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1 阴沉沉的天空中没有云。空气清新,我打开车窗脚踩油门。 起初,我想无视这种感觉,只想继续奔驰。赶紧去去洗个澡,喝酒后钻进被窝吧。我曾经这样下决心过。 但无论寒风多么猛烈,吹到车内打脸,即使行驶的汽车速度提高,也丝毫没有凉爽的感觉, 心中充满了某种情感。 不知什么感觉,无法定义。 心里空荡荡的,也有种激动的感觉。那种潜藏已久的激动一浮上来便撺掇着我衰弱的神经。头一阵一阵地疼,眼角一阵一阵地疼。 深呼吸也总是气喘吁吁的。 "……靠。" 最后只好把车停在了路边。 我停下来,紧紧地握着方向盘。 这时我才了解,在心底的空虚感,同时涌上来的阴暗感。 我很难过。我喜欢顾铭的心,我和他目前的情况,以及和顾铭的关系都很令人悲伤。 最后我开到海边,凉飕飕的冬日寒风中风浪汹涌。 在尖尖的岩石上,白茫茫的波涛,代表愤怒的海浪袭向海滩。 期间荣池打了个电话。 “你没回家,你的药也没怎么吃了。” 妈的,荣池那个混蛋居然敢翻我的东西。 “……我好了很多了。” “看来你哥让你很高兴?” “挺有意思。最近对我来说是最有趣的事情。因为觉得有趣,所以睡的也很好。比吃药更有意思。” "……是吗?" “你太多管闲事了,荣池,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很烦,所以警告她。 2 我一个人坐在车里抽烟,不知不觉直到天边红艳艳的末日余晖重新点燃海面,我才意识到我在车里已经坐了一晚上。 3 我给顾铭发了一条短信。他爱来不来吧。 4 日出在东方,顾铭是一个人来的。光辉渡在他身上,覆盖了睫毛,跳跃在他的黑发上,异常的惊心动魄。我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就像我的声音无法触及他,如同他的出现明明充满了我的灵魂,却好像他已远去。现在的状况使我不禁想到那些梦。含在口中的名字一圈一圈向着终点缭绕成如露如电的幻梦。 5 我和我哥之间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频繁的生气,频繁的吵架,多次的互相诋毁,互相怨怼,互相展现彼此性格中相似的偏执,最后的和好也是小心翼翼地绷着将断未断的线,这是爱吗?很负责任的说,这更像是劫,这是在比谁的命更硬,人类最大的敌人不是灾荒、饥饿、贫困和战争等,而是他们的心灵自身。心理上的伤痛,可能会成为影响生活、工作和主观幸福感的重要来源。就仿佛我一直是消耗我哥、禁锢我哥的阻碍,我哥的心还能经得起多少次冷落伤害才会再也不会回头了呢。 我上了我哥,又逃避了这种关系,现在又想回去,什么都是我想怎样怎样,对顾铭而言真不公平。我想。 我剖析过我自己,我一直不太在意他人的感受,和那么多人做过爱,却无法和谁建立真正的情感联系。在他人面前,也很少流露出自己最真实的情感,内心甚至会对别人的软弱情绪加以贬低,比如我不希望他们爱上我从而产生依赖,本质上是因为无法允许自己有类似的情感表达。情绪情感的表达让我感到脆弱,而躲避危险是人的本能,所以我才躲避了唯一的那个能疗愈我心灵的人。 自我抑制地回避,瞻前顾后,左思右想。 正如弗洛伊德所言:“被压抑的情感不会就此死去,它们只是被掩埋了,但总有一天会以更丑陋的样子再次出现。” 6 “心理医生建议我寻找一个长期稳定的关系,在尊重对方、不伤害对方的前提下,尽量尝试交往。就能了解并学习到好的、稳定的关系是怎样。我会去学怎样表达真实的情感,毕竟我有比其他人更强烈的情绪和冲动,所以,想要像其他人一样接受自己的情绪并不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但我会去学怎样缓解内在情绪,我会去学怎么专注而坚定,去培养勇气……” 我抱着玫瑰花束,朝霞与玫瑰共绘此刻,我在他看着我的目光下诉说。他的目光里有很深的潭水,深不见底。像是那年通向东欧的列车依旧在记忆的节点中呼啸着穿过茫茫荒野,接着,隧道迎面而来,西伯利亚午后细碎的金光湮灭成了狂奔的黑,最后烧成夏日流亡的野火。 “我自私,不想失去你,也不想离开你,思考过后还是想不出没有你的活法。无论怎么思考,答案都是你。很多时候我在电视上或新闻上看到你,每次看见胸腔就会绷紧,让人感到非常不快,只希望永远不要再看到你。仿佛你消失了一样,你就是在我生命里消失了,因为后来你一直在离我很远的地方,仿佛你已经死了。有的时候我会梦见以前跟你在一起的画面,而我会觉得幸福,因那不是真的而觉得幸福。我给你写了信,我应该很早之前就联系你去见你,可我最终没有这么做,甚至连这封信也没有送出,我会想到我对你的不公平,包括现在我也在对你不公平,世人夸夸其谈的情深是针对人来讲的,我心知我不是个正常人。” 温柔的清晨阳光微斜,时光缄默不语。 岁月轻轻拂过脸颊,不能回头的道路,有人一往无前地走,也有人止步不前地想留。 7 “你爱我吗?”我云里雾里讲了太多,他一针见血地问出这个问题,眼眸动摇至极。手指在手杖上用力到泛白。 我只看到了一片金色的光和他呼出来的白气。我哥到底为什么如此执着于给这段关系套上一个名字。有些事难道就不能心照不宣吗,我爱你三个字一定要说出来才能代表真实吗?我咬牙。 “心理健康的人才有资格谈恋爱,把爱拿来治病只会更严重而已,我们都不是正常人,可是哥,你自己创造了一个怪物,现在,也只能和他共存。”我一把扯过他的衣领,在他耳边没什么情绪地低语,是命令也是威胁。 说了狠话,就要给颗糖。 我的手渐渐搭上他的腰,一种灼烧感蔓延至全身。“我们是冥王星和卡戎,世间很多人可以找到那么多可以替代的人和可以替代的事,但我不是很多人,我忘不了你,连梦里都是你不说话却看着我的眼睛,甚至连你给我的伤疤,我都不想除去。” “人体在谈恋爱时会分泌一种叫做苯基乙胺的激素,让人意乱情迷,产生愉悦,会使人迫切的想和对方在一起。但苯基乙胺浓度的最高峰,只有六个月到四年的时间,这就是一次恋爱的时间。所以人本身就不是什么长情的生物,至死不渝的爱情,显然是违背天性的,所以人在结婚的时候,就不应该说什么无论贫穷或富贵我都不会离开你这样的话。而是把双手放在自私的基因和进化心理学上宣誓,我将违背我的本能,忤逆我的天性。” 我当然不是在把双手放在自私的基因和进化心理学上宣誓,我只是给他解释一下这个现象。 不过,他要是理解成告白也无所谓。 8 虽然之前偶尔会进行亲切、琐碎的对话,但是五年空白期后再次见面后,连身体上的交流时间都没有。 但现在我却觉得他不管说什么,就算不说都无所谓。 如果问我因为挣脱跟我之间悖德的关系而使用婚姻所产生的背叛感和愤怒到哪里去了,那就会留下不舒服和不快的感觉。 但是,这些感情根本不值得表露出来。 不管这种感情有多强烈,多么让我生气,我都喜欢顾铭。 喜欢他成了最优先的事情。 即使我哥如今接近我的举动我依然摸不着头脑,就哪怕即使说对我怀有恶意,我也无法阻止他。 现在已经明白了。 我不能放开他。比起正常,我更想要疯狂,想要伤亡,想要guntang,想要在你死我活里同他旗鼓相当,百孔千疮。 心情因为我哥而变得无法忍受,随着我将他拥入怀中的动作,这种感情渐渐消退了。 难以置信,在痛苦和心碎的同时,安全感也蔓延开来,还诞生了一丝奇怪的温情,这是非常可怕的事情。对于我来说,感觉就像被重新拴上了绳子一样。 但是最令人害怕的是我不讨厌那条狗链。这时我才知道。 真正的放纵就是这样的。 我真的快要颤抖了。 因为我哥。 顾铭会不会知道那是件多么令人绝望的事情。 9 他的唇很烫,他的舌也很烫,柔软的内腔被我粗鲁地舔舐着,蹂躏着。在这喘息之间,我强行把他推倒在我的车的后座。双唇离开只是忙于吐气。 气喘吁吁的吐出一口气后,立刻连呼吸都感觉要吃掉,然后嘴唇又粘上了。 他的舌头在我嘴里游刃有余,我的舌头伸到他的嘴里。嘴唇深邃地缠绕着,我就像拔掉舌头根一样用力地吸着他的舌。身体相贴,渐近的心跳,车里的空气与空间过于狭窄,却更显缠绵热烈,任由情欲一遍遍渴望着把他揉进我的身体里。 因为万有引力,行星与卫星在宇宙中不断靠近,但他们之间永远存在一个保持安全的最短距离,固定着的那个距离学名叫洛希极限。一旦超过洛希极限,潮汐力会把那颗卫星撕碎,然后那颗已经粉碎崩塌的星球会化作星辰,渐渐的聚拢在那颗行星身旁,演变成一个环,将那颗行星环抱。 用一次粉身碎骨,去换了一个永久的拥抱。 就像我和我哥之间。如果没有上辈子的经历,我想我不会彻底明白什么叫失去。 事实上,现在这些都不是重要的事情。那些曾经的自我设限都无所谓了。 不管是顾铭的意图和目的,还是想要搞清楚什么意思,他的怀疑,他的不相信,还有他想继续与我保持的关系。 这种关系的结局究竟在哪里呢? 感情的尽头会是怎样的形态呢? 如果我再狠心一点,要是我还是一个男人,还有一点恻隐之心的话,就会将他腰间的枪拔出来给他头后一枪,免得未来他跟我受苦。当年就该这么做的。就不用眼睁睁看着他整出个女人订婚来气我。如果顾铭真如我梦里那般在我死后活成那副鬼样子,那我更应该给他一枪了。 那我们就不用再在这个人间活着了,我们能在地狱生活。地狱不会有规矩,受烈火焚烧时,我就能一直抱着你了。 我以为他会对我恶语相向。 他回应了我,攥着我头发的力道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却说。 “顾呈,你从来不是一个怪物,你是一个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