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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六下偏安亡齐,统一六国(二)

    入夏时分,扶苏亲自送央芷去云阳,央芷近来上了年纪,记性变差,扶苏也不想她劳累,她想离宫去云阳养老。

    扶苏有心留几个人伺候她,但央芷不喜人多,只留下一个好友作伴,扶苏担心她们的生计和安全,和云阳令打了照顾要他多加照拂。

    云阳令连声称是,恨不得把央芷当活菩萨供起来,这位姑奶奶可是大殿下眼前的红人,红得发黑发紫,伺候好了她,他全族都能沾光。

    央芷笑扶苏忙碌,劝他说:“云阳离咸阳很近,真要有什么事情,回去也方便得很,何况现在天下大定,一切都在步上正轨,哪里会有什么危险的。”

    央芷左右看了看,将扶苏拉到一边低声掏心掏肺的着想,“大殿下也快要加冠成年了,朝事也要上上心,虽然现在不能理政监国,但殿下可要早做准备了,我看大王可能有立太子的意思。”

    扶苏撇了撇嘴,拉倒吧,嬴政可没有立太子的意思,也不知是何人这么大的胆子乱嚼舌根。而且现在盯他盯得太紧,他还敢结党营私的话,不是明摆的把柄往嬴政手里送么。

    “傅姆不需担心,父王正值盛年,再活个三四十年都不成问题,他不用担心立储。而且傅姆听说了没,我父王他人老心不老,他还想充实后宫呢,啧,真是越老越不要脸了。”

    央芷愣住了,她还真未想到这一层,后宫都空了多少年了,秦王为何突然要充实后宫?再说了,她没听说过这个消息啊,“殿下何出此言啊?”

    扶苏想想就来气,说着说着话就难听了起来,“傅姆还记得我以前和你玩笑的那句诗怎么说来着,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老鼠都知道要一张皮,他怎么就能不要脸呢,他多大,那些小姑娘才多大,也好意思!”

    “殿下,话不能乱说。”央芷太惊愕,不知该怎么接话,就算秦王真的想收罗些美女享用,扶苏这么生气也有点反常吧,历代君王就算年纪胡子一大把,身边围绕着莺莺燕燕也是常态,真要说起来,还是他们大王洁身自好的不正常了。

    扶苏忿忿地道:“我可没乱说,你等着吧,不出半个月这后宫就热闹了,到时候我就搬过来和你一起住。”

    央芷无奈地道:“殿下不要开玩笑。”

    扶苏哼了哼,“我可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他要是敢,我就走。省的碍眼睛,心情不好。”

    扶苏之所以会这样说也不是全冤枉了嬴政,六国国祚不存,宫室却在,宫人的去向是个大问题,此前就有人暗示过嬴政是不是要挑一些美人送入宫里。

    能当上宫女的都是经过精挑细学,在相貌上绝对过得去,只可惜那些人纯是抛媚眼给瞎子看,嬴政以国事繁忙为由拒绝了乱七八糟的进谏。

    这一次轮到齐国的宫人了,扶苏之前没有太大感觉,但他突然发现嬴政的态度暧昧了起来,不知是不是他太敏感了,他觉得嬴政有接受的意思。

    扶苏立马就不高兴了,他还没弄明白不高兴是为何,私底下非常任性了一回,偷偷找了越秋和越泽,让这两兄弟将那个多事的官员套了麻袋揍了一顿。

    第二日这位仁兄自是不能来上朝,堂堂国都竟有人下次黑手,蒙毅认为一定要彻查,将犯人绳之以法,实在太猖狂了。

    扶苏还觉得不解气,听说那人在美婢的伺候下连吃了两碗药羹就觉得打轻了。

    扶苏混不在意地说:“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他得想想怎么黑手不揍别人只揍他一个人,肯定是他德行有亏,遭了报应。依我看啊,这事就算了吧。”

    蒙毅浓眉皱起,不满扶苏和稀泥,“这怎么行,秦以法治天下,殿下岂可说这种话,应该是要查个水落石出,给伤者一个交代,还天下一个公道。”

    扶苏心虚的喝了口茶,“蒙毅叔叔言重了吧。”

    “一点都不言重。”

    扶苏又喝了口凉茶,抬眼幽幽问:“给谁一个交代?”

    “自是被打伤的那人。”

    “他为何挨打?”

    “这,这飞来横祸,要问打人的人。”

    扶苏开始胡搅蛮缠了,“对啊,既然是飞来横祸,那只能怪老天不开眼了,这就好像青天白日的一道雷劈到他身上,你还能把老天爷给抓进大狱里是吗?”

    蒙毅却无开玩笑的意思,眉头越皱越深,“殿下,国无小事,再小的冤屈也不能无视,天罚和人祸岂可混为一谈。大王,臣所言可对?”

    嬴政干咳一声,右手握拳抵在唇边遮住笑意,堂皇皇包庇起了扶苏:“长史,此事的确是小事,就罢了吧,大不了送点药给他,差个太医去看看就是。”

    “大王。”蒙毅满脸写着不认同,他不满的看向扶苏,扶苏端着玉杯挡着脸,躲闪着他的目光,他明白了什么,“殿下,难道是你……”

    嬴政不由分说的截住了蒙毅的话头,强硬地道:“蒙毅,寡人的登基大典在即,你该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忙,此事交给咸阳令处置即可,你不用多问,下去吧。”

    蒙毅无奈的摇摇头,临走时不甘心的回头劝谏:“大王,这事可大可小,但不管怎么说都不能无故打人,大王还是……”

    嬴政再次打断他,“慢走吧,你的话寡人都记得了。”

    蒙毅被这对父子搞得没脾气了,倍觉无力,很不赞同的看了扶苏一眼,扶苏冲他讨好的笑笑,做了个求饶的手势,好像在说蒙毅叔叔你就高抬贵手,当一回聋子瞎子吧。

    蒙毅被迫耳聋目盲可不是第一次了,扶苏也就是表面上看着安安静静的主,内里不知有多皮,少时的顽劣被掩盖了起来,但没消失。

    以前蒙毅就被扶苏作弄过,虽然扶苏任性顽皮,但很有分寸,不会像这一次真的打伤了人卧床不起。

    他有心想管教,可不能越过嬴政去,他们英明神武的大王都要包庇,他还能拿扶苏怎么办,以扶苏护短的性子,就算前脚将肇事者关了,后脚就能被扶苏弄出来。

    蒙毅也不指望嬴政能教育扶苏一番,他还记得大概是在前年,有一回扶苏心爱的豹子沉光捕猎回来,后腿受了伤,行动不便凶性不减,只肯让扶苏近身换药。

    那时是秋天,秦有秋猎的习惯,但不是每一年都举办,灭国大战开始后,嬴政也没那么多闲工夫,那次扶苏是要猎一些猎物给沉光进补,嬴政听完也来了兴致,就在骊山开了秋猎仪式。

    嬴政骑得是新的宝马,很是喜欢,但凶悍得紧,刚驯服没多久,见到豹子受了惊,一跳七尺高。

    那马横冲直撞,眼看着就要撞到沉光了,它本可以轻松避开,但因为身后就是扶苏猎给它的猎物,大概是因为护食,挣扎着站起来对着马龇牙咧嘴的威胁。

    扶苏当着所有人的面,拉弓搭箭,一箭射死了嬴政的坐骑,全场皆寂。

    最要命的是扶苏还当着嬴政的面说了一句:“没教好的畜生就是畜生!”

    这句话说得难听极了,也不合扶苏的身份,蒙毅和央芷脸色都变了,担心嬴政会不高兴问罪,哪知嬴政一点也没有在意,还把马宰分了赏给臣子公子们。

    诸如此类的事情有很多,不管在何时何地,何因何果,嬴政都好像会无条件的站在扶苏这边,必要的时候还能颠倒黑白,不问真相,让蒙毅非常头疼。

    蒙毅却不知,扶苏那一箭有泄愤的成分,那句话也是含沙射影的暗骂嬴政,原因无他,前夜里嬴政偷偷摸进了扶苏的步兰殿,做了些惹得长子炸毛的事情。

    以至于秋猎的时候,扶苏不得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手腕上都是一圈吻痕,一路上都在骂嬴政不知收敛,越来越过分!

    蒙毅不知各种原由,只觉得大王这么没原则的宠下去,也不怕孩子被宠坏了。

    转头一想,蒙毅也释然了,他们长公子也没长歪,就是偶尔发发小脾气,整体来说已经是非常难得的完美了。

    蒙毅离开后,嬴政好笑得问扶苏:“你何时学会了暗里黑人了,为什么要打他?”

    扶苏咬着杯沿磨了磨牙,言之凿凿,“赵田怂恿父王做个昏君,我认为我在为民除害。”

    嬴政笑着问, “为民除害?合着你打人是对的呢?”

    扶苏说:“我可没打人,我是个好人,是个君子,怎么可能会对人动手呢。”

    嬴政二话不说撸起了袖子,右臂上两道结痂的红痕暴露在扶苏眼前,“这就是你的君子作为,动口不动手?嗯?”

    扶苏冷笑:“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抓伤的是昨晚夜袭的那个混账,父王不是在章台宫安眠吗?你这伤是从哪儿来的?难道是被刺客所伤。”

    “只要你这个小刺客。”嬴政笑笑放下衣袖,不至于因此生气,“为这件事,发那么多大火?”

    扶苏咬着玉杯舔了舔上颚,没来由心烦,“那倒不至于,我只是觉得吧,你要是左拥右抱了,我很不爽,太碍眼了。”

    嬴政眼眸微微亮了一分,“怎么不爽?”

    扶苏说的肯定不是嬴政想听的,“我都没左拥右抱,你凭什么还能享受得到,凭你年纪比我大,还是凭你比我无耻得很?”

    “嗯?”

    扶苏说得来劲了,挑衅的看着嬴政,“赵田这厮讨好人也讨好错了对象和方法,他应该劝你将美人送到我宫里去的。”

    只是一句玩笑话,让嬴政的好心情荡然无存,他走过来拧了把扶苏的脸,又不满的拍了拍,警告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左拥右抱,你?下辈子吧。”

    “你管我!”

    嬴政冷笑,“你要是敢动这种心思,寡人就让你叫你看上的女人母妃,敢试一下吗?”

    扶苏惊了把,“你可真是……相鼠有齿,而你无耻啊!”

    嬴政捏着扶苏的下巴逼视着他,“小狡童,你这么不高兴,是讨厌别人塞女人给父王吗?你在嫉妒还是吃醋?”

    扶苏拍掉了嬴政的手,撇嘴道:“我是在为那些女人不平,也是在为我……”

    扶苏话锋一转,理直气壮起来,“我当然是为了我死去的母妃不平了,她才死去多久啊,你就忘得一干二净了!你也太凉薄冷血了点。”

    嬴政说:“寡人没忘记她,还很感谢她把你带回寡人身边,而且要不要寡人提醒你一下,她已经死了十多年了,寡人就算忘记了她,也不算冷血。”

    “那也算!”

    嬴政摸了摸要炸的小孩,笑着安抚了几句:“好吧,算好了吧。你不喜,父王就不让她们进宫碍你的眼,好不好?”

    扶苏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关我什么事!”

    嬴政从善如流改了定论,“成,不干你事,是碍了父王的眼,行吗?”

    扶苏还是很不高兴,他知道嬴政是误会了,解释只能越描越黑,可看着嬴政得逞的笑脸,真的让他很不爽啊。

    扶苏哼了声说:“笑这么开心干什么,就和jian计得逞的小人一样。”

    嬴政笑容一滞,捏了把他的脸,“你该学着说些好听的了,再胡言乱语,父王就要堵你的嘴,要不要试一试?”

    嬴政按着扶苏的肩俯下身来,呼吸慢慢交错纠缠,凤眸逐渐变得幽深。

    “走开!”扶苏心一下子就慌了,一把推开了嬴政掉头就跑,他才不要试!再和嬴政待下去,他就要被嬴政带坏了。

    嬴政轻“啧”了声,捻了捻指尖,“算你跑得快,下次……”

    还有下次,小狡童,下次就没这么容易放过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