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空白的距离

    “前辈,不要开这种玩笑了…颂晨他现在需要专注,”感觉话题会滑向不好的方向,尤畅赶紧接过话茬,“你的手怎么了?怎么红红的?”说着他注意到了林颂晨的食指,微微发红的部位与旁边皮肤的苍白色相比有些不自然。

    “烫到了…”林颂晨怔怔地说着,被梁希卿挑衅的话语扰乱了心神之后,感觉胸口更加难受了,“……我是不是很笨?”

    “我知道你是不小心的,我去拿创可贴吧…”尤畅拄着拐杖打算离开厨房,却被梁希卿抓住了手臂,“前辈…?”

    “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对他这么细心。就算你再喜欢他,也不可能一直照顾他到老吧?”

    听上去是很普通的一句质疑,却直指林颂晨和尤畅两人关系的核心。

    如果不是尤畅也在场,林颂晨可能会当场哭出来。

    对,他的情绪就是这么容易波动起伏,而且他不擅长辩驳。在应付洛心颖的时候也是一开始被说得哑口无言,要不是后面他渐渐冷静下来了,情绪一样会堵着胸口让他胡言乱语却抓不住重点。

    他就是很依赖尤畅,并不是指日常生活,而是指在人生和情感上的依赖,他也是希望尤畅可以一直陪伴他一直照顾他,让他在枯燥的日常里得到一些惬意和闲适。

    所以梁希卿是说的没错,他好像就是这样期待着的。

    但是为什么会感到难过的,他究竟在自卑什么?是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多么奢侈?还是觉得这根本无法实现?

    “前辈,…这和你没有关系吧?”尤畅的回答表现出少有的强硬,“这是我自己决定的事情。”他的眼睛里透着一种坚定,脸上也没了平时的柔和笑意。

    “……好,是我失言了。”梁希卿放开尤畅,又赔笑着对他做了个请的姿势,“既然我们在这里这样干扰他,还是到楼下找个安静的地方吧,再闹一阵子可又到中午了。”

    “…嗯。那我们出去了,颂晨。”尤畅原本还想说些安慰的话语,但是看到林颂晨憋红的眼眶,也只能叹息着作罢。现在还是让他一个人安静一阵子吧。

    不过要拄着拐杖出门的确会有种种不便。

    但是作为陪同的照顾者,梁希卿的心情却很愉快。他甚至还哼起了小调。

    两人戴着口罩和帽子,本应该比较低调才对,但是感觉前辈完全不是这种状态,他反而比较想把现在的喜悦昭告天下——让尤畅心情也非常复杂。

    被他人喜欢原本就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但是一旦陷入复杂的恋慕关系之中,这份喜悦也会掺杂酸涩的味道,让人难以下咽。他是不会接受前辈的告白的,即使没有很强硬的拒绝,他想以梁希卿的情商,也不可能不明白自己的态度。只是为什么,他觉得前辈在对自己告白了之后追求他的举动好像有增无减?而且,他的爱意表达方式比以前更加直率和大胆了,感觉比那个刻意收敛毒舌的他更有魅力了……

    如果是女生的话,被这样闪闪发光的男人追求,还坚持到这种程度,又怎么可能不动心呢?

    如果前辈喜欢的人是女生的话,因此心动也会理所当然地被原谅吧?只是现实的情况大都不会如他所愿,如果他是女性,或许应该早一步向颂晨告白才对……

    “在想什么?”梁希卿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用手指敲了敲尤畅的额头,“还不放心大作家吗?我可是为了工作才来见你的,虽然也有点别的目的…”

    “前辈这样说,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他的确在烦恼。

    “目前当然是专注于工作。其他的事…”梁希卿也并没有感到自己的举动有什么过火,他一旦下定决心要做某件事,就真的很难回头,“顺其自然吧。我知道你对他很在乎,我也不可能强迫你做些你不愿意做的事,但是我会尽我所能去争取机会。”

    “但是我……”

    梁希卿用手指抵住他的嘴。

    “我对你好是我的事,我不需要你回报什么。”

    阳光透过云层,落在咖啡厅的玻璃橱窗旁,折射出一道亮光。

    “当然我也没有那么无私,在把我的想法表达出来之后,其实我人轻松多了。原本就没有抱着能够成功的想法,现在也不过是最可能发生的状况的延伸罢了,而且你也没有变得讨厌我,对我来说已经比预想要好很多了。”

    “前辈…”尤畅欲言又止,两人的关系的确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变化,在被告白之后,尤畅依然是把梁希卿当成尊敬的前辈看待,只是……在尊敬之外的情感让他有些迷惘。“可以听听我的想法吗?”

    “嗯…那我们去买杯咖啡慢慢聊吧。”

    然后他们找到了一个可以被阳光晒到的位置坐下了。

    桌上的摩卡和卡布奇诺的香味十分浓郁,但是两人都没心思品味。

    尤畅也知道自己无法在这种场合摘下口罩,但是他还是尽可能看着梁希卿的眼睛,希望能通过眼神将自己的真心传递过去。

    “我真的无法接受你的告白。”尤畅双手握着摩卡的纸杯,指尖触碰的瞬间又继续自己的发言,“我不想说那些虚伪的理由,即使我现在没有遇到喜欢的人,我想我也不会接受你的告白。”

    “嗯。我懂。”梁希卿冷静地听着,表情也没有多大变化,听到这直接的拒绝,他好像并没有预计的那么受伤,“然后呢?”

    “然后…我希望前辈不要去刺激颂晨了。”他想要保护对方的心情依然没有改变过,不是不懂成长终究是要依靠林颂晨本人这个道理,但是他就是不想见到外界的刺去触碰那个人柔软的内心,“他的个性很纤细,很容易受伤。”

    “好。”梁希卿爽快地应了,“还有什么?全部都和我说了吧,我也喜欢你这种坦率,免得让我留有其他的念想。”他捏着卡布奇诺的手已经出汗了。

    “我们就保持这样前后辈的距离吧。”

    “我们不是一直都是这样吗?”梁希卿在反问他,“我一直都没有靠近过你,尤畅。”

    尤畅哑口无言。

    “你的心总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梁希卿克制着一种深切的情感,他不想在这个时刻被情绪扰乱,因为他也要保持清醒的模样和尤畅好好沟通,“我们的距离一直都很远,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的时候,也还是不会拉近。”

    的确无法反驳。

    因为尤畅对林颂晨以外的人其实也同样无法卸下心防。只是凭借着个性和社交技巧才掩饰了最基本的不信任罢了。他不过就是在玩弄着社交法则,从中得到一个八面玲珑的好形象罢了。对于真心喜爱的人以外的人都是在经营着另一个种类的情感——

    那是永远难以转化成本能的爱意的情感。

    “你的拒绝不过是让我意识到这个事实罢了。”梁希卿撕开咖啡糖包,把糖倒进快要冷掉的咖啡里,“但是在我看到了你对他的感情之后,我觉得你并不是那么无懈可击的。你也是需要被回应,也是需要被爱的吧?”

    这世界上哪有不需要被爱的存在呢?

    尤畅舔了舔发干的唇,在想自己究竟在和林颂晨的关系之中得到了些什么——

    他大概从来没有认真的计算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