仗所花费的军饷,想必皆是萧炜所提供的。这俩人之间必然达成了某种协议,或许是——沈清风想凭借萧炜的财推翻萧勉为父母报仇,而萧炜则想利用沈清风除掉萧勉扶自己坐上皇位……陆景云不敢再往下细想了,他终于明白自己同萧勉的事原来也是萧炜在背后泄的密。想到这里,他有些内疚,他不该去怀疑江舟的,江舟待他多好啊!怎会背着他做这种事情呢?

    翌日清晨,陆景云早早起床洗漱、用餐,随霍英等人继续骑马北上。陶筝明显收敛了许多,不再缠着他问东问西,但目光依旧在他身上打转儿,他佯装不知,紧紧地跟在霍英身后,策马奔腾,目不斜视。

    永安元年六月,大梁都城兴平府。

    白修铭成婚后第二日在自家府邸见到了前来送贺礼的江舟。

    “昨日你大婚之时我亦来过,但因为没有请帖,所以被门口的护卫给拦了下来,只好今日又来将贺礼拿与白大人。”江舟解释道。

    “你昨日来过?”白修铭一愣。

    江舟点头:“是。”

    “他呢?”白修铭问。“他也来过吗?”

    江舟摇头,“没有。他前些日子去了甘州,临行之时曾叮嘱我一定要将这贺礼送到你的府上,以恭贺白大人新婚之喜。”

    “他去甘州做什么?”白修铭忙问。

    江舟简短的答道:“办公事。”

    “他是……一个人去的吗?”白修铭又问。

    江舟摇头:“不是。你放心吧,他身边有一队护卫,不会有危险的。”

    “哦——那就好。”白修铭道。

    “礼送到了,那我先走了,告辞!”江舟说罢站起身来便要离去。

    “嗯。”白修铭也跟着站起来,叫来下人送客。

    江舟走了几步,忽然听见身后的白修铭冲他喊道:“江舟,谢谢你!”

    他回过头冲对方笑了一下,随即说道:“不必谢我,这是云儿的意思,我只是帮他跑个路罢了。”

    六月中旬,青州。

    陆景云在青州见到了窦玄窦老将军。窦玄坐镇青州,窦叶久攻甘州不下,如今已带兵退到甘州城外二十公里处长期驻扎了下来。陆景云心里很清楚,沈清风撑不了太长时间,失去了萧炜的军饷支援,加之甘州乃是贫瘠之地,沈军过不了多久便会溃败的。

    “凉州战况如何?”陆景云开口询问窦玄。

    窦玄摸了摸自己那花白的短胡须,缓缓地说道:“凉州还未攻下,以前的凉州太守,也就是沈清风的老丈人,上个月病逝了,凉州城现在主事的人是沈清风手底下的一员副将……”

    “不如先把凉州攻下来?”陆景云提议。

    窦玄正要说话,一旁的陶筝却说道:“陆大人,沈清风是叛军的首领,如今沈清风人在甘州,我们只要把甘州攻下,将沈逆尽快擒获,那么他的手下自会土崩瓦解,凉州也会顺利收复。依我看,窦老将军的部署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陆景云看了陶筝一眼,并未加以辩解,这里除了他一介书生,其他人都是上过战场杀过敌人的武将,他知道说再多也不顶用,遂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从窦玄的会客厅出来后,陆景云便想回客房歇息,但陶筝却跟了过来。

    “陆大人!”陶筝在身后紧追不舍。

    陆景云只好停下来,“陶将军有何吩咐?”

    “你生气啦?”陶筝快步走到他跟前,一双桃花眼笑盈盈地看着他。

    陆景云道:“陶将军何出此言?”

    陶筝道:“哎呀!陆大人你在我跟前能不能不要这么文绉绉的啊?你实话告诉我,我刚才在窦将军面前反驳你,你心里是不是生我的气啦?”

    陆景云摇头:“不敢。”

    对于陶筝的话,他倒也不是生气,方才他只是随口一问罢了,或许真得是他不懂军事吧。

    陶筝一跺脚:“不敢?那就还是生气了嘛!”他忽然走近一步,“陆大人,我方才让霍英去外边酒楼订了一桌酒席,你跟我一起去吃吧!算我向你赔礼道歉好不好?”

    陆景云有些纳闷,陶筝这人似乎是个自来熟,一路上总是盯着他看来看去,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看得他是浑身不自在,他有心想要离对方远一点儿,但很多时候却又不得不同其打交道,比如方才和现在。他不得不时刻提醒自己:陶筝是陶笙的弟弟,因而对于此人的好意,他是万万不能收下来的。

    “我不饿,你去吃吧!”陆景云留下这句便急急忙忙地走了。

    “哎!陆……”陶筝想要伸手去拉陆景云的胳膊,但却只摸到了对方的发丝。

    陆景云回到自己的住处,拿起桌上的水果,囫囵吞枣地吃了两个,他刚才是骗陶筝的,午饭吃的不多,其实他早就饿了。就着冷水又吃了两块桃酥,陆景云总算觉得不那么心慌了,于是他便拿起窦玄给的甘州城地图坐在灯下看了起来。看着地图,他不由地想到了沈清风。

    如今想起沈清风,他内心平静如水,无波也无澜。其实他从来都不是个感情炽热的人,更不是个主动出击的人,当初爱上沈清风,似乎是命运的安排,可惜世事无常,他俩注定有缘无分。算起来,他和沈清风在一起度过的甜蜜时光也没有多少,为数不多的几次欢好也仿佛是偷来的。一年前在甘州,沈清风既然亲口说不会再要他了,他便不再强求,他不是韩佳成,不会为了爱情要死要活。韩佳成会为了萧勉殉葬,他想,若是沈清风死了,他会怎样做呢?恐怕只是“坟上一炷香、墓前一壶酒”罢了。

    陆景云想得有些出神了,敲门声响了三四遍才反应过来,忙收回思绪放下地图去开门。来人是陶筝,手中提着一个食盒,一阵风似的卷入屋内,将食盒放在桌上后,他兴冲冲地告诉陆景云:“我给你带了好吃的,快坐下吃!”

    陆景云走到桌旁,看着陶筝打开食盒,从里面取出几盘还冒着热气的菜肴和两碗米饭摆在圆桌上,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不管怎样,陶筝是来给他送吃食的,虽然他很不欢迎此人的到来,但他并没有理由将人家赶出去。

    “傻站着干什么?”陶筝将一双崭新的筷子递给陆景云。“快坐下来吃啊!还是热的,你闻闻,香不香?”

    “你特地给我带的?”陆景云伸手接过筷子,坐到了小圆凳上。

    “也不完全是。”陶筝咧嘴一笑。“还有我的。咱们一起吃!要是不够的话,我再叫人去买。”

    “你也……还没吃吗?”陆景云右手执筷,抬眼瞧着陶筝。

    陶筝摇头,“我只去酒楼坐了一小会儿,被他们吵得头都大了,你又不在,没人同我说话,我觉得挺无聊的,就想着不如将饭菜带回来与你同吃,唉!还是你这里安静呐!”

    “我去了也不会同你说话的呀!到时候你还不是一样会觉得无聊。”陆景云淡淡的说道。

    “那可不一样!”陶筝笑道。“你若是去了,就算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我都不会感到无聊的,而且看着陆大人你,我觉得碗中的饭菜变得更可口了。”

    “你这话啊,还是同姑娘家说去的比较好。”陆景云无奈道,心想陶筝这张小嘴叭叭叭的还挺能说,跟他那寡言少语、不苟言笑的大哥截然不同。陶家这两兄弟,大概除了长相上有几分相似之外,就再无别的共同之处了吧。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陶筝飞快地给陆景云碗中夹了一筷子鸡rou,“多吃点儿,明日又得动身去甘州啦,唉!真是片刻不得闲!”

    陆景云其实没有给人夹菜的习好,平日里在饭桌上也不喜欢别人给自己夹菜,但看着碗中的鸡rou,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夹起来送入口中。没想到味道还不错,倒是勾起了他的一丝食欲。

    俩人对坐在小圆桌两边,将饭菜吃得干干净净。随后,陶筝叫来下人收走了碗筷,又送来了一壶凉茶。

    陆景云默默地喝着凉茶,听陶筝讲他以前出征打仗的往事,心想面前这陶家二公子其实还是个少年郎啊!年少轻狂,放荡不羁,随心所欲,自在逍遥。其实他不应该去当将军,他应该去做游侠,去做那仗剑天涯、浪迹江湖的游侠。

    “陆大人,那日是我失礼了,你莫要往心里去。”往事回首完毕,陶筝忽然向陆景云道歉。

    陆景云早就将那日的事忘了,虽然他当时的确是很生气,但这么些天过去了,他的气也已经消了,于是他满不在乎地说道:“其实你说的没错啊!先帝在世之时,我的确是他的男宠,白日给太子授课,夜里为先帝暖床。呵!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看不起我,因为连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我没有!”陶筝急着解释道。“我没有看不起你。我只是好奇,自从在兄长那里听说了你与先帝的事情后,我便对你产生了巨大的好奇心。那时候我就在想,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男子,才能让一位帝王对他痴心不改、情根深种……”

    “后来呢?”陆景云端着茶杯目视前方,仿佛是在回忆往事。

    “后来,我读了你作的诗,得知你曾是大梁朝开国百年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郎,更在新帝的登基大典上见到了你,我方明白……”陶筝说着说着又停了下来。

    “明白什么?”陆景云追问道。

    陶筝笑了笑,继续说道:“明白先帝为什么会为你而着魔了。”

    陆景云听罢也跟着笑了,“宫里的事,传到外边儿,传着传着就变味儿了,我当年可并未像他们说的那样宠冠六宫、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啊。”

    陶筝没接这句话,却认真地问他:“你爱过先帝吗?”

    陆景云想了想,回了四个字:“无可奉告。”

    陶筝没有再问下去,只是很坦然地告诉他:“其实兄长并不肯让我随你来甘州,是我求了他半宿他才同意的……”

    “陶相很宠你啊!”陆景云感慨道。此时此刻,他不由地想起了自己的兄长,他的大哥陆景行也一直都很宠他。

    “长兄如父嘛!”陶筝“嘿嘿”一笑,“我兄长比我大了整整十六岁,我爹去世的早,我娘在生我的时候也难产走了,二姐很早便入了宫,所以我其实是兄长一手带大的。兄长虽然总是训斥我,但我也知道他都是为了我好,他希望我读书当官,可我偏偏不爱读书,唉!陆大人,你一定从小就很会读书吧?能在那么多读书人中考上状元郎真得很厉害啊!我真得好佩服你!”

    陆景云感慨道:“这世上有这么多人,不是所有人都适合读书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同我大哥,从小就被父亲要求一人练武,一人学文,倘若人生真能重头再来,我想我会有不一样的选择。”

    陶筝道:“我知道你大哥,曾威震四方的陆大将军嘛!只可惜他已经卸甲归田了。”

    陆景云缓缓地放下茶杯,轻声说了句,“夜深了。”

    陶筝站起身来,笑吟吟地看着陆景云:“没想到今日果真能同陆大人秉烛长谈一番,陆大人,你现在还讨厌我吗?”

    陆景云也跟着站了起来,“陶将军,有时候还是挺可爱的。”看在那顿饭菜的份上,他没有直接赶走陶筝,但他还是有些不安,因为今夜同陶筝说的话未免太多了些,毕竟他们也才刚认识不久,还算不上很相熟。

    “哈哈哈……”陶筝笑得弯下了腰,“陆大人今日倒是不说我幼稚了。”

    陆景云见陶筝笑得孩子气十足,心中就很是感慨:陶家兄妹二人皆是玩弄权术的高手,但他们的这位小弟,却是如此的天真、单纯和简单,可见陶筝平日里被保护得有多好,必然是被放到了手心里宠着,也不知,这是福还是祸。

    俩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陶筝才依依不舍地告辞离去,陆景云简单地洗漱了一番,便熄灭蜡烛上床歇息去了。躺在床上,回想起晚间同陶筝的对话,他的心思忽然跳转到了自家儿子的身上。他的渊儿,将来无论是学文还是习武,他都不会干涉,一切全凭着孩子自己的心性来,“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他这辈子,过得太苦了,到了后辈这里,他什么都不求了,只要儿子平安快乐就好。

    注释:

    “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出自苏轼,全诗如下:

    “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

    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乌台诗案”发生后,苏轼“九死一生”,被贬黄州期间,他的侍妾朝云生下一子,这时苏轼想着自己的人生际遇,便给儿子写下了这首诗,宁愿儿子平平凡凡地度过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