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潜行出宫
洛怀霖让陈瑾去取了两套寻常样式的玄衣换上,说是要从甘泉宫后花园的狗洞爬出去,再沿西苑小道从无人看守的掖庭翻墙出去。 陈瑾心里虽对这般行径表示疑惑,但还是默默跟在洛怀霖身后爬了狗洞,未曾开口质疑。 “你是不是觉得何必如此麻烦,咱们有陛下御令,大可光明正大从宣化门出去便是。”洛怀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杂草道。 陈瑾闻言倒是认真地想了想,道:“不,还是谨慎些好,今夜宫里本就受了惊乱,不好再引人注目了,只是也没必要爬这——” “陈总管,我爬是因为犬奴这该死的仪式感。”洛怀霖一脸无赖地打断道,“而且我又没让你跟着爬,喏——那边有门的。” 陈瑾回身看了看,果然看见边上有扇小木门,内心一阵无语。 “不过这仅是次要原因,最主要吗——”洛怀霖的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道好看的弧度。 “这条偷溜出宫的线路可是我从小就计划好的,只是后来有了密道,所以一直没有机会实践,这次怎么着我都要走一趟。” “………” 陈瑾突然有那么一瞬间后悔这么早跟这位爷摊牌表忠心了。 “抓紧咯。”洛怀霖还没等陈瑾反应过来,便抓起他的胳膊,随即御风千里的轻功步伐使出,瞬间已腾空跃出几丈远去。 乘风直上,凭空踏云,真正的神仙也莫过于是了,陈瑾心中暗暗惊叹于这世上当真有如此神奇的轻功。 瞬息落地之后,陈瑾依还未从洛怀霖所展露出惊人的实力中缓过神来,但很快被四下凄冷荒芜的凉意激了个冷颤,疑惑道:“这是……” “掖庭。” 此处是宫里绝对的禁忌,旁人连提都不敢提,据宫里老人说当年凡是上表说要重启此处或是要将此地拆除重建宫殿的,现如今坟头草恐怕都有人高了。是以即便这里荒废多年,门口仅挂着把生锈的破锁,也根本无人敢踏足,所以陈瑾自然也是没有来过的。 洛怀霖一脸平静地走到杂草缝生的青石砖院子的中间,那里有一横一竖两块长方形石板,乍一看跟个墓碑似的。 “陈瑾,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洛怀霖抬手摸了摸,上面似乎还刻有字迹,只是天黑看不太清楚。 “不知,我也从未来过这里。”陈瑾蹲下身,用食指抹了一下石阶上的尘垢置于鼻下闻了闻,“不过我猜,这里从前应该是个执刑的地方,这么久了,还嗅得到淡淡的血腥味。” 洛怀霖闻言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随即转身向后院走去,“西北墙外边就是坊市了,咱们从那出去。” “好。”陈瑾忙起身跟上。 —————————————— 京城二十四坊市,虽然本朝取消了宵禁制度,但靠近皇城周边的六个坊还是被严格控防的,入夜后就会下钥并驻派禁卫军把守,非持九司都尉府通行文书或大内令牌者不得进出。 而今夜逢乱,便是有这些东西恐怕都难以进出了,因为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冒风险开启坊门,若是出事追责起来便是灭族之罪。 此时,洛怀霖一点没有暗夜潜行的自觉,背着手走在兴德坊的大街上,就跟饭后遛弯似的。 陈瑾跟在洛怀霖身后,一脸凝重地问道:“主子,现在出不去怎么办?” “谁说我要出去了。” “不出去如何查明情况。” “当年卧龙先生不出茅庐而知天下事,你当他是如何知的?” “如何?” “当然是因为情报工作做得好啊!”洛怀霖挑眉笑道,“狡兔还有三窟呢,真当没了摘星楼我便不知天下事了,笑话!” “情报这个东西本身是张网,摘星楼不过是个中枢而已,只要这张网还在,我的耳目就还在。”洛怀霖一脸自信地说道。 陈瑾听着内心有些打鼓,“您确定……现如今那些耳目还能用?” “当然前提是,你要拥有一个财力雄厚,能够帮你维持住这张网所有耳目的——” “大金主,我来了。” 洛怀霖突然加快脚步小跑了起来,从后头看屁颠欢快得跟见了骨头的小奶狗似的,两只小爪子一跃便上了长街拐角牌坊下停着的豪华马车,陈瑾见状忙跟了上去。 洛怀霖撩开车帘,笑脸迎上道:“金主,川哥,我这么多好兄弟里,果然就属你最守信了。” 马车内的锦衣青年此刻脸黑无比,刚想说话就被洛怀霖搂过肩膀,打着哈哈道:“好兄弟,大半年未见,长得越发潇洒帅气了,看来西域的风水也是蛮养人的哈~” “不敢当你一句兄弟,我怎比得上您老人家守信,摘星楼出事后,我在这等了你整整三个晚上,宫里是有多好,进了就舍不得出来。” “我也想出来啊,那不是没那个条件吗?不信你问问他——”洛怀霖指了指刚刚才登上车的陈瑾。 “他是谁?”吴泊川皱眉问道。 “我在宫里的……管家,他知道我在里头过得都是啥日子,若不是今夜——” “信得过吗?”吴泊川突然正色打断道,一只手已经摸上了腰间银丝软剑。 “诶,”洛怀霖忙按住了他的手,“信得过信得过,没有他我今晚都出不来。” 吴泊川点了点头,向马车外的车夫吩咐道:“去拾家酒肆。” 马鞭扬起,车轱辘压过石板路发出吱吱的声响,马车以一种不紧不慢的速度前进着。 吴泊川坐回座位,仔细打量了下洛怀霖的身形,忽觉这小子当真消瘦了不少,心下一阵酸楚,于是没好气道地质问道:“既然日子不好过,为何那日不走,弄得这一身伤不后悔吗?” 吴泊川这几日通过撒钱多少也从宫里探出了些消息,只不过他以为被关在符望阁治伤的人是洛怀霖,并不知道焦雨轩多了个宠奴这回事。 “你想我走?”洛怀霖挑眉问道。 “你应该走,你的性情不应被束缚在这皇宫里。”吴泊川神情真挚道。 “跟你走?难不成以后你养我啊~” 洛怀霖此话一出,吴泊川当场扼言,陈瑾则是在心里默默感慨,从前还觉得陛下对主子管束过于严苛,现在看来真的是有道理的,某人随心所欲喜欢见人就撩的本性真的很难让人放心呐~ “我——” 吴泊川刚想开口,洛怀霖突然意识到什么,心虚地瞄了一眼陈瑾,忙打断道:“所以为了逼我走,你炸了重北门?” “不…不是你在那地底下埋的炸药吗?怎么还赖上我了。” “我是弄了,可是我没炸啊!” 陈瑾被这段对话惊得脸色剧变,“你们…你们胆子也太大了,主子你为什么要在那里弄炸药啊?” 怪不得……怪不得方才爆炸的时候,对方当时表现得并不太吃惊,只是疑惑为什么此时会炸。 洛怀霖心虚地挠了挠头,“当然……是为了造反啊,可是那日父皇出事后我六神无主,压根就没想到去炸门,不然青王根本没那么快带着雪凛军来救驾。” 洛怀霖不愿再回忆那日景象,忙转移话题道:“既然不是你,也不是我,那想必也只有——” “萧白羽?”吴泊川道。 洛怀霖摇了摇头,“不可能,他现在可是站在我父皇那边,此时掀起波澜的人定是不想我复位之人,整个京城里就只有那位了。” “青王。” 洛怀霖抬手隔空点了点陈瑾表示赞赏,“幸亏四大内官只是发誓自身不干涉朝堂党争,没说教出来的人也不让。” “可是,就算重北门被火药炸了,又跟您…额废淮王有什么关系呢?”陈瑾不解地问道。 “因为那火药我还有大半藏在京里,重北门那点只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而且爆炸不过是个引子,引大理寺和刑部去查这件事而已,他们手里定还有证据,一旦将剩下的查出来就能坐实我蓄意谋反的罪行。” 这话说的,好像你当初不是蓄意谋反似的?哪里有冤枉你半分!吴泊川闻言不禁在心中愤愤想着,只是嘴上不好吐槽出来。 “证据?定是萧白羽把摘星楼真正的账本交给青王了。”吴泊川一脸笃定道。 “诶,我说,你现在怎么老是这么针对小白鱼,我不在的时候,他跟你结仇了?” 吴泊川抿了抿嘴,将头偏到一边,“没有。” 洛怀霖无奈地摇了摇头,“定不是萧白羽,不过我猜他肯定是提前得到了消息,所以他的确是把摘星楼真正的账本交了出去,只不过是交给了……” 洛怀霖此刻眼神一暗,陡然意识到了什么,而此时马车正好停驻,一股淡淡的酒香从马车帘缝中飘了进来。 洛怀霖抬头问:“到了?” “嗯。”吴泊川点了点头。 拾家酒肆是洛怀霖情报网的备用据点,一直由吴泊川负责打理,他低头在吴泊川耳边耳语了几句。 “尽快查出来给我,我就不出面了,越少人见过我越好,我在车上等你。” 吴泊川点了点头,随即掀开车帘纵身跳下车,大约过了一刻钟便返还回来,冲洛怀霖点了点头道:“从未时起到入夜,只有延西门走过大型商队。” 洛怀霖闻言皱了皱眉,架起腿靠在车壁上若有所思地想了会儿,似在犹豫决断着什么。 倒是吴泊川有些急了,“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要么咱们现在赶紧赶过去毁尸灭迹,要么就赶紧跑路啊!” 洛怀霖被他一打扰,心火被骤然点燃,躁怒道:“你懂什么,我倒真想青王把这件事做成了!” !!?? 吴泊川和陈瑾二人此时两脸懵逼,但介于洛怀霖此时看起来确实状态不太好,故而没有开口追问,只是默默等待洛怀霖最终的决定。 从前是不懂,现在是不得不,洛怀霖闭眼沉吟片刻,终是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抬眼看向一直盯着他的二人,“你们知道那种明知道是坑,还要往里跳的感觉吗?” 不过……即使知道是坑,我也要闹出点出人意料的动静来,不然这事办的……也太憋屈了。 洛怀霖嘴角微微勾起,心中已有成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