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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重遇

    回到酒店,蔡泽语蜷在窄小的沙发上,晕乎乎的似睡非睡。

    门铃在安静的空间突兀的响起,门一开,蔡泽语愣在那里。是夏侯靘!

    夏侯靘眸底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为什么住这里?”听到夏侯靘低沉的声音,打乱了蔡泽语的呼吸,眼里泛起了一层水雾。

    刀锋般雕刻的眉宇突出,下颌线越发清晰,他瘦了。唯一不变的是他的笔挺的腰杆,还是修长挺拔。

    “我……”蔡泽语唇嚅着,强忍着想扑进他怀里的冲动,侧身让他进了屋。

    “为什么回来不回家住?”原来他以为我走了又回来了?!

    “我一直在这里。”蔡泽语很想说你走的那天我就一直在这里,你为什么现在才来?也许早来也改变不了什么。

    “你们……”夏侯靘迅速环视了四周,这里只有一个人的痕迹,突然又有了期待。

    “我们很好!”蔡泽语小声说。他也看见夏侯靘眼底的希冀,小心的阻隔。

    “哦!那就好!你的电话打不通,回来也不说一声,好请你,们吃个饭。”夏侯靘在你们中间停顿了一下。

    “我换号码了,我,我明天才走。”

    夏侯靘吃惊的看着他,明天才走?

    蔡泽语还是穿着他最爱的那件浅蓝色T恤,锁骨异常明显,剪掉了他宝贝一样的刘海,换成了简单的圆寸,脸颊鼓鼓的rou不见了,他瘦了!

    夏侯靘控制着想去捏他脸颊,然后看他笑的眯起的眼,问他:“一会去吃什么?”的冲动。

    心里酸酸的,明明朝思暮想的人就在面前,连靠近一点都不能。

    突然,夏侯靘看到蔡泽语手腕上的表,一把拽过他的手,蔡泽语一惊,拼命缩手,被夏侯靘死死拽住,摘了下来!

    看到表盘后“亲泽”两个字,夏侯靘陡然失控,举着表在蔡泽语面前,厉声问道:“你和他在一起?”

    “什么时候的事情!”夏侯靘咆哮着。

    “前天……”提出分开的那晚,夏侯靘都没这么大反应,蔡泽语怔住了。

    “前天?”夏侯靘重复着蔡泽语的话,脱力的坐在了沙发上。

    瞥见茶几上的资料,眉宇间越来越紧。

    缓缓的抬起头,举起里的资料,摄人心魄的眼睛盯着蔡泽语,一字一顿的说:“是因为,是因为这个吗!”

    夏侯靘站起来,把手里的资料用力一挥,五颜六色的资料从空中散开,轻飘飘的在地上寻找落脚的地方。

    怒不可失的掐住了蔡泽语纤细的脖子,把他抵在了墙上。蔡泽语顿时呼吸困难,两只手去掰夏侯靘的手,激的他更加愤怒,直接锁上他的喉咙,眼里喷着火,恨不得把他撵碎。

    蔡泽语挣扎无果,索性放弃,垂下了手,眼泪从眼角滑落。

    夏侯靘见状,手里的力道渐渐小了:“你爱上了别人,我只恨自己!我他妈都不敢问是谁!是你逼我恨你的!”说完他无力的放下了手。

    蔡泽语弯下腰,大口的呼吸,耳边传来他自言自语:

    “为什么不问问我,你想去那里上学,我也可以帮你……你不相信我!呵呵。”

    说完,竟笑了起来,那笑声仿佛穿透了蔡泽语的身体,让他定在那里,全身冰冰。

    他也可以做到?!以为经过断舍离的考验得到的东西,原来只是个笑话!最后却自以为是的两败俱伤。

    突然觉得自己跌进了无底深渊,周围只能感知下坠的风声,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心脏像被细密的铁丝死死勒紧,切割成散烂的碎片。

    蔡泽语闭了闭眼,死死的咬住下唇,大滴大滴的泪水滚落下来,啜泣的说“靘哥……我…. ..”

    夏侯靘像被剥夺了所有骄傲和自信一样,慢慢的蜷曲了身体,说:“在你心里,我没有位置!”

    “跟一个不爱你的人比心恨,我拿什么赢?你,渣透了!”

    这一句扎的蔡泽语体无完肤,鲜血淋漓。连夏侯靘什么时候走的,蔡泽语都不知道了。

    回到老家,得知蔡泽语考上的是名牌大学,还有全额奖学金(蔡泽语骗他们的),表情不丰富的蔡爸爸都忍不住把各种笑挂在了脸上。

    通知了各个亲朋好友,蔡泽语终于掰回了一局败局,让阴沉了多年的家,突然热闹起来,有了欢声笑语。

    以前学校的老师,也来找他,要做个喜报横幅挂在学校。蔡泽语想拒绝,可蔡爸爸为了感谢学校恢复了蔡泽语学籍,才得以拿到准考证,同意了学校的要求。

    于是蔡泽语只要经过那条街,就能看见自己的名字扬眉吐气的挂在上面:热烈庆祝蔡泽语考入***学校。

    陈志辉从父母那里得知蔡泽语考入名校,辗转问到他的新号码,也打电话来祝贺。

    好像一切都圆满了,蔡泽语活在了虚假的繁荣之中。

    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所有繁华都被黑夜吞噬的时候,夏侯靘那痛苦隐忍的脸,在蔡泽语眼前挥之不去。

    一遍一遍的看着他们微信聊天记录,夏侯靘给他发的最后一条信息:还有半个小时到,今天去吃玫瑰食油鸡。

    那天他就对夏侯靘撒了谎,也许那天说出,结果就会不一样。可惜,没有也许,那个人现在都恨透我了吧!蔡泽语痛苦的闭上眼。

    因为你的爱肆无忌惮,因为你的爱才有持无恐!终于把你弄丢了……

    蔡泽语耳边响起一句充满文青的话:梦里的余温足以抵挡人世间寒冷。

    吃饭时,蔡mama看着蔡泽语心疼的说:“都回来十多天了,怎么还是不长rou,多吃点……”

    “现在流行,妈,你不懂,不能长胖,不好看。”

    “管他好不好看,身体好才最重要!那个小夏,他的身体真好,熬了夜,白天还能照顾你……”

    “熬夜?”对他的姓氏还是异常敏感。

    “哎!那孩子一来,刚好我必须回单位,他先去医生那里问了你的情况,就衣不解带的陪到你出院,那孩子还细心,你睡着了,我说话稍微大声,他都提醒我。他现在还好吗?”

    “嗯!好吧!现在都忙,很少联系了!”蔡泽语敷衍道。

    起初尖锐的疼痛和后续绵延的刻骨,没有什么深和更深的区别,总之都是迟钝的接受失去。

    李华遵守承诺把四年的学费,一次性打到了蔡泽语的卡上。

    踏进了梦寐已求的学校,蔡泽语没有任何情绪,成了同学中最凉薄的人。

    周围事情他都不感兴趣,除了埋头学习和打工。同学好奇他戴着一块那么值钱的腕表,还出去打工,也接家教。他从来不解释。

    都说时间是治愈的良药,三年多过去,对夏侯靘这个人,蔡泽语想起,已经不会再难过了,反而都是开心的回忆。

    正在给初三孩子补课的蔡泽语,收到李华的微信,说后天到广州,叫他一起吃饭。

    李华在两年前远离了他的感情生活,现在的工作重心在东南亚,偶尔回国会和他一起吃个饭。

    终止’交易’的那天晚上。没有歇斯底里,和往常一样到了酒店,李华坐在沙发上平静的说:“我还你自由……”

    看到蔡泽语的眼里的迷茫,接着说:“我以为臣服在诱惑里,你总有一天会爱上这诱惑带给你的快乐。但是我错了!”

    “以后我大部分的工作重心都会转移到东南亚,你也不用有压力,学费是我自愿出的,不用那么努力打那么多份工还我。”

    “这表?”整晚蔡泽语就说了两个字。

    “随你处置,送给你就是你的了!当然,我希望你会当我是朋友,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还是可以联系我!”

    “你知道吗?不管当初是你诱惑了我,还是我迷惑了你,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一定和你保持距离,这样或许你还是曾经的自己,我知道你永远不会爱上我,因为你从未入戏,继续下去,我会赔上我自己。”

    李华就这样潇洒的放手了,蔡泽语始料未及,淡然接受。

    “你来时携风带雨,走时乱了四季,而我久病难医……”

    “华哥~”蔡泽语皱起了眉头。

    “怎么?半年多不见,见到哥就这幅表情。”李华佯装生气。

    “你别总说那些…….”蔡泽语眉头紧锁。

    “我说错了吗?你看你是不是携风带雨,头发上还有雨滴。”李华递给他几张纸巾。

    “刚下公交车,飘了几滴雨…….”蔡泽语接过纸巾擦了擦头发上的水滴。

    “我每次看你,你都能带给我新鲜感,你身上有种让人一直想探索的魅力,要不我们谈个恋爱吧!”李华坏笑着。

    “华哥,饶了我吧!”蔡泽语很无奈,每次见面都有这个环节。

    “你该不是嫌我老吧?”李华故意找虐。

    “差不多!”蔡泽语肯定会成全他。

    “你……越来越没幽默细胞了。点菜,点菜…..”

    “你请,非得来五星级酒店,我还是个穷学生,尽不了地主之谊!”终于到了正常交流的环节。

    “没问题,我请,随便点!我这趟回来如无意外,挣个你20年的学费没问题。”李华无不骄傲的说。

    蔡泽语对他竖起了大拇指。随后李华关切的问了他即将毕业的规划,蔡泽语告诉他朋友帮他找了一家公司实习,不准备考研,还是想先挣钱。

    “那家公司和港澳台都有业务,到时,我有机会去外面,你一定要请我去玩哦!”蔡泽语其实是和他开玩笑,一个新人很难有出去工作的机会。

    “到了你的地盘,我请,到了我的地盘,还是我请!你的专业学的是剥削吧?”李华无奈。

    “没办法,听到你挣那么多钱,我愤青!”这话说的理直气壮。

    “本来就有你的,你不要。”李华喃喃的说,随后又觉得不妥,说:“你还每天五点起床锻炼吗?我看你现在劲瘦劲瘦的。”

    “嗯!不敢生病,所以身体放在了第一位!”李华刚才的话蔡泽语装作只听到后面的。

    “留点时间拍拖吧?!别到时想拍拖时,别人嫌你老。”李华故意调侃。

    蔡泽语刚喝一口汤,差点喷他脸上:“咳咳…..华哥,能不能不要那么小气?”

    “我这人记仇!你在学校能吃饱吗,吃这么多!”李华看他吃了三碗饭还意犹未尽的样子。

    “好饭,我存储起来,回去慢慢消化!”自从运动健身之后,蔡泽语的饭量一直很可观。

    吃完饭,李华回酒店了,蔡泽语慢慢往学校走。

    灰蒙蒙的天幕,点缀着几点稀星,月亮始终不改它的澄明,仰面可感受那带着凉意的清辉。好像为了拨开重重云雾,跋涉了漫长的路途似的。

    看着自己被路灯拉长的身影,蔡泽语感觉到了孤独,从未有过的孤独!

    以前挣钱为了上学,现在挣钱为了还钱,还完钱以后,挣钱就为花钱了吗?蔡泽语苦笑。

    拿出手机怕了张路灯,发了个朋友圈,配文:我在哪儿?

    蔡泽语的空虚,很快被实习公司填满。每天录单,询盘,上报……忙的不亦乐乎。不过蔡泽语聪明好学很快上手。

    还有几天就春节了,公司接到一个单,需要业务员去澳门实地调查客户基本信息,包括是否终端客户、年采购能力、消费区域,以及产品的用途、规格及质量要求,我公司是否能够生产等等。

    放假前都有一颗sao动的心,老业务员找各种借口推脱,部门经理又不愿意放走任何一个客户,最后看向了蔡泽语。

    蔡泽语明白大家都不愿意去的原因,除了因为春节,搞不好会在外面过春节以外,还有一个原因是,单子不大。

    蔡泽语倒觉的是一个练习的机会,新人就算没谈成也没压力,爽快的答应了。

    部门经理一看蔡泽语这么懂事,承诺不止可以入住经理级别才可以住的酒店,十天内每天再给200元补贴。

    到了澳门,一住进和公司合作的酒店,蔡泽语就拿出笔记本认真核对了客户的资料。然后给客户打电话,接电话的是客户的秘书,约好明天下午三点酒店会议室详谈。

    到了第二天,蔡泽语找到酒店会议室,却不见人,到了三点给客户打电话,却被告知客户今天没时间,重新约时间。

    蔡泽语气的差点摔手机,因为到了澳门才知道200一天的补贴只够省着吃盒饭,中午一个小小得盒饭就六十五人民币,还吃不饱。早餐,一碗粥也折合人民币十六元。不知道要等几天,蔡泽语只得到附近超市买了十盒打折的泡面。

    拎着方便面进了电梯,门快关上时,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不好意思,请等等。”

    蔡泽语赶紧按下开门键,“谢谢!”门打开的时候,蔡泽语愣住了,世界真小!进门的人也一愣,但很快恢复了一如既往冷漠的表情。

    “语哥?你怎么在这儿?”

    旁边的声音让蔡泽语回过神。

    “我,我出差……晓峰,还好吧?”蔡泽语觉得自己呼吸都不自在,他想问你还好吧?!

    “这位先生,请问你上楼吗?”夏侯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蔡泽语才发现自己还按着电梯开门键,脸一下红了,赶紧松开。

    电梯门缓缓关上的同时,蔡泽语电话响了起来,客户让他现在去酒店三楼餐厅’宝玉’房间见个面,明天客户一早得去香港。

    电梯刚上了两层,蔡泽语住32层。挂了电话,蔡泽语一看电梯正好停在三楼,泡面又不舍得扔,情急之下,他把泡面带子塞到夏侯靘手里,说了一句:“帮我拎着,一会儿给我。”就出了电梯。

    拎着一袋子泡面来不及说一句话,蔡泽语已经不见了,夏侯靘一头黑线。

    晓峰从他手里接过来,轻轻说:“哥,我来拎吧!”随后两人也跟着出了电梯,看到在走廊问了服务员,着急找门牌的蔡泽语,像个没头苍蝇。

    想起某个清晨,蔡泽语也像现在一样,唇角不自觉勾起。

    今天是和公司的元老级别吃饭,晓峰被石啸海叫走了,夏文早早就去买包去了,他们本来也只是来露露脸。

    夏侯靘一个人撑到现在,终于散场,刚走出房间,听见有人用流利的英语在对话,一看是刚才那只没头苍蝇,正和一个人点头哈腰,态度毕恭毕敬。

    夏侯靘转身往电梯方向走,迎面过来一个服务员,见到他恭恭敬敬的叫道:“夏总…..先生…..先生……”招呼都没打完,就听到服务员惊慌的叫声,顺着她眼的方向,蔡泽语像条鱼一样,顺着墙根滑坐在了地上。

    “先生,你怎么了?你住哪里……”身后的服务员,不停的问蔡泽语。

    像是极端的诱惑,蛊惑着夏侯靘往蔡泽语的方向走去。蔡泽语和服务员含糊其辞的应着,一只手还在空中挥舞,两条大长腿横在走廊。

    “蔡泽语!”夏侯靘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嗯!”蔡泽语听到有人叫他名字,抬起头,睁大迷茫的眼睛看着夏侯靘,突然对夏侯靘一莞尔,伸出两只胳膊:“哥~”

    夏侯靘的心脏陡然漏跳一拍,喉结滚动了一下,对服务员说:“你去忙吧!我送他回去!”

    服务员走了以后,夏侯靘问他:“你房卡呢?”

    蔡泽语想了想,像个小孩子一样,拍了拍自己牛仔裤口袋,又叫了一身夏侯靘:“靘哥~”尾音上扬,像有什么话想说。

    “嗯!”夏侯靘应了一声,蹲下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拉了起来。

    “我好想你!”刚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耳边突然清晰的听到蔡泽语说道。

    夏侯靘一顿,低头看他垂着头,真是喝多了!

    进了电梯,去摸他的房卡,一松手,他就往地上滑。无奈夏侯靘只有一手撑住他,单手去摸房卡,结果连手机一起掏了出来。只得拿在手上,看了看房卡,按下他所住楼层的电梯。

    拿在手里的电话响起,夏侯靘晃了晃他,告诉他有电话,蔡泽语不耐烦的嘟囔了两句。

    电话铃声坚持不懈的响着,在狭窄的空间里,异常让人心烦。夏侯靘叹了口气,点了接听键。

    “我好想你!”清脆的女孩子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

    夏侯靘皱了皱眉:“我不是蔡泽语!”

    “啊?”电话那头传来交头接耳的声音:“你是谁?你把我们蔡老师怎么了?”

    “你们蔡老师喝多了,我是他朋友。”一听叫蔡泽语‘蔡老师’,夏侯靘语气缓和了一些。

    “哦!不是绑架!是蔡老师朋友!”电话那头看来不止一个人,叽叽喳喳的。

    “我说我说…….那蔡老师醒了麻烦你告诉蔡老师,我,阿娇,明仔,阿汤哥……我们提前祝蔡泽语新年快乐…….”又一个清脆的少年音传来。

    “等等……太长了,我记不住,你们明天给他打电话。”夏侯靘想,我肯定等不到他醒来。

    轻笑一声,自言自语道:“还是个孩子王!来看看你们蔡老师喝醉样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