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快乐吗
梅荀计划租车去周边的旅游城市逛逛,当做忘掉了纪念日的补偿。出发那天早晨,梅荀被闹钟叫醒的时候,发现许裕园脸色惨白地蜷缩在客厅沙发上。 原来许裕园清晨五点钟出门去医院排队拔掉了智齿。他的牙齿极其坚固,医生无法整颗拔出,只好用榔头敲碎了,再把碎牙一片片取出来,最后把拔掉牙齿后的血窟窿缝上。他痛得太厉害,脸肿得完全变形了,根本没法出门。 酒店预约和景点门票到当天已经无法退订。钱损失了,整个出行计划也泡汤了,梅荀阴沉着脸:“早不拔晚不拔,非得今天去拔?” 确实,半年前医生就说这两颗智齿在打横长,会把整排牙齿挤歪,建议尽早拔除。许裕园却一直拖到智齿开始疼了,不得不拔的地步。他想,与其拔完牙还要上学,出门旅行倒是一个休养的好时机——他根本没料到情况会这么坏。 等到中午,梅荀还是气呼呼地给病人熬了小米粥,结果许裕园从楼下超市抱上来一大桶香草冰淇淋,打字说自己午饭就吃这个。 晚餐时间一到,许裕园又把冰淇淋桶抱出来吃,梅荀不让他这样猛吃,许裕园说自己小时候生病了,头一疼他就不顾一切地想吃冰淇淋,从早到晚都想,想到要离家出走的程度,可是无论如何都吃不到——那时候他多盼望长大,过上像现在这么自由、这么快乐的生活。 梅荀根本不吃这套,敲了敲桌子命令他喝粥。 许裕园“哎”了一声,想说“连医生都说冰淇淋对病情有利”,可是他开不了口。他丢开手上的东西,走过去搂住梅荀,发出含混的声音:“要抱……” “啧,”梅荀往坐在自己大腿上的屁股拍了两巴掌,没好气地说,“都变成小哑巴了还这么会撒娇。” 许裕园又嘟哝了几句什么,梅荀根本听不懂他的话,许裕园也不在意,心满意足地赖在他身上半天。 说实话,比起出门旅游,比起烈日骄阳、烤得臭烘烘的柏油马路、满是消毒液味的陌生旅馆和喧嚣人群,比起那些花钱找罪受的事,许裕园还是更享受和某人在家里腻歪。 第二天,梅荀起床晾衣服的时候,发现自己新买的白衬衫被染了色。 “我早就提醒过你分开洗,你说好好好,现在又忘了。”梅荀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从洗衣机里拿出了染色后的衣服了。这一回染的是桃红。“你总是笨手笨脚,做什么都不上心,没人叫你又抢着做,又什么都做不好。” 许裕园就是这样,他的头脑永远只专注于他认为重要的一两件事,对于其他琐事他永远心不在焉。这好像是一种根深蒂固的毛病,无论如何都无法纠正,梅荀知道,像给衣服染色、打碎盘子这类事还会发生下一次,下下次,直至无数次。 “不要一副委屈的表情,我可没有在骂你。”梅荀把罪魁祸首,一件湿漉漉皱巴巴的桃红色t恤从盆子里拎出来,露出嫌弃的表情,“这种丑衣服五年前就该丢掉。” 许裕园捂着肿得高高的腮帮子,声音很细微:“去年夏天,才买的。” “你的品味真独特。” “是你给我买的,从网上。”千真万确,你还可以去查订单记录呢,许裕园想。当初正是梅荀嫌他衣着太灰暗,才给他买了几件亮色衣服——许裕园没敢提醒他。他合上书,从沙发上坐起来,两脚伸进拖鞋里,指着门口征求他的意见:“我下楼,买一瓶,漂白剂?” 梅荀把拧干的衬衫拧丢进垃圾桶,许裕园知道这意味着事情结束了。他坐回沙发里继续读书,直到梅荀把一锅煮得稀烂的麦片粥端到茶几上。 假如列出许裕园最讨厌的食物,燕麦片一定能排进前三。许裕园固执地认为麦片有一股蟑螂腿和木屑混合的味道,梅荀又倒了太多的炼乳进去,非但不能中和麦片的怪味,还甜得人喉咙发腻。 许裕园今天不敢提冰淇淋了。他勉强吞下半碗麦片粥,观察着梅荀的脸色:“我吃饱了。” “粥不吃,麦片也不吃,你到底要吃什么?”梅荀警告他:“你不要每天都惹我生气。” 许裕园捏着勺子,磕磕巴巴地说:“那,那我再吃一点。” 午饭后,两人躺在床上看电影。电影是梅荀挑的,一部长到好像永远不会结束的大闷片。许裕园看不出什么滋味,很快就睡过去了。他梦到自己变成了一条火龙,躺在烧红的岩石堆里,每呼吸一次就喷出高热的火焰。 梅荀把他晃醒,手指撩开他贴在脸上的湿发,用冰袋压在他的额头,低声说:“园园,你发烧了。” 许裕园的体格并不强壮,对生理上的疼痛也很不耐受。刚吞下去的止痛退烧片还没生效,他捂着头满床打滚,一边痛苦地呻吟,思忖着拔牙到底还要给他带来多少痛苦。 梅荀总认为不至于痛成这样,他想,许裕园只是要自己去哄他。 “做点转移注意力的事吧。”梅荀这么建议。 转移注意力的话,许裕园惯常会选择写作业和看论文。他痛苦地摇摇头。假如他口齿利索,他一定会让梅荀别理他,让他自己一个人待着。 “不要吗?前天,昨天,今天都没有做。”梅荀的口气,仿佛在说自己三年没有性生活。 “啊?”许裕园的头脑缓慢地转动着,有气无力地说,“你想要,就来吧。” 许裕园想到自己口腔里的缝了线的血窟窿——严禁接吻,医生这么说——想到自己肿得像猪头的脸会在高潮时露出什么表情,他心里就对这场性事充满了抗拒。他真希望梅荀别在这时候碰他,可是他的alpha看起来饥渴得不得了。 不,不是他的alpha。虽然梅荀的朋友们总是笑嘻嘻地对许裕园说“你的alpha如何如何”,实际上他们之间没有标记——没有标记,也没人提过,就好像这件事不存在一样。 很多人都羡慕他,许裕园知道。除了母亲以外,很多人都认为他找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对象。 不沾茶烟酒,没有不良生活习惯,不大男子主义,干净利落,承担大部分家务,有品味,每个月付水电房租……他的优点简直数不完,最重的是,俊美绝伦,他们的共同朋友曾这样对许裕园说。 这些都是事实,许裕园想,得到梅荀确实是他的幸运,但他从没有停止渴求更多和更多——在爱里,他永远焦躁不安、贪得无厌,永远没有被满足过,也仿佛永远学不会感到满足。 “专心一点,你不要走神。”梅荀戴套做完一次,深觉不能尽兴,又摘掉套子来做。没有橡胶套的阻隔,把自己埋进这具温软湿润和高热的身体时,梅荀舒服得简直再也不想拔出来。 许裕园把胳膊横在脸上,感觉自己正像一条躺在砧板上被开膛破肚的鱼,他希望克制,可是熟悉情欲的身体还是很快就起了反应,也很快被顶弄到了高潮。喉咙无法发声,许裕园只能大张着嘴喘气。他喘得太急促了,胸腔剧烈地上下起伏着,脸颊憋得通红,整个人好像要被快感窒息。 他这副好像要被cao到断气的模样让梅荀性欲大增,他抽出性器来调整姿势,抓住许裕园的脚踝按在身体两侧,露出他湿淋淋的下体,又用力撞了进去。 病中的omega连舌头都泛着异样的红,张嘴喘气的过程中,口水流得整个下巴都是。梅荀用指头捏住他的舌尖,他就像某种小动物一样呜咽起来,连眼眶湿透了。 梅荀的恶趣味得到了满足,把许裕园按在床上一连做了好多次,后来看见他全身的皮肤都泛起病态的潮红,好像要昏过去,才不情愿地停下来。 许裕园的rutou又疼又痒得凸立在胸口,身下的床单湿漉漉的,累得连合拢双腿的力气都没有。他屈辱地闭紧眼睛,根本懒得去想自己身上是什么光景。 梅荀用床单把他裹住,额头摸索着他的肩膀和锁骨之间的凹陷,趴在他身上歇息。许裕园生怕他又开始发情,一直模模糊糊地用手去推他的脸,梅荀于是抓住他的手掌心来吻。已经是黄昏了,天色在逐渐变暗。等到夜幕降临城市的时候,他们抱在一起睡着了。 第二天中午,梅荀拿着许裕园的病历本去医院取药的时候,有人在背后喊他的名字。 “我转账给你的时候,发现你把我删了。” 梅荀从护士手中接过药的手顿住了,整个人怔了一怔,才说:“不用了,我请客。” “你男朋友要求你删?” 两人坐在露天咖啡馆里聊了十几分钟,梅荀等的车还没来,他的心情越发的焦躁。什么在学校天台接吻,逃课去吃豚骨面之类的中学时代的往事,在梅荀听来已经比上辈子还遥远。 我本来以为我忘了你。有几年我真的忘了,一次都没有想起过你。可是我遇到你的时候,突然发现我离开你以后都在虚度光阴——对漂亮快活的年轻人来说,没有得到想要的爱情,当然算虚度光阴。我总是想找一个像你一样的人,我每次都失败了。 梅荀听完沉默着,不知道有什么可说的。 “我们以前老是吵架,好像吵赢了有什么奖励一样,现在想起来真可笑。” 车还是没来。梅荀放下咖啡杯,起身去前台买单:“没必要提这些。现在他在家里等我回去。” “你爱他吗?”奚明坐在扶手椅上哈哈大笑,全然不顾别人的眼光,“你在外面玩的时候,他一副惴惴不安的表情,在背后用那种眼神盯你,盯得你一动不能动,跟我说实话,你在他身边快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