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伥鬼(三十三)令人切齿的浪漫(内含bg)

    白浔看到卫斐的眉头皱了皱,其实,他也感觉到了这种不对劲的氛围。

    设身处地地想,如果他是卫斐,自己莫名其妙到了这样一个地方,被告知自己失踪的男友已经死亡,现在面临被鬼弄死的危险,这多少对高中的女孩子来说有点太过残酷了。

    但是,白浔急得差点蹦起来,现在是你女朋友差点出事了,吴封你去哪了啊!

    白浔把脑子里杂七杂八的东西丢出去,强行忽略存在感极强的祁笙,认真思考。

    吴封本人肯定是已经进入了这个鬼域,如果不在这些人里面的话……

    那就只能是——!

    就在这时,卫斐问道:

    “笔仙笔仙,你知道吴封在哪吗?”

    这次笔无比迅速地转向了那个“是”。

    B拍拍卫斐的背,安慰道:“我看你也是急糊涂了,笔仙只能说是或者否,怎么能回答你的问题呢?你应该换个办法问,比如吴封是不是变成了鬼在这个房间里?比如吴封是不是笔仙之类的嘛。”

    白浔看到,他脸上的马赛克似乎褪去些许,烛光摇曳之下,那半张脸扁扁平平,像是一团面糊糊捏成的人形,有马赛克还好,至少能看出点人样,马赛克一退,就只能看到他没有嘴巴的半张脸,偏偏他的手还正搭在卫斐的肩上!

    看到这里,白浔基本上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非常简单,因为吴封必然在这个屋子里,那么除了这些人,就只剩下了一个角色还能对应,那就是笔仙。

    更重点的是,这些人已经达成了要杀掉笔仙的共识!

    都说当局者迷,尤其是才知道自己男友死讯的卫斐,白浔心里没底,在原地走来走去,越看越心里发慌。

    心咚咚咚的地响,像是心脏都要跳出去。

    接下来的一个个问题更是逼得白浔爆了粗口。

    “你是吴封吗?”

    ——“是。”

    “你想杀了我们吗?”

    ——“是。”

    “你还是原来的你吗?”

    ——“否”

    他妈的、他妈的,白浔气得眼睛又红了,这不就是欺负老实人不能违背规则吗?

    这一个个问题,看起来好像出于好奇、出于害怕,但细细分析过去,分明是要卫斐彻底相信吴封已经变成了恶鬼,要他们彻底决裂!

    白浔琢磨着这几个问题,当听到这些人反复提到的“我们”的时候,感觉到自己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这个我们里……如果不包括卫斐呢?

    所以吴封才会毫不犹豫地给“是”的答案,而不是在“是”和“否”里纠结,所以,这些问题才会那么含糊,但是每一个都危机四伏。

    白浔再次看向卫斐,这一次,他似乎看见卫斐身边每一个打了马赛克的脸都露出来,瘦长的 手臂交织着,化作一条条黑色的影子,让吴封握着笔的手,只有在透过两只鬼手之后,才能碰到心爱的女孩。

    那些脸都是空白的,但白浔还是觉得他们都在笑。

    如果自己的猜测是真的,那这个鬼域的主动权已经完全落入了真正的鬼手中,五个人轮流问问题,卫斐只能提一个问,其他四个人可以轮流提出这些模棱两可的东西来离间,而吴封被笔仙的规则约束,只能根据事实回答“是”或者“否”。

    “这不公平。”

    白浔顾不得其他的了,他越想越着急,直接找上了祁笙。

    他的语气又气又急,但被质问的人依旧是那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没什么不公平的,在这个鬼域里,鬼不能自相残杀,只能搞出点动静来迷惑被困在里面的人,”祁笙单手支着下巴,嘲笑道,“如果这种程度的挑拨离间都挺不过去,哪还有脸说什么相爱。”

    你家的挑拨离间是人鬼情未了啊!

    白浔咬牙:“命都要没了,谈个屁的信任!”

    “很好,看来你已经知道你上个鬼域为什么会输了。”

    祁笙摸着白浔的脖子,他的手很凉,如果换做平时,白浔肯定会想方设法地闪躲,但正如祁笙所说,面前的是一个同样的信任危机,自己失败得彻彻底底,那卫斐和吴封呢,他们能够挺过去吗?

    另一头,一直表现得兴致冲冲的D道:

    “那么,再来一个问题,笔仙笔仙,你告诉我,所有人的血混在一起,真的能杀了你吗?”

    一听这话,白浔顾不得抑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到处都是红色墨水的纸面,笔杆子抖来抖去,像是要把上面的墨水全部甩干,像是一个缠绵病榻的人,在哆哆嗦嗦地给自己协议书。

    “啪”一大滴墨水滴下,把“是”字完全染成红色。

    “真的?吴封会死?”

    白浔如梦初醒,揪住衣袖,指甲扎进rou里。

    “确切来说,这个鬼域唯一能够杀死鬼的,只有那个女人的血,什么五个人的血混在一起,什么阴阳,不过是鬼骗人的把戏。”

    “所以,如果卫斐把血滴在旁边的那些东西身上,也能杀死他们?这样能离开鬼域吗?”

    “可以。”

    祁笙指向烛台边,脸色苍白若纸的卫斐,嘲弄白浔的天真:

    “但是你看她现在的样子,你觉得她会想到这个法子吗?”

    白浔原本是站着不住抬头张望,听着这话,慢慢蹲下去,抱住自己的双膝。

    现在从旁观者的视角来看,一切都再明了不过,除了卫斐,其他能看到的“人”都是鬼,他们不断用言语挑唆卫斐和吴封的关系,试图让这个唯一有杀伤力的女人亲手杀了自己心爱的人。

    这让白浔想起了他很久以前看过的一个恐怖故事。

    故事是说一个女孩和朋友一起去雪山冒险,中途遭遇雪崩,她的男朋友死了,但就在她悲痛欲绝和朋友们下山的时候,却忽然遇见了已经死去的男朋友,男朋友一身都是血,告诉她其实那场雪崩里死去的是那群朋友,让女孩跟他走。

    白浔在看这个故事的时候就感觉毛骨悚然,但现在的局面无疑更加凶险,那边的女主角好歹还能纠结一下,自己这边的局势可是压着吴封,完完全全的一边倒!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但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就是这一个下蹲的动作,让他完完全全看到了桌子底下的全貌!

    白浔倒吸一口凉气,一句“他妈的”脱口而出。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桌子底下,是黏糊糊的一团黑色胶质,但说是胶质,材质又更加粗糙一些,表面沾粘了无数头发丝似的细线,蠕动着,向上分出八条像是蜘蛛腿一样的东西。

    那分明是另外四个“人”的脚!

    他们根本就是被同一个东西孵化而来!卫斐还在这中间坐着,她紧张,脚不敢乱动,也正是因为这样,那些黑色头发似的东西才没有碰到她。

    这也就是说,这个鬼域里只有三方,鬼,卫斐还有吴封。

    只是这个鬼太过狡猾,居然扯出四个人偶来给卫斐洗脑,白浔感觉自己多看一眼这样的场景都要呕出来,那东西实在是太恶心了,它甚至不是整体的蠕动,而是细分开,仿佛有无数的触角,成百万上千万,每一条都向着不同的方向。

    一旦吴封被杀,卫斐被这样的东西缠住,下场可想而知。

    祁笙看到白浔丢了魂似的表情,眉头皱紧,手指在轮椅的一侧轻敲。

    轮椅在他的动作下微微转动,朝向门的方向。

    “我们走吧!”

    白浔忽然站起身,大梦初醒似的喊叫起来。

    敲击轮椅的动作止住,方向重新回正,祁笙双眼微眯:

    “怎么,不送你的同伙最后一程?”

    “我不知道,”白浔像是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用手捂住整张脸,“带我走吧,我不想再看下去了,反正……反正他们输了之后,灵魂还是会飘进我身体里,就算我不呆在这里,也没关系的对吧?”

    他的心砰砰直跳起来,他没有看祁笙,也不知道祁笙有没有关注自己。

    所以生怕脸上的表情暴露了此刻的心情,只是哀哀地求着,装作自己不忍心看下去,催促着离开。

    他已经做好了和祁笙拉锯的准备,脑子里飞快构思好了说辞,挡在面前的手也放下来。

    但出乎意料,这次祁笙没有出言讥讽,没有刨根问底,只是看着他,神色不虞:

    “没必要用这样的表情看着我……真该给你送面镜子,你知道你像是在干什么吗?”

    收到白浔的摇头,他轻哼一声:

    “你像是要慷慨激昂地去演一出大戏!”

    见白浔还想反驳,祁笙眉头一皱,极不耐地转头。

    “我倒是要看看你准备耍什么花招,走吧走吧。”

    熟悉的空间跳跃感再次从头到脚传来,可能是因为cao控的人心情不好,所以整个过程都颠簸了许多,白浔被颠得晕晕乎乎,之前看到的景象再次排山倒海一般袭来。

    昏暗的灯光里,鬼估计势在必得,所以脸上也没了什么伪装,马赛克似的东西消失,四张嘴咧开一模一样的弧度,像是有谁拿着刀,从一边耳朵开始向下用力,皮开rou绽地割开。

    他们中间坐着短发的,清秀又娴静的卫斐,在周围黑色的映照下,脸色苍白得和鬼无差,她摘下眼镜露出通红的双眼,握在笔上的那只手因为过分用力已经发白出汗。

    但是仔细看她握着的笔,白浔慢慢瞪大了双眼。

    作为一个拿到笔除了写字,还可能用笔扎橡皮,扎桌子,扎矿泉水瓶的坏学生,白浔一眼就看出来这笔写字的方法不对,他不是好好握着笔平平整整写字,而是晃得厉害,像是每一个字都要费很大力气似的。

    一开始白浔还以为吴封是被规则束缚,或者是情绪太激动,但仔细一想,这种一周就要写完几支笔笔芯的好学生,怎么会连笔都拿不稳呢?

    于是他开始认真观察。

    笔是正常中性笔的大小,五只手各用几根手指捏住,看起来就已经很拥挤了,吴封更不可能用手点着上面写字,所以他如果要握笔,必然要碰到某个人的手。

    白浔认真看着,看着那笔平移似的抖成蚯蚓,忽然有了一个很大胆的猜想。

    ——吴封一直是握着卫斐的手!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笔尖完全没有运动的弧度,反而像是哪个初学者第一次用笔,恨不得握着笔杆子开写。

    卫斐知不知道呢?

    当然不知道,白浔想,鬼当然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就算退一万步,能摸到,那他们不就可以身体接触传递暗号了吗?那肯定是不会被这个鬼域的鬼所允许的。

    可能最多会感觉到一阵风,在这样的地方,轻柔地吻她的手指。

    如果是平时,叶念念看到这一幕,说不准会笑,会喊着磕到了然后打趣这对小情侣,还能写两篇小作文发出去大家一起磕。

    但白浔自认是个绝望的文盲,他是会在底下评论“还好我不识字”的那一批。

    只是看到这样一幕,他心里多少有些说不来的、沉甸甸的东西在发酵。

    以前学历史,看到书上说哪个哪个君王放烽火惹美人笑 ,他还和周围的人闹成一团,说建议他直接挠人家的胳肢窝,没必要花那么大价钱,但是脱开历史背景来看,好像这样大费周章地讨心上人的笑多少有点过了头。但今天,他这种级别的钢铁直男,居然第一次体会到了那种让人忍不住咬牙切齿的浪漫。

    他同样没有看见吴封,但他猜,在这样的地方,吴封一定不会放开卫斐的手。

    这两人本来就是人鬼殊途,就算卫斐能被救下活着出去,他也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因为不能在阳光下再次拥抱,所以只能在这样的地方,在她肯定也害怕、彷徨的时候,就算她不知道,也照样不放手。

    这样的场面是单独属于这两个人的,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在想明白这一切之后,白浔也莫名安心了很多,连带着对毫无了解的卫斐,也忽然信任起来。

    想到祁笙说自己一脸慷慨就义,白浔忍不住拍拍脸,心里乌七八糟地想东想西。

    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些电影喜欢在大战前让男女主接吻。

    连带着整个笔仙的故事一起,认认真真想明白:

    ——因为喜欢的姑娘握住了笔,所以那一刻,他才成了笔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