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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步步紧逼

    四目相对,目光在空中久久交锋。

    柏青岑缓缓向后倚去,倚在柔软的靠枕上,嘴角微微挑起来:“嗯,我是个疯子。”

    沈知砚疲倦至极,不想再看他。

    如今真相大白,忽然没什么话可说。信息量一时半会儿难以消化,他只觉得这间卧室太压抑了,窗户被窗帘挡住,眼里的一切都被蒙上灰色的滤镜。

    就是在身下这张床上,他们曾疯狂的zuoai,酿下了一切“果”的“因”。

    “我能看看监控记录吗?”沈知砚问。

    那些记忆已经被完全抹杀,他以围观者的心态问出这句话。他倒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zuoai能让他崩溃发狂。

    “你不会想看的。比起zuoai,更像是一场死不了人的屠杀。”

    沈知砚呼吸有一瞬间受阻,隐约泛上零星恐怖的记忆,他立即停止回想:“……比你这两天的易感期还要可怕吗?”

    “这次我吃了特制的强效抑制剂,并不算我真正的易感期。”

    沈知砚浑身发冷,忽然庆幸那些记忆已经被柏青岑藏起来了。

    柏青岑的笑收敛回去,呼吸微微屏住:“但以后不会那样了……我的易感期已经好了。”

    沈知砚侧头看那条缠着白色绷带的腿,隔了几秒又把目光收回来:“嗯。”

    他在床上躺了很久。

    柏青岑也没再说话。

    屋内维持着忽然的缄默,直到沈知砚起身向门口走去。

    “去哪儿?”柏青岑的目光登时刺在他背上。

    “出去走走。”

    “沈知砚。”

    柏青岑看到沈知砚回过头,直直看着那双静如死水的眼睛:“别出去太久。”

    “……嗯。”

    沈知砚走出卧室,顺着楼梯下到一楼。他脚下每一层楼梯都是他曾经用四肢爬过的,也许某一阶上蹭过他的血。

    一楼那个年轻的医生正在抽烟,斜眼瞧过来,把烟摁灭了:“吵架了?”

    “没有。”

    沈知砚随口应一声,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

    “记得回来。”

    “——他家有地下室。”

    沈知砚猛地回过头。

    医生嘴角天生下压的唇弯起来,极淡地笑了一下,令沈知砚的胳膊上一瞬间炸起鸡皮疙瘩。

    沈知砚很容易理解了医生暗示的意思,他瞪大眼睛看着医生,呼吸骤然有些乱,和医生对视了长达半分钟,医生一直不语,安静等待他的情绪稳定下来。

    沈知砚的视线模糊了,整个胸腔闷疼,没力气再哭,很慢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佝偻着身体一步步地向前迈。

    他被冗杂沉重的情绪压得直不起腰来,推开大门,阳光奔涌。

    他出去了。

    .

    沈知砚踉踉跄跄地走上马路,撞进人来人往的明亮世界里,他越走越快,直到最后跑起来,双腿疲软使不上力气,好像每跑一步脚都会被石头绊倒。

    路上他收到了蒋胜矾发来的微信。

    [考虑好了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报复柏青岑?]

    [石鹏辉刚刚一时冲动想给学校打电话举报你的种族,被我拦下来了。我告诉他先不急,我们还要等你消息。]

    沈知砚摁灭屏幕,抬头更快地奔跑。

    一路的人都在看他。

    那些神色各异的脸在沈知砚的视野里从远向近划过,他屏蔽了所有视线,无视周围的一切,直直冲进药店里。

    药店里的人也在看他。

    一张张脸向着他。

    沈知砚后退了两步,目光晃动。

    他站在人们的视线里,心脏沉寂,好像停止了跳动,直到药店售货员问候的声音响起来,心跳才开始复苏。

    他买了一盒紧急避孕药。柏青岑这两天易感期没有戴套,沈知砚在一层层叠加起来的恐惧里,坠入更深的不安。

    从药店里出来,望着街上形形色色的人,高楼林立,他想回家看mama,把药塞进外套里裹着,跑向公交站。

    他终于满身汗跑进家里时,秋季的风吹得他湿漉漉的身上浑身发冷,头发也狼狈不堪地黏在额头上,好像发了高烧一样虚弱。

    郑艳姝快步迎过来,伸手来回扒愣他脏掉的白衬衫,惊叫道:“哎哟,怎么给祸祸成这样了?赶紧脱下来!”她看着沈知砚沉默不语地换上她找来的新衣服,说:“刚刚中午柏青岑的人来了,呼啦啦的一大帮,在咱家逛了一圈问我有没有遇到危险,给我吓一跳……他们干啥来的?你和柏青岑那边儿没发生什么事吧?”

    沈知砚摇摇头。

    蒋胜矾来他们家目的就是要走郑艳姝的手机,手机到手后就及时走了,柏青岑叫来的人扑了个空。

    沈知砚应付着郑艳姝的关心,头昏脑胀,只想上床躺躺。他耳边听着郑艳姝的絮叨,心里虚浮着的种种负面情绪终于在聒噪声中落地归一,化成归家后的安心感。他安抚好郑艳姝,钻进屋里把门锁上,外套摊开,拿出里面被挤扁了的药盒。

    他没想过自己还能有这么一天,背着mama偷偷吃避孕药。

    这两三个月里,他做了很多对他来说很叛逆的事:早恋,上课和柏青岑手机聊天,下课刷论坛,甚至放假后还和柏青岑上了床,套都没戴。

    白色药丸吞入口中,灌下的凉水无色无味,却咽得比药还难,满嘴苦味。

    沈知砚将剩下的药塞进衣服口袋里。藏哪都可能被发现,他太心虚了,只能带在身上,焦虑地在房间里转了几圈,又走出卧室坐在院子的台阶上发呆。

    此时郑艳姝站在客厅里杵着墩布,望着沈知砚的背影愁眉不展。沈知砚进门时她就瞧见他一身的伤了,伤口无非是柏青岑搞出来的。她低头用手指关节手沾了沾眼角的泪,愁闷地叹口气。

    她站在屋里,沈知砚坐在门外,他看着花草,她看着他,就这样静止了,静到仿若时间定格,若不是天色慢慢黑了,她都觉得恍惚过了一辈子,她的儿子就这样坐在那节台阶上,没再动过了。在这慢下来的时间中,她想了很多,心事积压在胸口间,思绪乱糟糟搅成浆糊。

    沈知砚坐了整整两个小时,一动不动,和他曾经向郑艳姝坦白自己被休学的那天一样,静静坐着却又好像极端疯狂,仿佛下一秒就会干出什么神经质的事,让人莫名心慌。

    忽然沈知砚站起来直直走向大门,身形在墨蓝色中渐远。

    “砚砚!”郑艳姝忙喊住他,“去哪儿?”

    沈知砚回头。

    他咧嘴笑笑,说了两句话便转身走了:

    “下次再有同学说来找我玩,您就别信了。”

    “我在学校没有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