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特的待遇

    虽然犯人被逮捕归案，当晚气氛一片愁云惨雾，整个地下室的氛围犹如丧礼。大家都吃不太下东西，对面的肯恩没有出现，几个女仆还在低低啜泣。

    李维对於娜塔莉没有那种异性的感情，可是女孩每次和他们搭话时都很真诚愉快。

    他还记得谈起恋爱话题时，娜塔莉的眼睛里彷佛有星星般闪亮，打从心底抱持着憧憬与好奇。李维没有经历过对於未来怀抱美好想像的时期，即使当下有点难以招架，他并不认为那是个能被人轻易践踏的期待。

    晚餐後，李维决定上楼去找艾里斯。

    他想要知道上午艾里斯和亨利的谈话是否有问出犯案动机的端倪，也必须要报备他在做笔录时透露的隐私。

    李维有着充足的理由去找那个温柔的男主人，尽管此刻其实他并不想深究，只是没来由地，莫名想要见那个人一面。

    艾里斯的起居室散发着好闻的味道，书房的门虚掩着，透着一丝温暖的微光。

    李维紧绷了一天的心情逐渐放松，正想伸手敲门时，突然听见里面传来声音。

    「你为什麽就这样让警方带走亨利了？一点也不像你。」朱利安的声音响起。

    虚掩的门内，能看见美丽的青年斜坐在艾里斯的书桌上，侧着头看他。虽然在室内，朱利安仍带着可爱的酒红色小礼帽，显得巴掌大的脸庞更为精致。

    「我给过他机会，问了他一整个上午，他都不肯向我吐实。」艾里斯说道。里头传来翻阅纸张的沙沙声响，墙上映出的影子能看到高大的青年头也没抬地批阅着文件。

    「要是你和朋友家的女仆亲热，不小心弄死了人丢进井里，也很难老实交代吧？」朱利安歪着头，「你怎麽不帮他处理掉？」

    青年清澈纯真的嗓音里透着真实的困惑，像是在讨论麻烦的废弃物，而不是一个花样年华的女孩。

    「我说了，他没有对我说实话。」艾里斯耸耸肩，「如果他要对我说谎，迟早会在彼此之间留下嫌隙。」

    「我以为谎言是维系关系的途径之一。」朱利安说道，「换做平时，你会替他装作不知情，卖他一个人情吧。」

    「朱利安，这座庄园发生了这种惨案，可能会引来关注，如果要避人耳目，这个地方不适合你了。」艾里斯没再理会朱利安的追问，换了个话题，「我可以介绍你其他的静养地。」

    「这麽快就想要甩掉我了吗？真是伤人。」朱利安掩住嘴，浮夸地做了个拭泪的动作。

    听了好几个小时女仆们的啜泣，现在听到旧贵族还有心情开这种玩笑，李维心中燃起反感的怒火。

    艾里斯没有答腔，显然也没什麽心情应付美丽的青年。

    朱利安自讨没趣地跳下桌子，「是因为那个退伍军人吧？」

    「朱利安。」艾里斯的语气里带了警告。

    「我又没有做什麽，干嘛这副可怕的表情？」朱利安嘻笑着压低帽檐，倒退着朝书房门口走来，「我待到这次的周期结束就走，不用担心。」

    李维的位置看不见艾里斯是什麽反应，不过朱利安离他只有几步之远，他来不及带着纳特走开。

    朱利安顺手关上艾里斯的房门，一回头就与他对上目光。

    「你在偷听吗？」朱利安歪着头问。

    「我来找他。」李维冷着脸说道。经过漫长的一天，李维的情绪不怎麽好，此刻一点也不想再花心力跟面前的漂亮青年说话。

    朱利安端详着他半晌，仰起头问道，「你喜欢艾里斯吗？」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问题，与你无关。」李维说道。

    「那还真是遗憾。」朱利安似乎全然不介意李维的无礼，反而笑得很愉快，「作为前任，我想我有很多经验可以与你分享的。」

    李维正想表明不需要，朱利安却已经直直走到他的面前，超过了礼仪的范围，仰头直视他时，近在咫尺的金棕色眼眸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他还有事情隐瞒你，他并不只是你现在看见的这个模样。」

    那双猫一般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忧伤。

    「我不认为你知道之後，还能跟他继续在一起。」朱利安说道，脸上没有平时的甜美笑容。

    李维端详了美丽的青年半晌，就在朱利安扬起嘴角，想要开口安慰他时，面无表情地开口，「就算是这样，比起你，我更相信他。我信任自己的眼光。」

    听了李维不假思索的坚定回应，朱利安微微歪着头，仰望着他的美丽脸庞浮现笑意。

    「即使他可能毒杀了自己的弟弟，确保能获得继承权？」朱利安好奇地问道。

    李维微蹙起眉头，正要开口时，书房紧闭的门扉传来转动门把的声响。

    朱利安满脸遗憾地耸了耸肩，朝他挥了挥手，便一溜烟地转头走人。书房的门开了，「李维？」

    艾里斯站在门边，看到李维时，开心地微笑，「我好像听到动静，果然是你。」

    「你在忙吗？」从半开的书房门，能看到艾里斯的桌子上堆了不少书信和文件。

    「只是做点简单的文书工作，重新整理思绪。」艾里斯摇摇头说道，「你来得正好，我该休息一下了。」

    这听起来是实话，金发男人英俊的面孔带着疲态，肤色也带着淡淡的苍白，让李维想起他们初次在墓园里相遇时，艾里斯曾当众突然昏倒。

    他不由得伸出手，撑住看起来有点虚弱的男人。

    「哦，谢谢你。」艾里斯眨眨眼，坦然地接受援手，张开双臂抱住李维，将高大的身子重量全往黑发青年身上放，「这真贴心。」

    本意并不是要给拥抱的李维愣怔了下，被男人撒娇似的熊抱感觉却不坏，所以他抬起手，轻轻抚摸艾里斯的背，像平常摸他的狼犬一样。

    「纳特每天都有这种待遇吗？」艾里斯收拢双手，靠在李维的肩上，舒服地发出哼声。

    李维知道这个男人有点得寸进尺了，可是并不感到讨厌。他发现这种时候有另一个人的体温，真的能让心里好受一些。

    只不过他脑海的角落也闪过疑问，一个女仆的死亡，真的会令生活在楼上的旧贵族男人如此受到影响吗？

    「格吉尔说那个女孩的人缘很好，其他人应该很难过吧？」艾里斯问道。

    「大家都还无法接受。」李维说道，「为什麽他要这麽做？」

    艾里斯陷入沉默，好半晌才从李维的肩窝抬起头来，「亨利不肯透露半点口风。也许等拿到验屍报告，能知道更多讯息。」

    「李维。」艾里斯收紧环抱在青年腰上的双臂，嘴唇几乎贴着他，轻声恳切地低语，「你今晚能在我这里过夜吗？我希望你在身边。」

    突如其来的要求，让李维措手不及。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纳特。

    李维认为纳特一定会很不高兴，然而，这一晚，纳特的神情显得平静，只是静静蹲踞在他们身旁不远处，眼底没有半点抗拒。

    「我的床很大，够让你们一起上来。」艾里斯热情地说道。

    听到对方不介意他带着纳特，李维松了一口气，察觉自己不讨厌这个提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