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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禅番外:红藤(一)

    徐征第一次带着小弟跟人火拼,起因只是因为一件很小的事情——他十八岁那年看了几张古惑仔的碟,想跟人收保护费,体验一把刀架人脖子上、脚跨在凳子上逞大哥威风的快感。

    于是他算计好待宰的肥羊,为了显得成熟沧桑还跑去纹身店纹了花臂,喊上四五个小弟壮胆,一伙人风风火火去了街口那家音像店,进门先砸,徐征一马当先,他顶着个破鸭嗓吼:“老板,收保护费!”

    据老板后来采访表示,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被一种宛如废楼底下收破烂的声音阴影支配着。

    说回来,当时店里没什么顾客,有几个穿得流里流气的人盯着他们,老板站在收银台呆呆地不动。

    “干什么啊这是,”那几个流里流气的人慢悠悠走了过来,领头的边耍着弹簧刀边威胁他们道,“这是我们禅哥的地儿,识相的赶紧滚。”

    “禅哥?”徐征抱臂,冷笑一声,“哪个石头里蹦出来的禅哥,他是警察?包了这地儿?老子他妈的——不认!”

    “找打!”

    话音刚落,那几个人就拿着东西往徐征他们身上砸,可架不住徐征带的小弟多,个个又是人高马大的,还拿着棒球棍,这一对比,显得对方那边就有些凄凉,打了几下,领头的见势不对,起了退意,但嘴上不服输地叫嚷着:“你…你、等着!回头叫禅哥收拾你。”

    徐征一棒子敲下去,离他最近的那人抱住脑袋啊啊叫着,他听了这话,扬眉说道:

    “好啊,回去告诉你们禅哥,我叫徐征,这周五在杨家巷17弄等他,就问他敢不敢来。”

    然后大步走到收银台前,老板呼啦啦打开收钱箱,嘴上哆嗦着说:“就这点了…今天就这点了。”

    徐征意思意思,捏了几张红票子在手上,给老板扣上收钱箱,颇为意气地拍了拍他肩膀说道,“行,你这店,以后归我罩了。”

    然后一伙人风风火火地去了刘记大排档,用收来的小几百撸串开啤酒。

    桌上小弟们意气风发,纷纷给徐征表忠心唱赞歌,对接下来的巷口火拼表示信心满满,斗力无限。

    据后来跟他去巷口火拼的小弟张某透露,他们老大吹的牛逼彻底…吹破了。

    2008年8月18日,离徐征的十八岁生日过去了59天,在杨家巷的19弄那条口子里,他年少无知做的大哥梦就这样在吴禅的刀口下夭折了。

    夭折了。

    折了。

    了。

    那天是吴禅第一次见徐征,这小孩吹了个莫甘西头,穿一身皮夹克、铆钉靴,见了他,很嚣张地挑衅说:“你就是那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禅哥?”

    吴禅一身黑T黑裤黑板鞋,肌rou被衣服箍得紧紧的,他听到这句话先笑了声,把手头上抽的烟慢悠悠掐灭了,然后下令小弟:开打。

    此战以徐征团伙单方面被殴结束。

    后边吴禅把刀架徐征脖子上、脚踩在一个徐家小弟的背上,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啊?”

    徐征一副小豹子模样,先动手挣扎,然后嘴硬不说,最后吴禅用刀在他皮肤上划开了条小口子,他才干巴巴地冒出一句——

    “徐、征。”

    吴禅达到目的,高兴,收了刀子,临走前还补了一句。

    “记好了,你禅哥可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徐征第二次见吴禅,是在鸿门的年宴上。

    他爸徐澹刚开始合并鸿帮和黑门不久,所以今年年宴办的格外盛大,附近的几个大的帮派,不管熟不熟的,都发了邀请帖。

    作为独生子的徐征当然是这场年宴的小主角,小主角穿了一身白衬衣套了件黑马甲,领口戴了枚剑与盾牌式样的胸针,脖子上露了道浅浅的划痕,湘姨想给他用粉底盖住,被他抬头止住,这是他大意过后的戳记,他得记住这次的羞辱。他从二楼的栏杆往下望,本意是想看看几个亲近的小弟来了没,不想好巧不巧地看到几个月前羞辱他的人进了徐宅。

    这下好了,羊入虎口,让他徐小少好好来会一会这只‘蝉(禅)子’,徐征捏紧了扶手,强忍激动,做了一番表情管理,然后施施然走下了楼梯,他爸在主厅拉住他,父子俩走了几个叔叔辈的大佬那儿挨个碰了杯,认了认脸,大家都知道未来是这位少爷子承父业,都夸说他少年风发,有‘小澹爷’的风范,香槟杯与杯轮番交换,直到——那只红酒杯递到了徐征的面前。

    “徐先生,晚好。父亲托我来拜个年,”吴禅说完,又朝徐征,“徐少爷,晚上好啊。”

    他猛地抬头看去,正是吴禅那狗崽种,一脸笑眯眯的样子,那人还跟他强行碰了个杯,先他一步喝下。

    徐征义愤填膺,一口闷下杯中酒。

    “阿征,这是禅小少爷,吴老大的儿子。”他爸为他做了个简短介绍。

    吴老大?

    徐征一听‘吴老大’精神了许多,要知道,他爸徐澹和吴老大一直都是他中二时期崇拜的两位英雄大佬,知道是吴老大的儿子,他稍微有些释然了。

    好吧,那就看在吴老大的面子上,原谅他儿子的冒犯好了。

    少年心里这样想道,不过他爸说的下一句,就叫他顿时破了功。

    “禅少爷大你几岁,你得叫声哥哥,你们年轻人好好玩儿啊…”

    ‘哥哥’这两个字一落,吴禅那狐狸笑得愈发猖狂,正巧徐父被几个帮派的人拉去拼酒,徐征撕开客套的伪装,啪的把玻璃杯一放,恶狠狠地瞪他一眼。

    “阿征。”

    “别这么叫,老子跟你又不熟!”

    十八岁的徐征对吴禅的挑衅就像是个暴躁的小豹子,或者说是小火药桶,一点就炸。

    但是他们很快就熟了起来——吴禅单方面努力的结果。

    吴禅带他火拼、巷斗、圈地盘,两个小老大一聚首,底下的小弟们战斗力极强,打怕了好几家贪吃的老鬼,他还带徐征去微山上飙车,徐征握着方向盘,油门一脚踩到底,肾上腺素暴增。

    吴禅给他过十九岁的生日,在山上,一场飙车赛结束之后,领他看山上的群星。

    徐征手上拿着头盔,头发湿湿的,全是热汗,又慢慢挥发在风里。

    吴禅朝山边大喊:

    “阿征——生日—快乐——”

    徐征眼里分明是高兴,但面上撇嘴嘲笑他:

    “幼稚死了。”

    两个少年推搡着,闹着,笑着,度过了此后漫长的数个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