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危机渐起
第二天的天气不算太好。 ? 清晨一早,乌云密布,狂风大作,茂密的树叶被吹得簌簌作响,袭来一阵寒意。 ? 叶敬酒倒是睡了个好觉,他醒的时候窝在花不笑怀里,想来又是对方老毛病犯了。叶敬酒却不想在这方面计较,只因花不笑的怀抱在昨夜确实给了他些许安慰。 ? 他没再继续思考那些烦心事,反而打起精神和花不笑一起迎接今天的比赛。 ? 今天是混战前的最后一场个人比赛,比赛结束后会剩下来一千人左右,在混战后最终只能留下九十九人,并再次两两对决,直至出现夺冠者。 ? ? 去比赛的路上,花铃在他旁边叽叽喳喳,问他这几日都去做了什么。 ? “好玩吗?那浮知城我还从来没逛过呢。哥哥总说那危险,不让我逛。” ? 队伍后边似乎有人知道叶敬酒和逍遥派的人似乎走得有些近,正在私底下议论他的行踪。他们声音很小,不过还是被耳尖的叶敬酒听到了。 ? 叶敬酒抿了抿唇,装作没有听到那些人议论,回答花铃,“没什么好玩的。浮知城是妖族的地盘,大都是些让你睡不着觉的恐怖东西,你还是别去逛了。” ? 花铃一呆,没想到叶敬酒是这么回答的。她当然知道浮知城对人族来说不是什么好地方,但她还是想去看看嘛,于是费了老半天劲,憋出了一句,“那让我长长见识也挺好的!” ? 然后得到了自家胞兄的一个爆栗。 ? 花铃还想说点什么,被花不笑挤到了后边,她纳闷地看着前面两个人,看到自家胞兄正打开伞,替叶敬酒挡风。 ? 她都没享受过这种殊荣…… ? 花铃默默撇开了头,眼不见心为净。 ? ? “那些人说的话你别在意。” 花不笑道,“花家宗族观念浓厚,对于你这样的外来者本就抱有芥蒂,看到你和逍遥派的人有联系,会这么说并不奇怪。如果你不高兴,我就让他们把嘴闭上。” ? 叶敬酒摇头,“不用,跟他们没关系。我这几日……确实跟逍遥派接触过多,不怪他们那么想。” ? ? 今日天气着实不好,树叶被狂风卷起乱刮,连空气都是灰沉沉的。乌云黑压压的一片,花不笑抬头的同时,耳边传来了一声轰隆的雷声。 ? “看起来是要下雨。”花不笑道。 ? 叶敬酒问,“赛事会取消吗?” ? 花不笑笑意很淡,“不会,妖族可不会给人族这些特权。” ? ? 说是这么说,等到了斗武场,那些妖族贵族嫌天气不好,风刮得脸疼,要求在观众席施加屏障。斗武场如此之大,这可不算个小工程,叶敬酒一行人等在这,一时半会儿竟也开不了赛。 ? 叶敬酒觉得有些滑稽,转头朝花不笑道:“确实没错,妖族不会给人族特权,不过他们会给自己特权。” ? 说完,他们两个人不约而同一笑。 ? 这么长的等候时间,自然不能干站着,叶敬酒他们三人站在一起,聊起了妖族比武大会的比赛制度。 ? ? “按理来说,大混战不应该是在最初的时候进行吗?刷人快捷,也方便甄选优劣,怎么想都比一开始就个人对决要进行得快得多。” ? 叶敬酒的疑问由花铃进行解答,“妖皇向来随心所欲,你当是咱们人类啊?当然是他怎么开心怎么定喽。” ? 叶敬酒:“……” ? 行、吧。 某种程度上居然还意外的有说服力。 ? ? 关于比赛制度这方面叶敬酒这个非职业代打还是没了解的太清楚,花铃想了想,用最简单的说法给他说了之后要进行的关卡。 ? “大混战结束后,赛场上将会只剩下九十九人。之后共有六轮个人比赛,也就是我们最初比武的模式。但这次不同的是,前两轮都有一次免签,其余两两对决。” ? “这么说的话,那位免签的选手岂不是很幸运?直接进入了比赛后半段。” ? “幸运什么啊!第一次确实蛮幸运,还能坐上妖皇那边的观赏台,和一群妖坐在一起看人比赛,这福分给你你要不要啊?第二次……嘿,那就是单纯的倒霉了!不仅没有观赏席,还在第三轮要跟两个人对决,三者抉一胜出。按照以往的经验,大部分被安排在这种死亡组的都是种子选手,那免签的选手不死也要被扒层皮下来。” ? “……原来是这样。” ? “接下来呢,决赛圈最终会轮下三个人。这三个人两两对决,一天下来一共三轮,获胜次数最多的夺冠。前年是逍遥派的那家伙……也不知道他们派都免去一次献祭了,干嘛还和大家伙争这次机会。” ? “照你这么说,决赛圈算是车轮战?” ? “算是吧。毕竟每个人都要打两场高强度的对决。” ? “那如果最后三个人获胜次数一致呢?” ? “加时赛,三人同时对决,决胜者胜出。” 说到这儿花铃顿了顿,叹了口气,“到了决赛圈都有奖励,不过只有夺冠的宗家才有免去献祭的机会。今年刚好又抽签抽到我们家,真是烦死了。” ? 要不是这次抽签,明年他们就能成年,不会再参与祭品一事了。 ? 提到献祭一事,尽管叶敬酒之前知道一些缘由,可还是不解花家为什么会选择花不笑兄妹二人作为献祭品,“你们兄妹二人无论天赋还是灵根,亦或者悟性,都称得上极佳。你哥更别说,是人族这几百年来最耀眼的天才……之一,不如说你们是花家未来的希望才对。按理说,他们应该竭力保下你们才是。” ? 叶敬酒话音落下,气氛一时凝滞。 ? 花不笑垂眸,目光隐晦瞥向花铃。小姑娘脸上藏不住心事,脸皱成一团,整个身体都绷得很紧。 ? 终归是忍不住,花铃忽而开口答道:“那如果宗族里有想让我们理所应当死的人呢?还没来得及成长的天才,半路夭折了也不过只是可惜罢了。更何况,更何况能护我们的人早就死了——” ? “花铃。” ? 花不笑厉声打断了她,花铃抬眸,闷闷不乐地看了眼胞兄,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小声嘟囔道,“我说的都是实话罢了。” ? 有人想让他们死,顺其自然、理所应当地死。 他们这种无父无母的孤儿,就算有再耀眼的天赋,又有什么用呢? ? 终归是难逃一死罢了。 ? 除非……除非有人能护着他们…… ? 想到之前长老和她说过的话,花铃沉了口气,一言不发。 ? ? 叶敬酒知道花不笑是担心这里人多眼杂,他们说的话被花家弟子听到。 ? 他瞥了眼花铃,嘴撅得老高,比他还幼稚。他用肩膀碰了碰花铃,花铃撅着嘴看过来,他凑到花铃耳边小声道:“我觉得他们没有远见。” ? 花铃盯着他,半晌乐了,点了点头,颇为赞同道:“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 花不笑唇角勾起,不再看他们二人。他目光落在上空渐渐成型的法系屏障。屏障正上方的那只巨型魔眼,正寂静地凝望着底层的他们,如同凝视一众死物。 ? 透露着不详的预感。 ? 很强烈。 ? ? “毁掉它。” 脑海内的声音命令他,语气阴冷。 ? “为什么?”花不笑不动声色问。 ? 他原以为这魔眼有什么蹊跷,可那声音却只傲慢地回了他两个字: ? “碍眼。” ? ? —— ? ? 没过一会儿,叶敬酒就后悔逗乐花铃了。 ? 花铃问他这三天具体都做了什么,“你和你那个朋友燕亭云玩得开心吗?累不累啊?我还记得燕亭云说给你上药?你出去玩还给自己弄伤啦?这么不小心?” ? 这些问题叶敬酒都不是很想回答,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解释清楚。便是屏障彻底完成,他就用要比赛的借口道别。本以为这就能脱身了,可哪知花铃好似突然开了窍,扯着他衣袖就跟了上去。 ? 他们两人身高没差多少,挤在一起就是一对狐朋狗友互相拉扯。 ? “你给我说清楚!叶敬酒,你支支吾吾的、你、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哥的事?!” ? “什么对不起你哥的事,我跟他又、又没关系!诶!你别拉我袖子!” ? “什么跟我哥没关系?叶敬酒,你就睁眼说瞎话吧!那你跟那个尢妨的小跟班什么关系?你给我说说看!” ? 旁边的人因为他们吵闹看了过来,叶敬酒快疯了,“小声点!小声点!花铃,没人把你当哑巴!” ? “那你给我解——诶!你跑什么!你袖子就这么割啦?!叶敬酒,你别让我逮到!我话先给你撂这了,敢给我哥带绿帽子你就死定了!” ? 花铃气得直跺脚,可叶敬酒就眼睁睁跑得没影了。她手心里攥着叶敬酒的半拉衣袖,一扭头,就看见周围的参赛者表情微妙地看着她。 ? 花铃不由翻了个白眼,“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 好一个泼辣的小姑娘。 ? 周围的参赛者默默将目光收了回来。 ? · ? 花不笑是最先去赛场的,而后是落荒而逃的叶敬酒,最后是气势汹汹的花铃。 ? 比赛到中途时,风势渐小,天空却下起了小雨。 ? 说来奇怪,那法系屏障防风不防雨。雨滴落在地面时,还会溅起一片小水珠。 ? 和之前一样,比赛的整个过程都十分顺利,叶敬酒快速结束了战斗。他兴许是被幸运女神眷顾,每次遇到的对手都没什么挑战性。即使不出什么狠招,也能轻而易举地击败对手。 ? 结束比赛后,集合的路上,叶敬酒最先担心的是花铃。她之前被柳奎遥重创,险些没了命,眼下虽说能活蹦乱跳,到底也只修养了几天,这次比赛能否发挥正常水平都不好说。如果遇上棘手的对手,失败甚至再次被重创,也并非没有可能。 ? 但意料之外,叶敬酒回来的时候,花铃已经在那吃着储物袋里的零嘴了。 ? 一场比赛后花铃情绪稳定许多,她余光扫过叶敬酒,轻哼一声,没再追问方才的事,而是谈起了刚刚的比赛,“我今日的对手也是个半残的,伤都没恢复好。我俩对视了一会儿,他就认输了,还算他识相。” ? 雨下大了,叶敬酒用灵力烘干湿透的头发,坐到花铃旁边。他目光扫视一圈,逍遥派那边还没人回来。 ? 花铃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往嘴里扔了颗干果,“你也觉得奇怪是吧?先前每次都是逍遥派那姓岑的第一个出来,今日却没了影儿。真是稀奇。” ? 叶敬酒皱眉,不知为何隐隐觉得不安。他还记着穆修昨夜告知他的幻境一事,他垂眸,压下心中不妙的预感。 ? 现在还早,整个场地回来的人也不多,没必要担心。 ? ? 此时雨势虽大,整个斗武场却陷入一片喧嚣之中,到处都是兵器相撞的利器声、法术的炮轰以及顶上妖族的欢呼。 ? “杀了他!杀了他!” “那人族的小妞看着真不错,若是死了就好了。” “祭灵法术?哈哈……真是造了孽了,人族怎么会这种邪门歪道?” “修魔的人族可也不少,吃起来可比这群正道的小娃娃多了点辣味!” “……” “……” ? 时间一点点推移,后场的人渐渐多了,可叶敬酒始终没见到花不笑回来。远处,逍遥派那边两个熟悉的面孔也并未出现。 ? 不对劲。 ? 叶敬酒有些坐不住,“我过去看看你哥。” ? “诶,别。” 花铃拦住了他,脸色不是很好,“我哥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初级比赛你过去看,他又该摆臭脸了。” ? 叶敬酒蹙眉,低声道:“他不该这么晚还没回来,肯定出了什么事。” ? 还有师尊,大师兄,他们的修为在众人中皆处于金字塔顶端,一齐不出现,一定出了什么意外。 ? 花铃攥紧手心,她也是头一次见她哥这么晚还没结束比赛。雨下的雨来越大,方才减弱的风也狂刮了起来,视线里一片混乱。 ? 远处高空,电闪雷鸣,惊雷轰响,震耳欲聋。 ? 还真是处处预兆着不详。 ? 就连花铃原先坚定的态度也变得踌躇不定。 ? 但是…… ? “别过去了,他肯定没事。” 花铃拦着叶敬酒的手臂最终没有放下,“小傻子,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哥哥吗?” ? ……相信花不笑? ? 叶敬酒垂眸,记忆里是花不笑漫不经心的笑容,这家伙做事向来游刃有余、会给自己留一手退路,从来不会让自己陷入到绝境。 ? 不仅是花不笑,还有师尊和大师兄…… ? 花铃说的对,他要相信他们。 ? ? 叶敬酒最终打消了念头。 他深吸了口气,按下花铃的手臂,有些无奈,“好了,我相信,你别一直抬着手了,不累吗?” ? “我一个修士累什么?你个娇娃娃。也不知道谁给你宠得这么娇。” 花铃扯开话头,试图将轻松的气氛拉回来,“你要是没事,咱就继续聊聊你这三天到底都干嘛去了……” ? 雨幕繁重,将视线中的一切都扭曲模糊。 ? 和花铃打闹时,叶敬酒恍惚在雨中看到了一个高大的人影,正步伐沉重地一步步朝他们走来。 ? 他心脏不由漏了一拍,停下继续和花铃打闹,目光紧紧盯向正前方。 ? 磅礴的雨势下,少年身上的血迹被尽数冲刷,与湍急的水流汇聚。 破开雨幕,俊美妖异的面容渐渐清晰,如同大海以歌喉引诱水手的女妖塞壬,俊美妖异的少年以面容惊艳世人。 ? 花不笑托着扭曲变形的右臂,表情平静,他在离叶敬酒不远处的地方停下,他们对视,花不笑眼底渐渐浮起浅浅的笑意。 ? “看来没等着急?还知道玩。” 花不笑勾唇,“做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