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洒下,热气腾腾的房间里,纠缠在一起的两个身体。
一阵热风吹过我的皮肤。我的心怦怦直跳,疼痛难忍,喉咙发干。 我的视野里似乎又浮现出了那一幕。 花洒下,热气腾腾的房间里,纠缠在一起的两个身体。 妈的。妈的。 我低下头,发现手上竟然沾了鼻血。 …… 我跑到了街上,街道的风很猛烈,太阳是如此的炽热。 我才刚洗完澡,才过了十分钟,我又变得汗淋淋的了。 我气呼呼地坐到了街边,坐在被太阳晒的guntang的阶梯上。 小镇的夏天是这样的吵闹,街上有许许多多的人,甚至有些学生情侣亲亲我我。 我斜着眼睛,几乎用眼神将他们洞穿。 情侣们染着黄毛,穿着破洞牛仔,旁若无人地抱在一起交换口水。旁边的老爷爷啧啧了两声,大声说你们哪个学校的!他们就又慌乱地逃走了。 早恋,恋爱,喜欢,爱意,性欲。 这些词语是离我很遥远的。我总是嘲笑那些荷尔蒙上头的傻逼们,嘲笑他们的幼稚,轻浮和愚蠢。 有什么比得过学习?有什么比得过你的前途? 我一直是这样想的。 但,鸳鸳……我一想到他,我又不禁露出了笑容。 我努力要把嘴角往下扯,但它们并不听话,只是使劲往上扬。 冬阳!冬阳! 忽然有人在喊我。 视野里就多了一双女鞋,我抬头,再往上看,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我的班主任,她站在那里,手指间夹着一根烟,嘴里冒着青色的烟。 冬阳,我找你找了很久,她说。 我还是愣愣地盯着那根突兀的烟,但班主任却毫不在意。 她顺着我的目光看去,笑了起来,说,我戒了很久了,在学校里不敢抽,也就暑假偶尔来几根。 班主任据说是从大城市调来的,如今她都快四十岁了,仍是单身一人。 背地里,常有人偷偷说她肯定有什么毛病,但她带的班级高分出名的多,所以当着面大家还是要尊称她一句梁老师。 我也说,梁老师,什么事? 班主任盯着我,你试卷做完了没? 做完了。 感觉怎么样? 很自信……说不上来。这些题目太简单了。我说。 她露出微笑来,冬阳,你是个好苗子,我告诉你,你一定要去真海中学,他们今年开放了对其他地区的自主招生,哪怕不是真海本地的学生也能读。我之后会带你去报名…… 我看到她的嘴一开一合,我却听不进下面的言语了。 我说,梁老师,我不要去真海。 烟一抖,烟灰就掉落在了地上,她看着我,示意我说下去。 我说,我要考全区前十名,拿镇政府的十万元补贴,然后去省重点。也就是一中。 班主任慈爱地看着我,像在看一个傻逼:冬阳,一中的本科率是90%,也就是说无论如何你都能上大学。但真海是超级中学。 超级中学,大部分学生甚至不需要高考,而是通过竞赛保送自主招生上名校。 班主任又说,十万元的补贴,你不一定拿得到,有谁拍着胸脯能说自己一定能上前十?全区有整整六千多名考生,我不是打击你,这实在是太靠运气了。 但如果你现在开始做好准备,你是一定能上真海的。我和招生办的老师是老同学。 …… 班主任仍旧夹着烟,苦口婆心地规劝。 但我却笑了起来。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看她惊疑地看着我。 我礼貌地鞠了一躬,和她说,谢谢你,梁老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但我有更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哪怕几率很小,我也绝对不会放弃。 她还要再说,我却急迫地打断了她:你也在做你认为重要的事情不是吗?不然,你怎么会到这样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教书呢? 班主任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她说,冬阳,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 后悔?我怎么可能会后悔。我意气风发,露出笑容来。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还是常常和鸳鸳亲吻,自慰,常常在被窝里滚在一起,然后一起扭成麻花。 暑假的记忆是甜蜜的,充斥着汗水和jingzi的味道。 鸳鸳还是叫我老婆,偶尔在鸳鸳外婆面前这样说,我就恨不得拿胶布贴住他的嘴,生怕他泄露出什么来。 但外婆只是笑,她似乎把我们的暧昧当成了孩子的嬉闹。 唯一古怪的一点是,我的试卷总是不翼而飞,我也分不清发生了什么。 这是暑假的最后一天了,等今天过后,一切都要结束了。 从明天开始,我们就初三了。而这也是我住在鸳鸳外婆家的最后一天。 我对鸳鸳外婆说,我要回家一趟。 她看向我,点了点头,很亲切地把自己切的辣白菜装在一个白瓷大罐里,让我带着回家。 她是这样一个好人,她嘱咐我要好好地和我爸道歉。父子两能有什么心结呢?你爸肯定盼着你回去了。她说。 桌上放着两碗面条。鸳鸳外婆告诉我们应该在离开家之前吃点东西。 面条里有许多酱油和葱花,鸳鸳埋头苦吃,一边极其理所当然的把他嫌弃的葱花夹到我的碗里。 我并不生气,只是掐了掐他的脸蛋:小坏蛋。 鸳鸳就用乌黑的眼瞅着我,忽然意识到什么,然后把他碗里的rou丝夹给我,讨好地笑着。 我很诧异,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外婆看着阴沉沉的天空,说,快要下雨啦,记得带上伞。 我吃完面,终于出门了。 天空变成了深灰色,开始下起了小雨。 当夜幕降临时,雾气变得更浓、更暗。此外,水滴到屋顶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重。 我沿着路走,打着伞抵御大雨。在狭窄的道路两边,房屋并排而立。 这些房子里有些灯光很亮,但其他的房子仍然很暗。随着黑暗的进一步降临,雨滴落下的声音越来越大,各种鸟儿从头顶飞过,或栖息在屋顶上。 我这次回家,只是去看我爸。但走到一半,我却发现我忘记带了钥匙。 我只能匆匆折回,还没走进院子里,我我就听到了一些话语。 鸳鸳你做得真好。是外婆在说话。 嗯! 鸳鸳的声音传来,他大声说,鸳鸳要疼老婆!给老婆夹rou丝。 我的脸涨得通红,眉毛也上挑起来,便不打算在这时候进院子,只是待在原地,继续偷听他们的话语。 我的好孙子,我的乖孙子。外婆的声音有些沙哑。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我微笑起来。 但下一句话,却让我愣住了。 外婆说:外婆教你和他生宝宝,你有没有照做? 鸳鸳说:嗯!生宝宝,好舒服! 外婆说:你在上面?还是他在上面? 鸳鸳说:……? 外婆说:既然是冬家小子心甘情愿让你叫他老婆,你应该是在上面的,那就好,听说在同性恋里面做女角的,会更加死心塌地一些,你要对他好,要缠着他,要勾着他。 鸳鸳说:嗯嗯。鸳鸳是老公!鸳鸳比冬阳厉害。 外婆说:那小子真的喜欢你,你要是钓上了他,你的下半辈子也不用愁了。不然的话……外婆老了,死了,我的鸳鸳该怎么办呢? 鸳鸳说:外婆怎么会死呢?外婆会活到一百岁! 鸳鸳的声音带着一些哭腔。 听到这里,我的笑容僵住了。 什么意思?钓着我? 外婆说:明天就要开学了。 鸳鸳说:嗯,冬阳和鸳鸳一起去大城市,去省一中。 外婆说:外婆说过多少次了,不可能的!你也要劝劝冬阳,暗示一下本地的十五中。 鸳鸳说:鸳鸳想去大城市! 外婆说:全区前十!他怎么考得上!我抓着你们同学问过了,他现在全校前十都够呛!我看不懂那什么乱七八糟的卷子,我只知道他要是没法带你走,我的鸳鸳下半辈子就没有着落了。 外婆继续说:到时候你没有工作,没有学历,只会被人欺负一辈子。外婆护不了你一辈子啊。 鸳鸳说:外婆别哭。外婆哭,鸳鸳也哭。 听到这里,我捏紧了拳头。 最后一句话,却才真正让我坠入冰窖。 她说: 你以为外婆这些天把这些卷子扔掉是为了什么?我宁愿毁了这孩子的前途!只要他能老老实实地待在本地,照看着我的鸳鸳,外婆就算做点孽也无妨,让老天来惩罚外婆也认了。 鸳鸳在喃喃,我却听不清鸳鸳在说什么了。 我突然感到寒冷渗入我的身体。越来越冷,越来越冷。 就像冰在我的胃里慢慢融化。慢慢变成液体毒药,流向我大脑的每个部分。 突然间,一切都开始疯狂地转来转去。各种各样的想法冲过我,让我头晕目眩。 一切困惑都揭开了。 我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我来到院子里的第一天,鸳鸳外婆,会对我说:谢谢你。 谢谢你,冤大头。 这就是我从未读出的潜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