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人是群居动物,又不是。

    陈玦已记不清父母长什么模样,记忆停留在他的视线只能看到母亲的绿色长裙腰部的褶皱。

    在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他只记得有时候跟着爸爸住,有时候跟着mama住。

    两家人口中念叨最多的就是他怎么还没上初中,宿舍在哪里?

    他想,如果自己什么都学会什么都优秀的话,会不会受到父母的在意多一点?他甚至不敢要玩具或是生活必需品怕给母亲造成负担

    年级第一,奖学金存起来当学费,有时候母亲忘记给他饭钱不敢问,节省到去食堂打饭都只吃馒头。

    你看看我成绩优异的试卷吧,看看我做的饭菜,看看我参加竞赛拿的奖杯,看看我做的家务……我会变得非常有用,可以不要忽略我了吗?

    然而在亲戚的嘴里还是开玩笑似的说他是被抛弃的孩子。

    后来父亲结婚了,母亲也结婚了,他们组成了各自的家庭,陈玦分不清自己到底姓什么了。

    他想不通自己都这么努力为什么还会被抛弃,想不通为什么父母可以轻易的生下他也可以轻易的丢掉他。

    是他的错吗?是他错了吗……

    只要能活下来,如果没有爱,他就要很多的钱。

    他看着十二岁的小小的何褚之,就像是从前被抛弃的自己,他不愿意正视他害怕,所以冷待了何褚之。

    何褚之也怕他,一个木雕娃娃会说话,多可怕。

    但是时间久了这小孩依旧凑在他身边,时不时观察着他。

    他有点不耐烦了,又想发泄自己的情绪,就以自己的经历给他编了一个故事。

    小孩认真听完,朝他眨巴眼,向他伸出了脏兮兮的小手

    “仙…仙人……我娘亲可温柔啦,我可以带你去看看她的画像,我的兄长跟我娘亲一样性情温顺,我还有个书童叫白芨,他会做很多小玩意儿,还会从府外边带好吃的给我,我还有个表妹名唤刀小红,为人仗义豪爽,是西街的孩子王……”

    陈玦皱起眉疑惑的看着他,“你说这些干什么?”

    何褚之挠了挠头,对着陈玦傻乎乎的笑,一脸天真期盼,“我……我带你去认识她们,好吃的好玩的都带你去,还陪你去认识更多的人,以……以后都有我陪着你,身边这么多人,你再也不是孤单一人啦!你很好……我挺喜欢你的!”

    陈玦愣了一下,面对这单纯的童年稚语,突然有些哑然失笑。

    何褚之这小孩从不会轻易许诺,这么说便是真的了。

    他也要开始认真对待自己的工作。

    往事翻章,陈玦蹲在笼子里观望外边的星空,又想起前几日的事

    “王爷怎知臣姓何?”

    “秦大夫无意中提了一嘴。”

    “瞧着你便有几分熟悉,倒让我想起一个故人。”

    “如何?”

    今看花月浑相似,安得情怀似此时。

    何褚之没回答,轻步走向开着的窗口轻轻一跃,身影消失不见

    窗户也悄无声息地自动关上了

    陈玦心知肚明,褚之想让陈玦为自己而活。

    ———

    砚台被打翻,松烟墨在手札上滚了好几圈,不少墨汁甚甚溅落在桌上的卷宗

    心乱,画不成。

    美人用力地拂了一下袖子,面色不虞

    “寰实。”

    寰实的声音穿透了整个院子,  “在,庄主。”

    许是知晓叶慕清要用陈玦,他语气欢愉到忍不住拔高了

    叶慕清被吵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依旧忍了脾气,  “让他过来。”

    “是。”

    陈玦被仆从刷的里里外外都快掉层皮的干净,才被寰实像个小鸡仔一样从浴桶里捞出来

    他勾起唇角,“是过节了么?这次,是不是又有新衣裳穿?”

    当然有,叶庄主洁癖的很。

    陈玦蹭蹭蹭地跑进了院子,左右环顾了一下。

    一路上寰实的裤兜子都没哗啦响,库房的钥匙应该在叶慕清那里

    得了命令推开门,一阵珠帘响动

    软卧被衾,香枝落地

    陈玦看着屋内的仆从身形表情一致的严肃,明显管理有序,忍不住想暖暖场,“院外暮岁凛冬大雪,屋内一片春意盎然,暖气袭人,幸得庄主垂怜,可算是让小人体会了一把财大气粗的感觉。”

    叶慕清在珠帘那头挥了一下手,陈玦立马福至心灵地跑过去,拿起软榻边桌上果盘放着的葡萄,喂给叶慕清

    叶慕清瞪了他一眼

    “哦哦哦!庄主息怒!”陈玦向仆从要了一根小签子,扎了另一颗葡萄送进他嘴里

    叶慕清这才吃进了嘴里

    陈玦看他眼神瞟向另一盘水果,马上插起来递了过去

    叶慕清嚼了几下,皱起眉,吐了出来

    “酸,换。”

    立马有仆从进来换了一盘新鲜水果,还有美貌丫鬟给他伺候着喂水果。

    陈玦给他按着太阳xue,内心又酸又泪目。

    “哎哟!”

    鼻子一痛,陈玦退几步捂住脸,再拿开时两行温热的液体从鼻孔流下

    不远处的寰实轻声提醒,你按重了!

    陈玦内心已经摁着叶慕清暴揍9999遍,脸上还是要带着天使般的服务微笑

    嘿嘿嘿嘿嘿嘿

    意料之中的,陈玦又被揍了,他顶着乌青的眼眶,一脸严肃的给叶慕清捏着肩膀。

    叶慕清收回手, “别笑的这么恶心。”

    叫什么叶慕清,这么娇气,叫叶娇娇得了

    寰实咳了咳,才说,“庄主,我看他贴身伺候您也颇为合适。”

    叶慕清轻哼了一声,“你猜他是第几个被我失手杀的?”

    陈玦狂吸一口气

    叶慕清微微一笑,“我倒是忘了,你还有个极好的天赋。”

    想起以往竞技场的日子,陈玦立马道, “伺候庄主是小人毕生所愿,必不敢忘,事必躬亲,登高必赋,日后都要拿出来跟子孙吹嘘一番啊庄主!如此一片赤诚之心您都要…庄主……庄猪!”说到最后还破音带了一丝哭腔

    “……”叶慕清觉着自己被猪油糊了一脸,莫名的油腻恶心。

    看叶慕清没回答,陈玦一脸悲伤绝望地捧起水果盘朝院子外边跑出去了

    外边的仆从刚想拦住他,叶慕清却摆手示意不用

    他倒要看看他这是唱的哪出戏。

    过了一会儿,陈玦回来了,捧着一个银花缕碗

    “庄主,试否?”

    叶慕清撇了他一眼

    陈玦把水果捞放在桌上,拿起调羹喂了过去

    仆从怕里面有毒,忙喊, “庄主!”

    叶慕清尝了一口,“这叫什么?块状的水果……你加了奶和酱。”

    陈玦又喂了他一口,“家乡美食,小人自制的水果捞。”

    叶慕清点头,“名跟你一样粗略。”

    陈玦挑眉,他刚跑出去时大致摸清了叶慕清附近的院子,库房已经知道在哪儿了,他今晚就想办法去探一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