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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章

    在皇帝高压手段一段日子的强制修养下,沈念被食补得连发丝末梢都油光水亮,整个人神采焕发,连眉梢眼底都透着俏皮的神采奕奕。

    可是这段时间,老不见神医上官无羁的影子……,沈念心下挂记,偷摸溜出房,想去神医那探一探。

    不巧刚推开门就遇上齐殷。沈念手里转着太上忘情,当下装模作样耍弄起来。

    齐殷的手挡在衣跑外侧,看到沈念明显一愣,随后弯起眉眼打招呼:“沈念哥哥,怎么今天起得这么早啊?”

    沈念不想让齐殷知道他想去找神医,于是干脆见风使舵,装模作样练起武来,身随笛走,上窜下跳,手里的太上忘情舞得虎虎生风:

    【风送紫霞】

    【金雁横空】

    【白虹贯日】

    【风伴流云】

    【天绅倒悬】

    【苍松迎客】

    【乌龙摆尾】

    【风扫梅花】

    ……

    身形轻盈利落,动作行云流水,起手落式皆是一气呵成。

    齐殷拍手叫好:“好好好!!!沈念哥哥舞起来当真是好看得紧!!!”

    沈念收回太上忘情,往他怀里一瞥,眼尾勾起,掩扇半笑:“你这是藏了什么好东西?”

    齐殷把沈念一把拉到房间里,关门前还特意往外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才关上门,偷偷把怀里东西拿出来,一件件摆在木桌上,献宝般呈给沈念:“给你从山下带上来点东西。糖葫芦、龙须酥、芙蓉饼,小酥rou,蜜饯……呐,还有泥人、鬼面、竹蜻蜓,九连环……。沈念哥哥喜不喜欢!”

    沈念本就玩心大,装出来的一本正经到底是没绷住,他拿起一块龙须酥就往嘴里扔,好吃得眼睛眯起,眼泪差点从嘴巴里流出来:“就是这个味儿!小时候冒着被教主师傅怒抽一顿的代价也要跑去山下买几块来吃!”

    沈念拉齐殷坐下,你一块我一块分着吃,他舔着手上的糖渍赞不绝口:“还是你懂我!不像那几个老古董,忌这忌那,多没意思。”

    嘴里叼着芙蓉酥,刚想付钱,一摸口袋发现钱袋扁扁,为难道:“哎呀,我忘了银子也被收缴了……”

    齐殷全不在意,连忙摆手道:“不要钱不要钱。沈念哥哥愿意收下我就很庆幸了。你若真与我较真地明算账,我还要不高兴呢。”

    哇,小小年纪思想觉悟这么高,小伙子很有前途嘛,难怪选你做主角s……

    沈念看着齐殷年岁较小,正是爱玩好闹的年纪,想来没准能和自己玩到一起去,便随口问道:“诶,你会斗蛐蛐嘛?”

    齐殷精神一凛,神秘一笑:“不论蹴鞠、陀螺、斗鸡、斗蛐蛐、打马吊、打响炮、叶子戏这等下九流玩法,还是捶丸、木射、投壶、双陆、六博、角抵、斗草这种上九流玩法,我都能陪沈念哥哥玩到底玩到尽兴。”

    沈念登时惊为天人,一下从藤椅上站起,就连脑门上耸起的呆毛都激动得晃了晃:“当真?!”

    齐殷轻笑,往沈念嘴里塞了块蜜饯,笃定道:“千真万确!”

    沈念心下喜悦:“妙啊!”

    如果有个人,性格随和,处处尊重你,从不违背你的意愿。给你吃你想吃的,陪你玩你想玩的,还能随时随地嘘寒问暖给你捏脚捶背逗你开心,你会不会觉得他不错?

    沈念突然心口涌起一股陌生的暖流,他惊慌地找了个借口把齐殷打发走,然后喝了口凉茶,拍了拍心口因为能玩到一起去而变得激动的心情。

    诶呀完了呀,这小子这么上道很难不对他有好感啊。难道我要重蹈原着的覆辙了吗?不过原着里我图他身子,这回嘛……图他能陪玩。真不知道是进步还是退步了呀……

    可是……也不对啊。

    按理说,我也二十有五了,怎么就整天想着玩闹,却一点不见对谁动情呢?原着里我至少还是发过情的啊!

    这年头,就连阿猫阿狗都发情好几波了呀,为何我却从没有那方面心思,就连自家的小兄弟,也从没站起来过?!

    啧,该不是……我这身体有毛病吧。难道……我有隐疾?!!

    有隐疾的想法把沈念吓得着实一跳,他仔细想了想“自己不行”的可能性。

    近些年,身边的人陆陆续续都娶妻生子了,以前还能安慰自己说还年少。可现在,二十五的年纪早该成家立室,同龄的几个舵主、坛主,他们家的娃娃都能满街跑着打酱油了……自己却,从没想过此事……

    若说是因为素来爱慕自由的性子,不喜被人管束才无意此事,那也该对性格温润之人容易产生爱慕之情,至少也得有那一时半刻对人心动过。可这么多年来,遇到的色艺双绝的女子也不在少数,却也从未有过爱慕的心思。

    唯一一次做得出格的,差点把性命搭进去的……可自己对齐殷也只限于友人之情、同伴之义,并未作何他想。

    况且当初救他,还不是因为怜弱的陈年老毛病犯了!遇到那些处于弱势的人,总情不自禁出手帮忙,甚至不惜为他们腹背受敌、两肋插刀,唉真是没救了……

    当年教主师父还健在的时候,就很讨厌这一点……,他若是泉下有知,又该罚我了……

    ……当年回忆……

    老教主气势汹汹怒目圆睁:“你的妇人之仁一而再再而三坏我大事!如今连皇宫的弃子你都敢捡回来偷偷医治!天子屋里本就情谊淡漠九子夺嫡,任何一步站位都敏感非常,你却救下那个本该死透的皇子,你这是要把圣教拖下水!!!”

    杀气腾腾的老教主提着太上忘情踢门而出:“世人多数慕强,少有怜弱……你作为我圣教下任教主,偏生是用情过度,怜弱过头,连普通人都不如!今天,我就去把你怜弱的根全部端掉!”

    小沈念扑通跪在地上抱着老教主的腿不撒手,眼泛泪光: “不要!师傅!思音知错!求您放过他!”

    “只要您老人家放过他,徒儿定每日勤加修习密术,日益精进……思音发誓,思音此后和那皇子再无瓜葛!思音日后再也不敢老毛病发作捡人回教了!”

    老教主脚步一顿:“是嘛?那你怎么保证?又如何让我相信!”

    小沈念擦掉眼泪,端跪于老教主身前,一字一顿,掷地有声:“还请师傅,赐下绝情丹。”

    老教主眉梢一挑:“绝情丹……,服下后断情绝义,前尘皆忘,你舍得?”

    小沈念面沉如水,毫无波澜,只有泛红的眼眶眼看又要积起水来:“师傅说得对,一教之主怎能妇人之仁。”

    老教主眼神一转,问道:“为何不选忘情丹?”

    小沈念咬咬牙,平和地笑笑:“忘情丹不比绝情丹,忘情丹不过是断情绝义前尘皆忘,绝情丹一入口,这一生一世便是再难动心动情,况且,无药可解……”

    小沈念面色苍白,眼神决绝:“司音这么选,便是向师傅表明决心,从此司音生是圣教人死是圣教魂,一心向着圣教,心无旁骛再无私心。”

    老教主原先的杀气因为这句话消散大半,不过眼神依旧狠厉:“好!那本座便再信你一次。若下次你的老毛病又犯了……”

    小沈念惊慌失措,连忙五体投地跪谢:“绝无下次!谢师傅开恩。”

    小沈念在老教主眼皮底下仰头服下朱红丹丸,心里反复默念着当今皇帝皇甫长泽的名讳,一路漠念到竹舍,写下【快走,别再回来了】的字条时,却已忘记落款处要写谁的名字。

    ……回忆结束……

    沈念头痛欲裂,尘封的记忆突然一幕幕土崩瓦解,他从藤椅上狼狈跌下来,起身时已泪流满面。

    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竟已经忘记了这么多事情……难怪,难怪自己从没对谁动过情,感情最深的,也不过只是玩伴和友人的程度。

    原来,都是因为有这颗绝情丹!

    一幕幕解封的记忆……,熟悉又陌生,如潮水般奔涌上沈念心头。

    那日服下绝情丹后,前尘尽忘,少年皇甫长泽走了,少年上官无羁走来……,那满身药香的人成了回忆里新的故事……

    亏得有他一直常伴左右,自始至终,对已然无心无情的自己,竟也能千般维护万般关照……

    可是……

    “上官无羁,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竟强效到能把绝情丹的药效都给化了!”

    “不可能的……化去绝情丹,即便教主师傅在世都办不到的事情……你这憨憨该不是用了什么禁术吧?!!”

    沈念冲出房间,一路上越想越心慌,算算时间,上官无羁也要有一个月没出过门了。

    那天药庐里,他到底为我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