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梦
时间过得异常漫长。 沈知砚呢喃的呓语持续了很长时间,柏青岑睁着眼看着他,直到屋内重新陷入沉寂。 再次闭上眼后柏青岑睡得很浅,胡思乱想到早上六点半,刺耳又急促的闹铃把两个人吵起来。初晨的太阳洒下清透的白光照在他们的身上,柏青岑睁眼,看到沈知砚在他怀里迷迷糊糊地磨蹭脑袋,眼里的阴霾一扫而空。 柏青岑伸手把手机摸过来,关掉闹铃:“糯糯,起床了。” “嗯……”沈知砚紧闭着眼皱眉毛,醒得很艰难,胳膊举过头顶想要伸个懒腰,这一瞬间他猛然清醒不少,“嘶……” 他眯着眼看天花板,脑子空白了。 此刻最直观的感觉就是脑袋又胀又晕,眼前眩着模糊的白光,浑身酸疼的同时胃口也在泛酸。最难捱的感觉在他醒来后全都涌了起来,沈知砚痛苦得一下都不敢动,xiele力气瘫在床上,“什么情况……” 柏青岑胳膊肘撑着床侧躺在他身旁,眉毛微拧:“醉得这么严重,现在还在难受吗?” “嗯,”沈知砚应完一声后意识才渐渐回笼,眼睛瞪大一点,“我怎么在你家?” 柏青岑愣了,呆滞地看着他。 “你把我带回来干什么,你——”沈知砚话音一顿,“我们做了?!” 柏青岑没料到沈知砚醒来是这个反应,张了张嘴。 沈知砚说:“……你,知不知道,我们还在分手状态?” “昨晚……”柏青岑第一次觉得这么局促,预料之外的情况打得他猝不及防,“昨晚你喝醉了,然后……” “我喝醉了,”沈知砚脸色苍白地从床上坐起来,甩开柏青岑扶过来的手,胃里一阵阵恶心的感觉加剧了往他晕乎乎的脑袋冲的火气,伸手拽起旁边的校服,“我喝醉了你就跟我zuoai?你明明知道我不想做的,我最怕做这个,而且我们已经分手了,你就这么在我头脑不清醒的时候把我睡了?” 柏青岑神情木讷地跟着坐起来,看着急匆匆穿校服的沈知砚。 他没想到糯糯喝断片了,把昨晚的事都忘了。 “昨晚其实……” 他开口后,沈知砚向他看了过来。寂静中他尴尬地说下去,“其实这次做得挺和谐的,你也有……” 柏青岑把嘴闭上,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是越抹越黑。他们已经分手了,不管怎么样他趁沈知砚醉酒时候和他上床就是不对的。 他本来还自我感觉良好,觉得昨晚表现不错,糯糯应该认可和他上床了……现在他才惊觉,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开学以来两个人一直努力维持的熟悉又陌生的微妙平衡被这次zuoai彻底打破了。 糯糯原本还会和他当很亲密的同学,和他一起吃饭一起遛弯,还一起建立了“反暴小队”……现在恐怕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糯糯,我……” “别说了。” 沈知砚瞥了他一眼,整理着凌乱的校服转身下了床,踉踉跄跄地走向卧室大门,手握住门把手。 他回头看向怔然坐着的柏青岑。满屋都是昨晚柏青岑留下的强大的信息素味,在这压迫感极强的气息下,床上的Alpha受伤的表情显得极为反差。 沈知砚说:“回去我会找夏老师换座。” 他扭头的一瞬间看到柏青岑惊愕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的扭曲表情。 沈知砚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门随之关上,留下一片死寂。 钟表的秒针依旧不厌其烦地转着圈。 极致的安静下秒针每挪动的一格都携着“嗒”的一声,这个平时被淹没在嘈杂市井音的微弱声音在此刻显得极为刺耳,它被放大了无数倍传进柏青岑的耳朵里,每一声都像是在倒计时,让他焦虑、暴躁。 他想起上一次听见这么清晰的指针旋转声是在昨天夜里,沈知砚睡着时呢喃了一个人名。乍一听见这人名的时候,柏青岑大脑一下子宕机,直到沈知砚说了下一句: “蒋胜矾……” “不……放过他……” 沈知砚的语气细听起来有些焦急,好像在梦里快哭出来了。柏青岑的脑子先是空白了几秒才渐渐反应过来,心里有了猜测。 沈知砚又做那个噩梦了。 那个他成为帮凶、让蒋胜矾和石鹏辉得逞报复的血淋淋的噩梦。 柏青岑轻而易举地猜了出来,因为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听到沈知砚说梦话了。 上一次是在沈知砚和他坦白蒋胜矾的报仇计划之前的那个晚上。 那晚他在卧室看A-1的研究报告,沈知砚推开门走进来,坐在他旁边。 他翻看了一会儿手中的资料,说:“我可能找到解决办法了,再给我点时间……”他说完听许久不到沈知砚的回应,扭头发现沈知砚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后背倚着白墙,不停点头。 他笑了笑,伸手扶住沈知砚的肩膀想把他放平让他好好睡觉,就在这时沈知砚忽然急道:“等一下……” 他停下来,跪在床上弯腰抬头打量沈知砚的脸,温和地问怎么了,沈知砚不回答,只断断续续地说着梦话,像着了魔一样两眼紧闭脸色惨白,唇哆哆嗦嗦地不停嘀咕。柏青岑听了一会儿,从只言片语中提取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信息,脸色渐渐沉下来。 就在此时,沈知砚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上面是蒋胜矾的消息: [我再重申一遍,你要知道你在这次的行动里作用至关重要,因为你和他的匹配度是A-1,强制失忆只能靠……] 消息概要只显示到这里。 柏青岑面色阴沉地看着早已灭掉的屏幕,一动不动地抱着沈知砚坐了很久,直到沈知砚开始疯狂挣扎,他调整了神色,抱紧怀里的人叫道: “醒醒,糯糯……” “做噩梦了?” 沈知砚再次睡着时,柏青岑摁亮了自己手机,打开催眠曲,引导沈知砚把事情交代了出来。 和着轻缓的音乐,他构建了一个梦。 梦里,沈知砚是报仇的主谋。 沈知砚看着躺在鲜血里的他,被逼着说: “我恨你。” “我喜欢你都是因为假性恋爱综合症。” 梦里,蒋胜矾说: “柏青岑对他这么上心,可受不了他这么背叛,没疯就不错了……” “是吧,沈知砚?” 梦里沈知砚强制了他失忆,让催眠师给他植入了记忆。 催眠师走了,撑着一把雨伞。 橙色与灰色分割的伞面,这是三月十八日初夜那晚,他带着沈知砚从AQUIVER里走出来时撑的那把伞。 柏青岑冷静地描述了所有细节,梦境以假乱真。 转天早上沈知砚就红着眼把手机递上来,把和蒋胜矾的聊天记录给他看。 他垂着眼手指滑动屏幕,目光淡淡,心里疯狂滋生着阴暗的想法。如果没有他昨夜一手cao纵的那个梦,沈知砚究竟会怎么抉择? 是向他交代,还是投靠了蒋胜矾?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他只能看着眼前沈知砚递过来的手机,听沈知砚的坦白。 在沈知砚战战兢兢的解释声中,他看着那双满是自责的含着眼泪的眼睛,快要被溺死在猜测里的窒息感又渐渐被压了下去。 他不想再纠结了。 …… 糯糯最终还是站在了他这边。 糯糯还是选择了他。 糯糯选择了他—— 柏青岑的内心疯狂挣扎着,爱意软化了他梗在心头的结,所有阴暗的揣测最终都变成了一个想法……谢天谢地,糯糯没有背叛他。 太好了。 时隔两个月,沈知砚还是被这个噩梦所困。昨夜柏青岑听着沈知砚的梦呓,听沈知砚向梦里的蒋胜矾求饶。 “蒋胜矾……” “不……放过他……” “别打了……他快死了……” “求你们……” 沈知砚为了救他不断替他求情,哀求的声音听得柏青岑心碎。柏青岑听了他很久的梦话,钟表的秒针滴滴答答地转着。 在他深感触动的时候,沈知砚话音一转,带着哭腔说: “我喜欢柏青岑只是因为我病了……” “是假性恋爱综合症,我病了!” 这曾是柏青岑借梦中的蒋胜矾之口逼沈知砚说的话,那时柏青岑笑着听这些话从沈知砚嘴里说出来,眼里在黑夜里闪着异样的光。他心脏分明像是被攥紧一般喘不上气了,却还是逼着沈知砚说出更多让他自己难以忍受的话。 这一直是柏青岑心里最难过的那道坎。 直到昨天夜里他又听到了。 沈知砚重复了很多次“我病了”才睡过去,屋内重新沉寂,柏青岑却睡不着了。 虽然他们的关系一直在改善,可假性恋爱综合症和过高的信息素匹配度一直是沈知砚心里的一根刺。没有人愿意接受自己的爱只是各种疾病酿成的结果。尽管沈知砚嘴上不说,心思却如数体现在了梦呓中。 柏青岑忽然捋清了很多事,为什么沈知砚明显还对他有情却拖着不和他在一起,为什么发情期和他牵手也坚决不超过五分钟…… 因为沈知砚的每一次心动都会牵引起那根深扎在他心脏的刺,刺动了,他就退缩了。 柏青岑望着卧室紧闭的门,被甩门而去的暴躁和火气逐渐被深深的疲惫感替代,他的双手搓了搓脸,伸手拿过床上的校服。 很快,[可以喜欢一下小狗吗·小狗日记]多了一条楼主更新: 417L:又是没人要的小狗了。 手机屏灭,他失魂落魄地走往去学校的路上,给沈知砚打了三个电话都是无人接听。 走到教室门口后他深吸一口气,已经做好了看到自己旁边的位置已经换了个人的准备,却看到沈知砚坐在那儿,嘴里咬着鸡蛋灌饼。 柏青岑呆怔地走过去,把书包立在桌子腿旁。 “一猜你就没买早饭,”沈知砚从书箱里掏出一个食物袋,里面装着和他手里的一模一样的灌饼,“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