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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 双喜临门

    “妈,你别告诉爸!我遵守他的规定了,是霖渠来找我,他也才刚到没多久!”

    “我能相信你们吗,你们,你们三个!”

    两个保镖惭愧地低下头,萧楚炎说:“是真的,不信你可以调门外的监控!”

    两个老人不解地上前:“怎么了,在吵什么啊?”

    “你们几个跟我出来。”陈燕玲深吸口气,维持着平静转身拉上不明所以的俩老人走到客厅。山鸡和秋葵跟着出来了,等了一会儿不见萧楚炎。陈燕玲气冲冲跑进卧室,见他蹲在床边手摸在霖渠脸上,大步过去扭起他的耳朵。

    萧楚炎疼得大叫,陈燕玲严厉道:“让你出来听到没,就你这样还想让我相信你?”

    “哎呀呀呀我没有!他犯病晕过去了,我得照看他给他吃药!”萧楚炎被老妈拎着耳朵,歪头缩脖地大声申辩,陈燕玲恨不得一个耳巴子闪过去,手上可劲扭,“人都晕了你还照顾?一刻都离不开是吧,给我出来!”

    把萧楚炎架到门口时霖渠被他们吵醒了,缓缓坐起身来,被子滑下露出肩膀和胸膛,萧楚炎大叫着撇开陈燕玲的手冲过去给他被子罩好,捡起地上的衣服裤子扔给他嘱咐道:“我跟mama去客厅,你自己把衣服穿好。”

    那一地衣裤里还有内裤袜子,看得陈燕玲脸色一变,眼神利剑般把萧楚炎扎了个透。

    客厅的长桌上菜都收了,仨老坐一排,对面是仨年轻人。陈燕玲说:“马上过年了,知道你放假我带爷爷奶奶来看看你。你爸让你别回家,大年他也会来,咱们去纽约找你姐一家团聚跨年,原本是这么安排的。”

    萧楚炎期期艾艾道:“我没私通,霖渠中午刚过来,真的妈,求你千万别告诉我爸,不然霖渠就完了。”

    两人这牛头不对马嘴聊得俩老一头雾水,奶奶问:“告诉你爸啥,霖渠干啥完了?”

    问题都让奶奶问了,爷爷也要发表一点自己的意见,直接跑题拐到西伯利亚去了:“霖渠不是家里人都不在吗,既然他来了就一起过年呗,人多热闹。”

    陈燕玲不说话,这些事她不想拿到台面上来说,让老人家知道。但萧楚炎显然不这么想,他期期艾艾把事情全盘托出:“霖渠是我男朋友,老爸知道了很生气,不同意我们在一起,要让他知道了我跟霖渠见面他会毁了霖渠……”

    “萧楚炎!”陈燕玲拍桌怒火,爷爷奶奶都吓着了,老人眼中写满震惊,花白的眉头和脸上的沟沟壑壑都在抖,一时间不能消化。

    接着爷爷的眉头怂起了,奶奶也抬头看着远处微微张开嘴,萧楚炎回头,看到霖渠穿戴整齐地站在房门口,冲过去抱住他:“霖渠……”

    霖渠拍拍他的背把他推开,萧楚炎这才注意到他包背上了,帽子也拿在手里,霖渠说:“萧楚炎,我回家了。”

    “啊,霖渠……”

    霖渠推开萧楚炎的手往前走,在长桌前停下,苍白着脸歉意地微微鞠躬:“爷爷,奶奶,对不起。”

    说完转身朝大门走去。

    萧楚炎呆呆地看着他带上帽子一步一步走出视线,那道挺拔的残影却留在他的视网膜上挥之不去,这是他最深刻的不舍和思念,也是他不得不压制的冲动——只有让霖渠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爷爷说:“孩子,走什么呀,你不是刚过来吗。”

    霖渠放在握住门把的手停住,爷爷叹着气说:“隔着半个地球呢,我们俩这把老骨头坐一夜飞机简直要了命了,你不也身体不舒服吗。吃点喝点在这歇着吧,刚来就走,年轻也不能这么折腾。”

    “是啊是啊。”奶奶附和着起身走向霖渠,拉起他的手臂往屋里拖,“不舒服就进屋躺着,我知道的,蛐蛐儿你和我们炎炎都是好孩子。”

    采购是一星期前,冰箱里菜不多了。一下多出五个人,还都长途跋涉饥肠辘辘,秋葵山鸡和陈燕玲的助理负责去超市大采购,食材买回来后萧楚炎在爷爷奶奶的帮助下忙活了一下午,赶在饭点把菜上桌了。

    正好今天是元旦,算是吃上了团圆饭。

    陈燕玲自俩老把霖渠留下后就坐在沙发上沉思,没有要责问谁,也没有要驱赶谁,有俩老人在,她只能当一个盘观者。于是这一下午谁都没提萧楚炎爆出来的那件大事儿。

    霖渠在屋里睡觉,其实他睡不着,只是需要一个避开人的理由,躺倒了床上也就闻着萧楚炎的味道看天花板发呆。萧楚炎进来叫他吃饭,他摇摇头不想出去。

    萧楚炎坐在床边温柔地摸他刺刺的脑袋:“怎么了,不舒服吗?”

    霖渠摇头,拂开他的手问:“爷爷奶奶怎么样?”

    萧楚炎回答:“爷爷奶奶挺好的,刚我做菜的时候他俩在外面吵起来了,爷爷的降压药忘了带,奶奶说他老年痴呆没记性,爷爷说降压药可以去药店买,奶奶说美国药贵还不给报销,非抓着这事不放,俩人吵得可凶了,你听见了吗?”

    霖渠点头,笑了一会儿问:“他们不生气吗,不怪我?”

    萧楚炎开玩笑说:“生气啊,奶奶现在还在念叨爷爷,但不气你也不怪你,你再不出去奶奶要过来敲门了。”

    霖渠抓住他的手:“萧楚炎,你是不是因为我在雍福公馆的事想跟我分手了?”

    萧楚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眯起眼说:“对,这事请你还欠我一个解释呢。”

    “蛐蛐儿,吃饭啦,都等你呢,萧楚炎你们怎么还不出来呀?”奶奶在门外敲门了,萧楚炎把霖渠拉起来,“走,吃团圆饭。”

    陈燕玲不给霖渠好脸色,他一出来就冷着脸一声不吭。爷爷和奶奶像平常一样招呼他们坐下吃饭。萧楚炎高声回应,给几位长辈夹菜,又给霖渠夹菜,凑在他耳边暧昧地说:“来宝贝,多吃点,你不是饿坏了吗?”

    霖渠一言不发,爷奶问话也只摇头点头,低低地“嗯”一声。他坐在靠墙的角落位置,别过头去再次把椅子往墙边挪,努力和萧楚炎拉开距离,已经让无可让。

    桌上就爷爷奶奶和萧楚炎在说话,其他几个状态都很不对劲,爷爷奶奶也渐渐感到尴尬闭上了嘴。只有萧楚炎还在嘻嘻哈哈演他的独角戏,亲热地把嘴唇贴到霖渠耳朵上,弄得他分外难看,恨不得离开坐席。

    “你别这样。”霖渠推开他,萧楚炎说:“怎么,你来找我不是想我吗,还不准我说话?说起来周丽璇为啥不一块过来,她很忙吗?”

    “周丽璇”这个名字如雷贯耳。俩老目光灼灼猛然抬头,萧楚炎故作懊恼地一拍脑门,笑着说:“哎呀,我都忘了介绍。爷爷奶奶,你们还不知道吧!周丽璇,国际知名小提琴家,就是那个周丽璇,是霖渠的mama!”

    “啊——”爷爷惊讶地睁大眼,奶奶激动地大喘气,两人看向霖渠:“是周丽璇啊,怪不得,怪不得孩子这么有音乐天赋!霖渠啊,你可真是……我们怎么都没听你说起过?”

    霖渠头埋得更低了,夹起一片羽衣甘蓝慢慢嚼。他不看也能感受到陈燕玲那冒着寒气的视线在驱赶自己。

    身边的萧楚炎更加兴致勃勃地抓着奶奶的手说:“周丽璇最近不是国内了吗,我跟她也很聊得来,还跟她说过我们宏大的录音棚,她被我说得也特别期待。”他转头问霖渠,“你带她去看过了吗?”

    霖渠点头,萧楚炎转回来继续激昂:“爷爷,奶奶!我们两家大年三十一起吃饭吧,把周丽璇也叫到美国来!”

    哪怕萧立群生意做这么大,但对俩老人来说,他们仍就是从土地里走出来的农民,儿子辈侥幸发达了,但还忘不了黄土地的根。而周家不一样,文艺世家,连着几代都是杰出的音乐家文学家,个个书上有名。这是真贵族,让他们可怎么高攀的起?

    爷爷奶奶已经彻底被这个国际级艺术家的大名冲昏了头脑,忙不失迭点头:“好啊好啊,周丽璇来家里吃饭,霖渠你带着你妈来家里吃饭,哈哈哈哈哈……”

    陈燕玲已经听不下去了,把筷子重重一放:“爸,妈,现在重点是他们俩啊!”

    萧楚炎连忙抢着说:“爷爷奶奶,我喜欢霖渠,初中毕业就喜欢他了。你们不是都说我开窍晚吗,其实我开窍了,但不敢说,我一度以为自己不正常,还想了很多办法让自己变正常。但我治不好自己的毛病,我只喜欢他,这么多年除了他我心里从没有过别人,抱歉,害你们抱不了孙子了。”

    “这样啊……”爷爷干巴巴说。俩老人的表情变得十分窘迫,奶奶都不敢看霖渠了,萧楚炎紧握着奶奶的手乘胜追击:“周丽璇早就知道我们的关系,她说我们开心就好。我真的非他不可,如果没有霖渠,我也不会再要别人,爷爷奶奶,我求你们……”

    奶奶其实心里高兴,她本就对霖渠喜爱,一听周丽璇立马又加了一层厚厚的光环,觉得能和周丽璇做亲家妥妥的他们高攀了。也没有什么心理障碍,拍着萧楚炎的手宽慰:“知道了知道了,喜欢就喜欢呗,喜欢男的这是天生的,这就是命里注定你俩一堆,有什么办法?”

    她看向霖渠:“这马上就过年了,算是喜事成双,霖渠,你也放松点,跟你说话都不给回声。我们俩虽然都是农民,文化水平不高,但思想是不闭塞的,燕玲,你姑父家那小子不也喜欢男的吗,上次过年还带过来,我看也好得很。”

    萧楚炎听到这激动地抱住她:“谢谢奶奶!”

    奶奶笑着轻轻拍他的后背,爷爷凑过来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就算都是男的,孩子也得考虑,你们能代孕吧,到欧洲哪里找个女的帮忙生个小孩,没有小孩不行。”

    陈燕玲拍案而起:“爸,妈!”

    爷爷回头:“咋了小燕?我们都能接受你应该更没问题才是。我说你也别觉得俩孩子这样出格,再怎么都比不上孩儿他爸!”

    “想当年,我跟他奶白天种地晚上出摊,好不容易把儿子供上大学,结果他课不好好上,专门去捣鼓些乌七八糟,说要做生意。后来还想卖祖宅地皮,我们不让,他就半夜把房契地契偷去,跑得人都不见,结果呢,全部赔光!”

    爷爷现在说起还义愤填膺,桌子拍得咣咣响:“我和你奶从住了一辈子的老宅里被赶出去,地没了,庄稼没了,都没了!混账东西,当时他要不是跑得没影,我早打死他!”

    奶奶想起往事也不停抹泪:“不光这样,他还欠了两百多万,那个年代的两百多万,天文数字啊。我和你爷爷没地方住,又没了赚钱的营生,露宿街头还被人追债。我们当时就想,死了吧,养出这种孽子,烂命一条,死了一了百了。”

    奶奶说着陷入惆怅的回忆中:“结果,这种非人的日子过了大半年,他爸又回来了,把债务还清还租了房子给我们住,又过了几个月,祖宅和地也都买回来了。之后月月给我俩寄生活费,每次都老大笔钱。但我们可不敢用,每天继续出摊,寄的钱都给他存起来,就怕他做生意再赔进去弄得一无所有。一直到现在,我们老了,钱也没处花了,也知道他这挣来的家底啊,一时半会是陪不光了。”

    奶奶说完桌上静了许久,大伙筷子都停了,直到萧楚炎笑了笑说:“老爸还老教育我要勤奋努力,说他当年发家很辛苦,赶火车觉都不睡,运货都靠人rou背。”

    爷爷嗤笑:“是啊,努力归努力,但钱还是赔光了。后来认识你妈靠你外公才赚了钱,也是你外公家帮忙还债的。”

    萧楚炎给自己夹了只鸡腿:“哦,原来是靠女人。那他还说我只能靠霖渠和塔伦,这不都是被他遗传的吗。”

    爷爷笑了两声,大家又继续吃起来。

    奶奶起身,走过去拉着陈燕玲的手面对面,郑重地对她说:“燕玲啊,当年我年轻时候,算命的说我有个孩子将来会有大出息,成为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从此我们就一门心思压在立群身上,拼死拼活供他上学,唯恐他没有学识,抓不住命里机遇。结果他学都没念完,以我们想象之外的方式出息了。所以啊,有些事情,挡不住的,都是命啊。”

    爷爷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到炎炎都是孙子辈了,也轮不到我们管。我们俩老不死照顾好自己,能别给你们添麻烦就够了。”

    陈燕玲连连点头,憋屈地听完,再看看埋着脸整一受害者模样的霖渠,自己那端着一副五好青年姿态的漂亮儿子,以及箫立群花大价钱找来的两个保镖——这会儿吃得开心,还帮腔唏嘘——

    她深深地闭上眼,憋得肺都快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