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前夫视角

    男孩还在耳边絮絮叨叨地说着。

    你无论如何都听不进去，只呆呆地望向窗外的景色。光秃秃的枝丫蒙上了一层白雪，那些人却感受不到寒冷似的，隔着玻璃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外面真的很热闹啊。

    男孩也没指望你再回应他什么，只埋头看自己新拿过来的漫画书。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惊呼声，随之而来的便是女孩的尖叫声，再是哭声。

    你看见男孩的jiejie——那个叫“纪春芽”的小女孩脸朝着地地面，恶狠狠地摔了一跤。

    旁边的大人慌不择路，连忙扔了手里的小烟花蹲下身过来抱住她、安慰她，拍拍她的后背。

    “真矫情。”男孩头也不抬地说了句。

    老人家都在聊家常、图热闹，相对年轻的人群自然而然地疯玩儿疯吃。

    当时告诉母亲自己胳膊上的伤是明珏弄出来的时候，母亲先是诧异，而后困惑：“为什么？”

    很多事情，哪有那么多理由。

    你没有告诉她真实的理由，确切地说，你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对方才能理解，于是沉默。

    母亲见你不愿多说理由，也不再过问。

    可多余的惆怅、担忧，显露在脸上，藏不住。

    试图想一个合适的借口——脑海却突兀蹦出明珏那张满是泪痕的脸庞，那被许多人亲吻的嘴唇在发颤，在对你不断地诉说：“你怎么不去死啊？”

    很多事情、行为，都是一时兴起——的确是一时兴起，不然你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过往的恋人也并非只有宋折跟明珏。却不知为何对他俩之间的事情这么上心——也没有上心，只是你在胡思乱想罢了。多余的思绪却总会打断你原本的思路——讨厌被他人期待，讨厌被他人喜欢。

    更讨厌事情正处于自己所无法掌控的范畴。

    放走宋折的那个夜晚，你思考了许多。

    也正如你所愿，明珏犯病、发疯——你喜欢看他这副样子，挣扎、徘徊于苦难，无法辨别，也只能痛苦哀嚎的模样。家里的东西都被摔碎了，狼藉一片，明珏在一切凌乱的中央。他用剪刀剪碎了你跟宋折的合照，好像这样就能断掉你跟宋折的联系——又往合照中属于你的脸庞用力地刻了个叉——动静太大，力度似乎都开始无法掌握，他粗喘着自己的呼吸，不小心将自己的大腿划到，淌出一线的血珠，你只静静地看着他癫狂、发疯。

    ——到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你的身上。

    他将你平时用来削苹果的水果刀高高举起，他迎上你、刺向你——你下意识抬起一只胳膊，冰冷的刀刃划过皮rou的时候，痛觉便密密麻麻涌了上来——明珏发疯时的力度并不算小。他手中的力度也在一点一点加深，近乎要将水果刀嵌入进你的骨里——很疼、很冷、很热。血液流动时的声音，自冰冷的刀尖一滴一滴坠落。

    “躲什么，你不是喜欢我吗？”明珏的嗓音轻飘飘的，你与他纠缠之间滚落至一旁的沙发。

    “你不是觉得自己爱我吗？我让你去死，你躲着干嘛啊？是身体的本能吗？是求生欲吗？”

    他一下比一下用力地戳刺着你这条胳膊。

    “你懂什么啊？你懂这玩意儿？”

    “看我挣扎，看我在泥潭里滚一身脏……”

    “是不是特别爽快，特别开心啊！”

    “是不是啊？”

    “是不是啊！！！”

    “我问你是不是啊！！！”

    “不回答我……你为什么放走宋折……”

    “你为什么放走他……你把他放走了……”

    “你把他放走了……我怎么办？”

    “你把宋折还我——还给我——”

    “你他妈……把宋折……还给我啊……”

    说到这里的时候，明珏的声音近乎哽咽。

    他的眼泪落到你的面颊，guntang无比。

    他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绝望痛苦。

    他还在说着，无助地说着——

    “把他关起来，告诉他真相的时候，我就没再想过放他走了……你放他走了……他还怎么……”

    “他不可能接受我了，我做了那么多错事。”

    “我怎么办啊……全都错了、乱了。”

    “乱了啊……”

    “为什么你还活着啊，大骗子、死变态……”

    “你为什么要活着啊？你这样的人，到底存活下来的意义是什么？”

    “你怎么还不去死啊？”

    ——一切都乱了。

    ——乱了、失控了。

    你忽然意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