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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曾经沧海难为水

    重遥仙山是世间灵气汇集之地,山间草木在灵气的滋养下生长得蓊蓊郁郁,除此之外更是养育出了不少高品阶的灵兽。

    而重遥仙宫就坐落于山巅之上。

    边墟虽是跟随师父前来观礼,但萧云岚并没有让他跟随左右,所以他也就自己在山中随意走动。

    重遥山的景色虽美不胜收,但边墟却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情。他的脑子里一直重复地出现着那天秦岁已说话时疏离的眼神和冷漠的态度。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边墟喃喃自语道,“师兄……十年了……我花了十年的时间来到你身边,怎么可能就这样离开你呢?”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咦?你是……”一个白衣男子从拨开树丛走出来,看到边墟后似乎有些疑惑,上下打量着他,“看装扮是抚仙宗的弟子吧?”

    这个男人气度不凡,即便是在山林间并且刚从树丛中钻出来,也不能掩盖他精致俊雅的容貌和身上那股矜贵的气质。

    “抚仙宗首席弟子,边墟。”看得出来这个男人在重遥宫里应该地位不低,边墟也只是虚虚地行了个礼。

    “萧掌门新收的亲传弟子啊,嗯……有所耳闻。”男人笑了笑,“不知禾青禾长老是否与你们同行呢?”

    “禾长老?”边墟疑惑地皱了皱眉,“未曾见过禾长老,此行只有师父和我两个人。”

    只见男人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一副“早就料到了”的表情,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苦笑,似是无奈也似是悲伤。

    “出来闲逛了许久,我也该回去了,阁下请自便。”边墟说道,抬脚准备离开。

    “等等。”男人忽然出声叫住他,“小道友刚刚在此处,应是有什么烦心事吧?”

    边墟停下了脚步,皱起眉:“与你无关。”

    男人笑了起来:“为情所困?求而不得?”

    边墟紧紧皱着眉,眼中闪着寒光,没有回答。

    男人轻叹道:“同是天涯沦落人,你不必对我抱有如此大的敌意。”

    见边墟还是不说话,但也没有继续走,男人接着道:“你帮我一个忙,我可以让你心想事成。”

    过了好一会儿,边墟终于开口,他冷冷地说:“若你真有这个本事,不如先让自己心想事成。”

    闻言,男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小道友没听过‘医者难自医’这句话吗?况且我和她的事……说来话长,这其中的纠葛不是轻易能解开的。”

    边墟冷着一张俊脸:“我对你的感情史不感兴趣。”

    “那小道友可愿帮我这个忙?”男人也收回了思绪。

    说实话,边墟内心是动摇的,但他还是不能相信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男人:“你是谁?”

    似乎预料到对方不会轻易相信自己,男人并没被边墟态度影响了情绪,反而十分平和:“我乃重遥宫宫主,寒晔。”

    这一瞬间,边墟惊讶得呆愣在了原地,不过这段时间也仅仅维持两秒而已,他很快便回过神来。

    竟然是那位仙君?他说的话……应该是可信的吧?

    边墟眼神飘忽了一下,犹豫道:“你……你说可以让我心想事成,要怎么做?”

    寒晔没有在意对方是否失了礼数,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只需小道友替我将这个转交给禾长老。”

    边墟接过他递过来的物件粗略地看了看,只是块普通的玉佩,上面雕刻有几个字样,边墟没有仔细分辨,便将玉佩收了起来。

    “这个给你。”紧接着,寒晔又给了边墟一个小盒子,打开来看里面装了一颗药丸,“你将这药丸一分为二,一半给他服下,另一半自己服下,他便会对你产生迷恋了。”

    边墟缓缓接过,语气带着一丝犹疑:“这是何药?”

    “此药名曰‘生死相许’。”

    闻言,边墟将小盒子紧紧地攥在手中,眼神有些虚无缥缈,不知道看去了哪里。

    抚仙宗,苍岚峰。

    秦岁已终于看完了自己买回来的话本,整个人红得像只刚从开水里捞出来的虾子一般,还冒着热气。

    天道意识语气凉凉地说:“都看了这么多天了,你怎么还是这副模样?”

    “……你不是也看见了?”秦岁已将话本重新藏在枕下。

    看第一眼的时候,天道意识确实震惊了,可是这么多天下来,它已经麻木了。

    “你这脸皮也太薄了,看了这么多天了还能脸红成这样。”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相处,天道意识说话的语气越来越随意了,再不复从前那般端庄。

    秦岁已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发反驳,只小声说:“凡间男女之间的情爱都是这般……孟浪吗?”

    天道意识沉默了半晌:“我如何得知?我又没见过,不过这不是你从凡间买回来的吗?应当……就是如此吧。”

    秦岁已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那些对话和种种奇怪的姿势,面皮顿时又开始发烫。

    等到秦岁已稍微平复了情绪后,天道意识忽然说:“对了,我得离开一段时间了,你记得要继续拒绝他伤害他。”

    “你为何总是待几日就要离开一阵?”秦岁已忽然生出一股心虚,没有天道意识常常在脑子里鞭策他,他怕自己狠不下心去。

    “我虽然只是天道的一缕意识,但始终带着天道的势,若是在下界待久了会破坏天地间气运的平衡。”

    秦岁已点了点头:“那你何时再来?”

    “……该来时便来了。”

    秦岁已思索了一下:“便是说,你也不清楚了。”

    天道意识:“……”

    就在识海中陷入沉默的时候,屋外传来了一个女声:“繁纭峰弟子凤吟雪前来拜访秦师兄。”

    凤吟雪?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秦岁已仔细回忆了一下,似乎是那个将重伤的边墟从历练之地中带出来的弟子。

    她来找自己做什么?

    秦岁已怀着一丝疑惑走出了房间。

    “你找我何事?”秦岁已没有下去,只站在小楼二层的栏杆后俯视着院中的女子。

    凤吟雪仰着头不卑不亢地说:“师妹此次前来是想问秦师兄一个问题。”

    “是何问题?”秦岁已面上淡淡的,内心却十分疑惑。

    “在秦师兄心里,边师兄是什么?”

    秦岁已愣了一下,回神道:“……自然是师弟。”

    “只是师弟吗?”凤吟雪面色有些苍白,大约是伤愈后还未恢复好,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明亮。

    “是。”秦岁已躲开她的视线,低低应了一声。

    凤吟雪听见这个回答后并没显得有多高兴,依然一脸正色:“秦师兄拿他当师弟,然而整个宗门都知他爱慕师兄,师兄可清楚?”

    秦岁已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师兄既清楚他对你的爱慕之情,却还是只把他当做普通的师弟吗?”凤吟雪特意加重了“普通”二字的咬字。

    “……是。”

    凤吟雪整个身体忽然放松下来,长出了一口气:“希望秦师兄能永远记得你今天说过的话。”

    秦岁已被凤吟雪的突然出现和一连串的问题搞得思绪杂乱,忽的见她要离开,忍不住脱口而出:“你与边师弟是何关系?”

    凤吟雪站定,回头:“我爱慕他,虽然他现在对我视若无睹,但我有足够长的时间可以等。”

    对方眼神中的那份坦荡和率真仿佛刺痛了秦岁已的眼睛,让他不得不垂下眼眸以逃避这种感觉。

    待到凤吟雪离开后,一直没有怎么出声的天道意识忽然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那……我就先走了。”

    “嗯。”秦岁已点了点头

    又过了几日。

    秦岁已照常每日替师父洛鄢代课,原本边墟跟着掌门去了重遥山让秦岁已这几日感到了一丝放松,却没想到今日去上课的时候就看见了某张熟悉的脸。

    边墟依旧坐在第一排中间的位置,让人想装作没看见都难。

    两人四目相对,秦岁已只愣神了一瞬间就移开了视线。

    在讲课期间,秦岁已始终能感觉到那股熟悉的炙热眼神一直紧紧地跟随着自己的动作,秦岁已莫名地产生了几分紧张感,从发丝到脚尖都紧绷起来,好几次口误说错了药草的疗效。

    不应该啊,难道上次的话还没有让他死心吗?

    挂在窗棂上的风铃被风吹得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叮铃”声,秦岁已猛地回过神,将脑海中的思绪赶出去,静下心来认真讲课。

    好不容易结课后,秦岁已匆匆忙忙地离开,却还是被边墟堵在了通往山门的一条小径上。秦岁已想要避开边墟才选了这条没人走的小路,却没曾想现在反而困住了自己。

    “师兄在躲我吗?”边墟看着秦岁已。

    也许是那双眼睛的黑色太过深邃,秦岁已总觉得多看一眼就要被吸进去,他偏过头深吸了一口气。

    “我为何要躲着边师弟?”秦岁已神情淡然,仿佛自己只是想散步才走了这条偏僻的小径。

    “是,师兄不必躲着我,是我不该缠着师兄。”边墟顺着他的话说道,“只是我有一样东西一定要交给师兄。”

    “……是何物?”秦岁已见他没有像往常一般做出什么逾矩的行为,稍稍放松了些。

    边墟柔声道:“此物不好随身携带,要麻烦师兄与我回住处取。”

    秦岁已犹疑地看着他。

    “师兄放心,你上次对我说过那些话之后,我已经……想明白了。”边墟为了打消秦岁已心中的疑虑解释道,“只是这样东西我准备了很久,一定要送给师兄,就当是为我对师兄的感情画上一个句号吧。”

    秦岁已目光起了些许波澜:“此话当真?”

    “是,我不会再对师兄有非分之想了。”边墟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露出一个微笑,但没能成功。

    秦岁已说不出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别的什么感觉,心下有些怅然。

    “好。”秦岁已颔首道,“我便同你去取。”

    闻言,边墟低头掩下莫测的神色,转身带着秦岁已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作为首席弟子,边墟的住处也十分别出心裁,他有一个独立的院落,与掌门的住处相隔不远。院中围绕着屋子栽着许多翠竹,日光被挡在外面,颇有种曲径通幽处的感觉。

    边墟让秦岁已在凉亭中等候,自己则是去了屋内取东西。

    边墟先是泡了一壶茶,然后搬出那盆种了许久的花,虽然长势并不喜人,但他已经尽力了。然后他摸了摸怀中的“生死相许”药丸,看了看还冒着热气的茶壶口。

    那个人应该不会骗他吧?

    淮碧峰。

    “寒晔!你别太过分!”禾青倒在床上,往日梳得一丝不苟的雪白长发此刻乱了些许,脸上难掩羞愤和狼狈,“你欺骗我也就罢了,竟还使这种手段附身于玉佩之上骗我门弟子将你带入宗门,你也太不把我抚仙宗放在眼里了!”

    穿着一袭华贵白衣的男子双手撑在禾青双耳侧,将禾青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下。一旁的地上躺着一块碎成了两半的玉佩。

    寒晔在禾青额头、眼角、鼻尖和双唇上落下一个又一个吻:“若不是他心术不正,我又如何骗得了他?”

    “你……”禾青睁大了眼,眼尾通红。

    “再者说,这世上若是真有那样的药,我早就用在你我身上了,难道不是怪他自己蠢。”寒晔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苦笑,“阿青,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禾青自嘲地笑了一声:“我哪里生得起你寒晔仙君的气?就如你说的,我只怪自己蠢,当年……爱错了人,落得这般下场。”

    雪白的发丝铺满了半张床铺,隐隐诉说着它们主人曾经遭受的一切。

    “阿青……”寒晔眼神微动。

    “无论我再怎么修炼,都无法突破,我的修为停滞在了使用禁术的那一刻,这就是我为我的愚蠢付出的代价。”禾青垂下眼帘,睫毛轻轻颤抖,“……你都消失了这么多年了,为何现在突然出现?永远地消失不好吗?”

    “不好,我很想你,阿青。”寒晔摸了摸禾青的发丝,“我闭关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能提升你修为的方法。”

    禾青愣了半天,缓缓摇了摇头:“休要再骗我了,使用禁术的代价是不可逆的。”

    “我有办法,你再信我最后一次。”

    “你休想再……”禾青偏过头不想看他,但忽然顿了一下,像是突然想什么起来一般,猛地转过头盯着寒晔,“慢着,你给边墟的是什么药?”

    寒晔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普通的春情药而已。”

    禾青慢慢瞪大眼睛,然后一脚踹在寒晔膝盖上,声音都在颤抖:“你……无耻下流!”

    寒晔吃痛,但分毫未让,依旧欺身压住对方:“我如何无耻下流了?我又没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