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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复

    两人一时沉默。手指贴在一起,眼神却又避之不及。

    他们分手了。这是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夜色深沉,再往下还要陪到什么时候呢?

    Nicos先察觉到了话不对劲,五指一节节从罗伊手臂上滑落。他有点发烧,指腹抹过皮肤,像熔岩流下。张嘴想找借口,却没有措辞。脑海里的愿望很明确,他没必要与自己对着干,于是低下头,自暴自弃将男孩晾在一边自己琢磨。

    罗伊犹豫片刻,放下电脑。没有磕磕绊绊的解释,他托着Nicos放回床上,躺到Omega身边。单人床立刻变得拥挤了。侧过身体,罗伊抬手理开他汗湿的凌乱头发。

    “好。”他说,“因为我是你的法定伴侣。”

    被抚摸令Omega心中涌起幸福的宽慰感。他拒绝承认自己需要这种安慰,那让他觉得自己不堪一击。对面是小孩,他是成熟的大人。

    “只是这周而已。”Nicos缩回被子里,却忍不住向另一侧的热源偷偷靠近。少年结实的身材像有磁力,将他一点点吸过去。

    同床共枕的感觉已经陌生了,然而清楚地感受到风中流动的体温,心跳还是不由自主加快。罗伊替代了曾经泰迪熊的位置,作为他夜晚撒气的对象。Alpha不痛不痒挨他几拳,做作地表现出一副重伤模样,在他担心自己是否下手失了轻重时,再被对方别住反过身压在床上。阴影覆落,结结实实锁住Omega的身躯,确保猎物哪里也逃不了。尽管如此,大男孩的每个动作又小心翼翼,从亲吻到吮吸,生怕惹他不高兴。

    像四通八达的牢笼,哪里都是路,他却逃不出去。

    尴尬的是,罗伊却往后缩了一点,与他拉开距离。这家伙是对自己有什么不满意吗!想到自己偷偷摸摸的接近被尽收眼底,Omega恼羞成怒,抓起罗伊衣服将他拽向自己。

    “你想摔下去吗?”他凉凉地讽刺。

    罗伊已经退到了最边缘,再躲,等着他的就是地铺了。没想到Omega会先发制人,少年吓了一跳,僵在悬崖边。两人身体因突然的拉扯撞在一起,气息扑面而来。Nicos刚心满意足片刻,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

    大腿guntang。

    罗伊已经捂着脸不敢看他了。现在Nicos明白为什么他会是想逃跑的那个。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短裤,Alpha的东西紧紧抵着他,仿佛还能感受到青筋弹跳。

    对刚手术不超过24小时的前任发情,就连罗伊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彻头彻尾的混蛋。可这个角度下主动靠过来的Nico比他能做出的任何菜肴都要美味,他咽过好几次唾沫忍住啃下去的冲动了。如果不是医生的叮嘱,他绝不会留在这里。他始终是一个Alpha,不是无欲无求的神灵,会有原始的冲动本能。

    但是不可以第二次伤害Nico了。

    “我、我先出去。”他翻身要离开。Nicos大概会觉得他是个变态。Omega明明都那么清晰地表明了态度——他们没关系了。而念念不忘的自己像个恶心的混蛋。

    “等等。”

    Nicos再一次按下了他。以罗伊的力气可以轻易挣脱Omega的桎梏,但捏着手腕的虎口像烧红的烙铁,疼得钻心,令他皮连骨rou失去知觉。拜托。他想。我真的会有极限——

    “我帮你吧。”

    静默漫长到Nicos先迟疑地一点点松手。

    “怎、怎么了?”近距离下持久的对视让他心慌。

    罗伊喉结动了动。他哽了一下,“可你不是……”

    “我不能剧烈运动,但是,”Nicos出声打断,“这点事还可以做。”

    罗伊怔怔地望着他。“我不是想问这个。”他目光复杂,“你说我们分手了。”

    “那又如何,”Nicos因他的磨蹭有些恼火,“是我让你不得不留在这里,你才会难受。这是我的问题,我来解决。”他反而瞪着罗伊,“不是你先说我们要冒充一周的法定伴侣吗?”

    罗伊低下头,身体还是一动不动。Nicos干脆熟练地把他裤子扯了下来。他不想去揣测这些空气分子。罗伊是个开朗的少年,他静默时的压迫力比常人沉重得多。Nicos受不了这样。罗伊可以生气,可以讽刺,可以嘲笑他下贱,但就是不能沉默。

    沉默是失望,他最害怕的事情,是让罗伊失望。

    热而滑腻的东西钻进掌心,滋润干燥的手掌。罗伊终究还是动了,Nicos听见他咽下唾沫的声音,风的节拍变得灼热轻快,浓烈的酒香急速滋长,浪潮扑向Omega。很好。Nicos想,这就是他需要的——

    “Nico,”罗伊轻声说,“如果是别人呢?”

    跳动的烛火结了冰霜。Nicos停下动作,“你什么意思?”

    他咬牙切齿,声线一成不变,却已怒不可遏。罗伊知道这与他过去任何一次撒娇似的脾气截然不同。他们小心翼翼伪装的春冰般脆弱平静的相安,被他一拳打成了碎末。尽管如此,他没有沉默。Nico说,他再往后退,就要掉下去了。

    “如果不是我,而是其他人,是安……”罗伊截住音节,“你也会这么做吗?”

    墙上的挂钟秒针滴答。七月炎夏的月霜,冷冷覆在两人中间的被褥上,皱褶如波。

    “我不会回答你。”Nicos硬邦邦地说,“因为没有如果。”

    他没有选择和其他人恋爱,没有流过其他人的血,也没有为谁与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割裂。这是只有一个选项的单选题,从始至终他填的都是罗伊。安德烈不在这里,他没有带来最开始的因,讨论果也就无任何意义。和他纠缠到现在的不是安德烈,是罗伊。

    指腹慢慢滑过顶部,表示他不想继续谈下去了。少年闭上嘴沉默,眼睛却死死盯着他手不放。Nicos的性格决定了他甚少做主动的一方,罗伊也一直乐得稳扎稳打步步紧攻将对方逼得丢盔弃甲。不是没有简单的攻防交换,但Alpha注定耐力有限。这样怪异氛围下的信息素交换是第一次。

    “别一直看……”Nicos被盯得头皮发麻,后背出汗,又拉不下脸面退缩。是他先主动提出的,自然要负责到底。Omega普遍不用前面取悦自己,他也没做过几次手活。然而每次罗伊双管齐下都能弄得他海潮翻涌,白液如流。

    罗伊这才意识到尴尬,仓促哦了一声,想把目光移开,却不知放哪里好。看哪里都不自然,总不能盯天花板,更奇怪了。

    Nicos脸颊guntang,脑袋也是一团乱麻,哪里顾得上他在想什么。心尖一慌,拇指指腹擦过铃口,便听得一声凉气,罗伊死咬牙关,一把捏紧肩膀突出的骨骼。Nicos一下抬头,正碰上Alpha眼中有湿,绝望地看着他。那一下不是疼的,却是在韧性边缘的拉锯。

    他要装得洒脱,要无事发生过,以便自己行囊空空轻装上路。他不能回头,因为回头就再也飞不走。可他能走,是因为罗伊不舍得抓。

    他不会哭着撒泼打滚求你留下。他也不是不想追上来,是知道你去意已决,才狠心放弃自己的愿望,不成为你的累赘。明明是暴戾的代名词,自我克制却被父亲的教育烙印进骨头里。

    被割舍的欲望,被限制的冲动,被圈养的灵魂,像镜中人一切都生作反面,可偏偏生不起厌恶,反而难以自拔。仿佛安德烈注定会离开他一般,他注定会被与之相对的另一个人吸引。左臂环住脖颈,青年贴近结实的胸膛,埋头低语。

    “抱住我吧。”

    肌rou机械地移动,一双胳膊从背后缓缓缠入腰间。呼吸吐纳聚于颈下动脉,胸膛激烈地吞吐空气。总是这样能将人塞入骨血里的拥抱,就像害怕到手的猎物猝不及防逃跑。Nicos微微挺身,填补了锁骨与guntang嘴唇间最后的距离。

    身体生出湿热温润的疼痛印迹,Alpha在颤抖的同时咬死了薄薄皮肤。黏稠的液体落在手上,滑过一根根青筋。Nicos望着天花板。他刚才仿佛听见了一声呜咽的哭泣,但Alpha至始至终没有松口,像恨不得见点血才心安。

    的确有点疼。罗伊伸手触碰那道伤口时,Nicos轻轻嘶了一声。少年眼中立刻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愧疚。

    “我好像标记你了。”他自顾自地说,“你该照照镜子,肯定能以假乱真。”

    留下伤口与标记唯一的不同就是伤口会消失。这样看来,标记也是一种永恒的伤口,宣誓当事人放弃了所有未选择的可能。Nicos将手放在锁骨上,疼痛提醒他还没有做出选择。

    “好啊。”他抿了下嘴唇,“让我们去吓唬维多利亚。”

    罗伊瞪大眼睛。没想到Nicos会来这出。“你真、真的……”他不是之前不肯见维多利亚吗?

    为什么不呢?Nicos转身看向墙角的穿衣镜。那确实是一道深深的齿痕。他是喜欢恶作剧的坏孩子,决定给他的朋友来个盛大的惊喜。

    “你去和他说,”Nicos躺回床上,“背景就如实禀报吧。”

    “他会冲过来杀了我的。”罗伊无语。

    “怎么,”Nicos瞟了他一眼,“难道这不是你的错?”

    无法反驳,罗伊认命,“我明天告诉他。”他忽然被唤醒了一些遥远的记忆,“之前你说,你们在讨论合作节目……是真的吗?”

    “当然。”Nicos点头。

    毫无疑问合作被他们突然的分手破坏了,维多利亚肯定要他再罪加一等。如果当时自己能再冷静一分,如今的生活也许完全不同。

    “对不起,”他脱口而出,“是我搞砸了。”

    Nicos思考了一秒才知道他为什么道歉,“你没有错,”他轻轻叹息,“是我什么都没告诉你。”

    “为什么不早点说?”罗伊问,“你明明知道我会很高兴。”

    Nicos望着天花板。

    “因为那时候你不喜欢我。”

    “你怎么会这么想?”罗伊惊讶。

    “你就是不喜欢我了。”Nicos坚持,“你的朋友、你的父亲也不喜欢我。我知道你努力地维持我们的关系,但你不可能不受到他们的影响。每一次来见我,你都很疲惫。我只是你的一项工作任务。”

    就像墙头草的Nicos,他也被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吗?埃洛特的反对他其实放在心上,父亲的暗示让他心中惶惶。罗伊不甘心。“他们的确对你有意见,那也是因为你喜欢安德烈。”他反驳,“和你在一起时,想到安德烈我就没法放松。你没有任何承诺给我,Nico,像气球随时都会脱手。”

    “安德烈只是最后的那根稻草。”Nicos摇头,“究其原因,是你对我失望了,罗伊。你认为我的无所事事是对你计划的完美人生的消极抵抗。”

    罗伊不作声了。

    “我知道你想要和我的未来,但这个未来是我们一起走,而不是你把我拉进去。”Nicos慢慢组织着言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轨迹,我们不可能总是坐上同一趟摩天轮。你在最高点俯瞰城市时,我也许只想在底下看看海平面。迟早有一天命运会打破你的理想,到那时,你也会有自己的迷茫。”

    “尽管如此,人们之所以能产生奇妙的联系,正是在于想将自己的风景分享给对方,却又不要求对方变成自己的模样。”他终于与罗伊对上目光,“有人生在宁静港湾,就有人生在黄金海岸。你在办公室和同事探讨代码完成奇迹的程序时,维多利亚在节目上发挥他的天赋展现美的力量。我爱着这样努力的你们,两者没有高低之分。我也想和你们一样。”

    “回到家的这几个月,我痛苦地思考自己到底要做什么。所以mama带我去了小时候晒太阳的山坡——就是里的取景地。在我的故乡,六月的日出是冰冷的。阳光从裂开的灰色蛋壳里流出来,货船在金波上航行。我忽然明白了电影里的那个守望父亲的孩子。”

    “我没有无所事事,也不需要为浪费生命感到愧疚。看起来漫无目的的等待是人生必要的一环。在此之前,任何来自旁人的打击和推动都是徒劳。有一天他会长大,理解父亲的一切,下定决心,乘船出海成为新的冒险者,一切都顺理成章。”

    “他决定的瞬间,就是命运应当向前推进的时刻,旁人所有的意见都不能改变结果。”他最后说,“我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