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七
穆承雨仔细得审视着眼前美貌无双的Omega,记得初次见面是在艺术博览会上的匆匆一瞥,对他的印象却异常深刻,是个率直而锐利的人。 蔚羽让自己的族弟戴上白面纱假冒自己的身分,他自己则是充当秘书的角色站在不起眼的位置,好让所有人的目光都分散在他弟弟身上。 不仅如此,蔚羽上次除了混淆了自己与弟弟的身分,显然在脸上也用了一些修容的妆饰,稍稍遮掩住了美貌,今日蔚羽不再隐藏身分,以真容现身在穆承雨面前,实在是让人仅仅过目片刻,就难以忘记的绝艳之色。 「殒命麽,」穆承雨重复了蔚羽黯然的词汇,道:「你的兄弟,是得了绝症了吗?」 蔚羽脸上逞强的凉薄骤然消散,填补上的是一片愕然的空白:「……你、说什麽?」 「瞧你那麽紧张,应该是非常重要的人吧。」穆承雨的眉毛线条柔和,松软得垂了下来。 猝不及防的惊愕过後,蔚羽的思绪被随之涌上的警惕与防御性的敌意取代,全部显露在他的精致可人的脸蛋上。 穆承雨自然也注意到了,他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平舖直述道:「既然怕我,忌惮我,又为什麽来找我?」 他顿了一下思索,随即点了点头,彷佛心有灵犀般道:「对,因为你走投无路了。」 蔚羽没有否认,浓丽的睫毛随着眼帘垂了下来:「预测未来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它创造出来。」 蔚羽轻声道:「想要突破困境,必须得有……」他徐徐抬起头,眸光坚定得看向穆承雨:「冒险精神。」 这四个字像是有实质力量似的,刹那唤醒了穆承雨的神采,他凝视着蔚羽,蓦然一笑,眼波盈盈道:「……十年之前,我的冒险精神让我搏得了邱大人的青睐,那就来看看你的是否也能够助你一臂之力。」 蔚羽将檀木盒里的玉琴推到穆承雨面前,抚摸琴身的指尖眷恋,眼神却极其清明,道:「这把琴就送给你了,苦苦寻了能够值得拥有它的人那麽久,却迟迟等不来那个人的出现,看来是等不到了,希望你能好好保管它。」 穆承雨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他伸手轻轻拂开玉琴上的微尘,这只琴从现世起,就是一把无可媲美的珍宝,一直都被珍藏在有温控的漂亮玻璃柜中,无人能够轻易触碰到琴身,然而穆承雨今日终於碰到了,只觉得这触手的质感,竟不过是寻常温润生暖的感觉,非常的舒适腻手。 「你……」 「你……」 两人异口同声说完,互相凝视了一会儿也都各自笑了。 蔚羽矜持得掩唇闷声轻笑,这还是穆承雨头一次在他身上看到如此大家闺秀的举止,蔚羽虽然芳华正茂,气韵胜雪,但整体给人个感觉俐落又酷劲,比起软雪凝脂般的梁诗雩,身为兄长的他倒似朵冷峭精雕的霜花。 「你先说吧。」蔚羽浅笑道,一张明眸皓齿的脸庞又露出那种带着孩子气的顽皮劲。 「……」穆承雨瞅了他一眼,又将视线移到翡翠玉琴上,琢磨着措辞:「你上次在舞台上演奏的那首曲子,有名字麽?」 蔚羽双眼睁了一下,睫毛眨了两下,才回答道:「这问题,还真是没有人问过我……我不知道这首曲子有没有名字,不过我知道这首曲子想表达的是礼物的意思。」 蔚羽诉及此,眼神微歛,眼睫搧出一片倩丽的阴影:「教会我这首曲子的人告诉我,那是他小时候,从他母亲口中亲耳听来的一首曲子。」 穆承雨安静得拧着眉头不说话,蔚羽分辨不出来他究竟满意不满意这样的回答,沉默蔓延了数分钟之久,才听到穆承雨温言道:「换你了,想说什麽?」 蔚羽忽地眯起了一双美目,不怀好意得扬起下巴,他的挑衅天生带着一股狡猾又cao纵全局的魅力:「我只是想说,影小少不愧是自从他大哥娶妻之後,新国榜上高居不下的Alpha伴侣人选,虽然经验上是嫩了点,但硬体条件实在是让我没有话说……」 蔚羽暧昧得凑近穆承雨的耳畔,馥郁而蛊惑的香味四溢,能够满足所有男人的幻想,他气若芬兰道:「上次在舞台上,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我抱了起来,那稳重的身段,成熟的力量,跟年轻气盛到掩饰不住的阳刚气味,实在是让人试过一次就始终忘不掉,怪不得能入得了穆少的眼。」 蔚羽提起纤细的食指按在自己粉嫩而甜美的唇瓣上,挑逗意味浓厚得往下滑,从精巧的唇珠到饱满的唇腹,像是食物链的顶层者知晓自己最优势的武器,他彷佛捻起一抹香吻,再若无其事得沾到穆承雨的衬衫衣领上,又是一路往下滑,直到穆承雨的胸口。 蔚羽在穆承雨的胸口上轻点了两下,仰起头绽出一抹笑靥道:「你说,我这双唇能在紫重影身上嚐到哪些,跟你嚐到不一样的东西……?」 就在蔚羽的手指打算继续往下滑时,刹那间,他的手腕被握入一股温暖的力量,他吃惊之余,更多的是对这股意想不到的力量感到莫名的慑服,即便只是短短几秒反应不过来的怯弱,也足够打乱他的心绪了。 穆承雨握住了蔚羽的手腕,举止绅士而不容置疑得挪到了嘴边,并直视着蔚羽的双眼,在对方细腻的肌肤上浅浅落下一个吻。 穆承雨随即松开手,并低沉而匆促得说出道别:「幸会,下次再见。」 蔚羽一时间答不上任何话,只能看着穆承雨抱起装着玉琴的盒子,漫步扬长而去,徒留下他独自一人站在原地,神色凝重而复杂得望向穆承雨离去的背影。 ※ 穆承雨感觉到周身都是寒凉如霜的气息,冷酷,沉默,漫长而空泛,没有任何一丝生气和温暖,迫使得他不得不睁开眼睛。 他缓缓得睁开了眼,触目是处陌生又熟悉的场景。 他在一座白琉璃制的露天花庭中苏醒了过来,四周都是绵延不绝的白色花海,每一枝花株的色泽清雅,沾着晨露的花瓣各个饱满欲滴,绽开裙摆般的叠瓣,唱诵着芳馥迷人的香曲,隆重,端庄,而气派。 这个地方,穆承雨分明没有来过,也不记得自己有来过,是为陌生的第一印象,然而,他却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有来过这个地方,只不过是他忘记了,因此他才觉得非常的熟悉。 他从花亭里的琉璃长椅坐了起来,正欲走下台阶四处追寻记忆之时,他抬起头看向天空,才赫然发现现在是午夜,花园的照明太过逼真,让人几乎以为身在白天,这也说明了为什麽四周会如此静谧而寂寥,彷佛一点声息都没有。 也不是真的一点声息都没有,穆承雨侧耳倾听,竟发现了一丝微弱的呼吸声,他循着方向摸索,最终在一片枝繁叶茂的花墙缝隙间,找到了呼吸声的主人。 他首先看到的是一面洁净无瑕的水墙,经过光线的折射散发出五彩缤纷的霓光,像是夜空中唯一能够指引迷惘的钻石水泉,顷刻间就夺走了所有的焦点。 穆承雨缓缓得移动视线,由水墙往下直到地面,他看到了一抹玲珑纤细的背影,垄罩在蝉翼般轻薄的白纱斗篷之下,侧身盘坐在水墙之前。 正当穆承雨好奇得想要趋前一探究竟之时,一道敏捷的黑影,瞬间从水墙之後突袭而来,周围都能听到对方移动时破风的声响,随着距离越近越是凶猛慑人。 眼看那黑影直往水墙底下跪坐的丽人猛扑而去,穆承雨吃惊不已,那位丽人却宛如闻所未闻,平静如水得维持着静坐的姿势。 那凶猛之物终是破墙而出,穆承雨定眼一看,竟是一只通身雪白的猞猁,身型庞大,却敏捷非凡,牠猛然停下脚步,驻足在蒙纱丽人的面前,忠心耿耿得端坐下来,垂下头颅。 丽人这时才抬起了头,并朝白猞猁伸出一只纤纤素手,猞猁随即趋前脑袋,温驯得任由丽人轻柔抚摸牠的毛皮,又尖又长的黑色耳朵顺服得垂在两侧,而牠那双琥珀色闪闪发光的眼瞳,专注得停留在丽人身上,彷佛只为了她一人而活。 正当这对一人一兽无声无息得交换着感情,穆承雨突然察觉到另一股充满威震的力量从花园外的远处侵袭而来,四周顿时被不安分的紧绷垄罩,空气中都传来了窒息的味道。 水墙前的丽人自然也感应到了,她伸手环抱住已经开始呲牙咧嘴挺身护主的白猞猁,耐心而平静得安抚着她的爱宠,悄声道:「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