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另一面
“不,不知道。”雷克利斯眼中闪烁的亮光仅极快地维持了一瞬,然后悄无声息地隐匿下去。如果不是欧帝斯时刻紧盯他的面部变化,就在不经意之间忽略掉了。 爱撒谎的小骗子。他露出残酷的微笑,手指按在面罩的固定位置,只需用指纹激活,暂时关闭的装置又发挥了它的作用。 面罩内的空间再次收紧了。 雷克利斯很快就脱力地松开播放器,无暇顾及它摔落到地上的碰撞声,本能地蜷缩起身体对抗体内因缺氧产生的痛苦。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只是坐在不远处冷眼旁观他的反应,冷酷的心扉不为丝毫的怜悯敞开。 他的眼神让雷克利斯完全明白了一点——和任何一个残暴的家伙接触,都可能发觉到对方内心最柔软的弱点。然而欧帝斯不同,他神经质的、散漫随性的反应,恰恰成为了最坚固的防线,将一整颗可能存在高等生物情感的人类大脑紧紧包裹。 冷汗蛰进了雷克利斯的眼睛,他能听到自己的喉咙里发出的“嗬嗬”吸气声,尽全力扇动两瓣不受控制的嘴唇,组织起勉强清晰的求饶话语。 “答应……”他愿意替这人做事。死在通缉犯的酷刑中,不值得。 空气乍然冲进面罩打开的缝隙里,雷克利斯猛吸一口气,不住地干呕咳嗽起来,动作大得连肩膀和大腿的伤口都因此崩裂了。但他不在乎那点疼痛,死里逃生的庆幸是现在唯一的念头。 欧帝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等他能移出注意力和自己对话了,才说道:“既然结果是相同的,何必最开始要做反抗的行为?” “少说废话,说正事。”雷克利斯吸着冷气挪动伤腿,濡湿他手心的鲜血在刚刚已经染红了床单,全身各处的疼痛在窒息感褪去后就如同后续的潮水涌了上来。 为了缓解点痛苦,他放松身体平躺在床上,闭目做着均匀的深呼吸。 桀骜难驯是雷克利斯两辈子改不了的性格特点,他的骄傲融合进了血rou,哪怕暂时的服软也没能让他心中对一个通缉犯的轻蔑减少许多。从同意替欧帝斯做事开始,他就不愿意再多施舍一个眼神给对方。 “别这么没有活力。”欧帝斯并拢的两指按在了雷克利斯的肩部伤口处,轻慢地抠挖未痊愈的圆洞。 雷克利斯声嘶力竭地发出一声惨叫,额上青筋暴起,痛得几乎当场昏死过去,那人的手又移开了。 他轻捻指尖的血污,在雷克利斯的脸颊上划出两道血痕,然后失去兴趣般示意外面的机器人带走床上死鱼一样的人。 被汗水晕开的血渍就那么明晃晃地挂在脸上,比起羞辱,更像是彰显地位的最原始标记。 拷问的确不是他的长项,他仅仅是个思考方式变态的疯子。雷克利斯唾出一口血水,充满怒火和仇恨的眼神对准欧帝斯,被带走前也不忘扔下狠话: “祈祷你的‘残暴者帝国’还能安稳一段日子吧,一旦给我离开这里的机会,我必将踏平你的王国!” “残暴者?”欧帝斯又露出了熟悉而诡魅的轻蔑表情,仿佛根本对他手下的命运毫不在乎。 雷克利斯心里咯噔一下,不妙的念头生了出来。他再努力扭头去看欧帝斯的脸,企图证实自己的想法的时候,对方已然背对他走向了另一方,灯光照射不到的阴影笼罩了他的背影。 那人逐渐远离了他的视线,现在轮到他为自己的命运担忧了。出乎意料的是他没被带去刑房之类的地方,而是去了治疗室。 雷克利斯可不认为这是善心大发的行为,欧帝斯需要他做事,自然不愿意派出一个半死不活的苦力。他需要的是精力充沛的战士。 以及搭档。 这点是雷克利斯再次见到欧帝斯之后意识到的。这人竟然不打算留在坚固的堡垒中,而是带上他这个定时炸弹,简直和不动脑子就要去赴死的白痴没有区别。 他的想法到底是什么,恐怕也无人得知。 但在知道欧帝斯要和他一起出发前,雷克利斯小心而警觉地踏入对方的私人房间,不明白为什么欧帝斯治好他的伤却不赶他去做危险的任务,反而命令手下将他带过来。 他走进欧帝斯的房间时是猫着腰的,在观察到一览无余的房间内仅有坐在办公桌后专注思索着某件事情的通缉犯先生一人后才松了口气,挺直腰杆走了进去。 他那份幅谨慎过了头的表现没有被任何人看到,欧帝斯始终没有抬头关注雷克利斯哪怕一秒,仿佛叫雷克利斯过来的人不是他一样。 这给了雷克利斯肆无忌惮地巡视整个房间的勇气,在这过程中他一直在观察欧帝斯的脸色,紧张的肌rou随时都会对突发状况做出反应。 但欧帝斯没有搭理他,只在最开始更换支撑下巴的手时吓得雷克利斯差点跳起来,后来就没有存在感地继续思考他那大概比生命还重要的神秘想法。 到底在想什么呢?雷克利斯十分好奇,伸长脖子偷瞄办公桌上的各种文件,只看见堆在那里的厚实笔记本和画满东西的图纸。 倒过来的视角无法辨识笔记本上的内容,雷克利斯倒是很感兴趣,只是捉摸不透里面装的是什么,就疑惑地收回视线,开始慢吞吞地在房间里踱步。 欧帝斯的房间并不小,却丝毫不显得宽阔,几乎被大量塞得满满当当的书柜占去了空间,还有许多书本文件整齐地码放在地上。至于别的娱乐物品,雷克利斯没有看见一件,唯有放在床头的机器人模型与整个房间格格不入。 无论从哪个时代来讲,欧帝斯的私人生活都有些古板乏味了,实在难以和那个说话做事像个高魅力疯子的家伙联系起来。 欧帝斯坐在那,没有开口的意思,就是默许雷克利斯在自己的房间晃来晃去。于是他越发肆无忌惮,随手抽出书架上的一本书,看到书名就挑了下眉,问道:“你有希德的手稿?” “那是我的原稿,一本在不成熟的年纪写出的落后的经验总结。”欧帝斯还是没有抬头,而是灵感乍现似的拿笔在笔记本上迅速书写,同时回答了雷克利斯的问题。“只有卑劣的窃贼才会完完整整地盗去一样东西,再不加思考地直接冠以新的名字来妄想占有它。” 落后?雷克利斯想了想这本书的教科书级地位,突然反应过来,拔高声音问:“你说谁是窃贼?” 回答他的是一声轻不可闻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