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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出征

    房间里一片死寂,黏腻的水声清晰可闻,钟英想到了什么,想吐。

    淡淡的血腥味飘了过来,钻入钟英的鼻腔,脑海中的猜测不断翻涌,让他仿佛瞬间到了地狱,感觉不到监狱和地狱有什么区别。

    可这里是监狱,监狱是用来关押犯人,让他们思过悔过的地方……是除了执法者外,最靠近法律的地方……

    龙哥似乎是为了证明钟英的猜想,他拿起了什么东西,送到自己嘴里,咀嚼和干呕声混杂在一起,房间里忽然出现几声来自不同床位压抑却急促的呼吸。

    龙哥撕开布料的同时也撕开了寂静,在深夜中极为刺耳,他的喘息越发粗重,一声声传入钟英耳朵里,催命一样提醒着他,让他做点什么。

    龙哥在强jian犯胸前动作,血腥味变得浓重,窸窸窣窣的声音也变多了。

    而让钟英绝望的是,狱警从始至终没有出现,这让他无法控制地想到了什么,从心底感受到一股悲哀。

    而且强jian犯毕竟是成年男性,即便睡梦中被偷袭,也不应该只有这点反应……他今天睡得比平时早,是那杯水龙哥敬他的水有问题……

    事情大约是做完了,龙哥直起身体走回自己的床位坐下,双眼直白地看向钟英,在黑暗和死寂中与钟英对视。

    但龙哥什么都没做,垂下眼睛后躺倒在床上,没了动作。

    空气中的血腥味愈发浓郁,证明着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这不是某个人的噩梦。

    后半夜钟英彻底失眠,再也没睡着,早上拉铃叫早时,整个监狱彻底陷入了混乱。

    所有的痕迹不加掩饰,龙哥和其他房间的一些人被狱警带走,全程老老实实,并不反抗,而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部都双手沾血,嘴上沾血,面无表情却又带着无法言说的虔诚。

    不知道是谁,在走廊里鼓掌,但很快被人制止,可狱警无法制止仍在囚室的人,断断续续响起了几声口哨和鼓掌声。

    嚣张的喝彩即便稀少,却也足够响彻整个监狱。

    众人的死状可怖且统一,嘴里塞满的床单似乎是最早的死因,而被布条蒙起、凹陷的双眼,裸露的胸膛上用伤口绘制出的血色天平……他们带着审判和责罚一股扑面而来,传达着强烈且浓厚的情感。

    那么多人被带走,钟英不难推断出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经过设计的集体犯罪。

    昨晚那些压抑的呼吸,包括他自己在内,没有人敢站出来阻止龙哥。

    因为他有私心,也厌恶强jian犯,厌恶那些念头和做法,希望他死,也因为那时决不能站起来出头。

    可他也明白,罪犯已经由法律严惩,不应该再交于杀人犯处以私刑。

    他明明是经过训练和挑选,被上层选出来做卧底的,是来照亮黑暗的,可他还没到最黑的地方,就已经无法成为光了。

    随后是钟英被带走盘问,有没有什么异常,夜里醒来了吗,发现了什么……

    钟英全都说不知道。

    还没到外面,他就已经不知道可以信任谁。

    打一棒子给一甜枣,紧接着盘问的,是上面派来的心理学家,负责心理疏导,名叫许同傲。

    但作为“什么都不知道”的钟英,表现得很抵触,直到许同傲做了个只有他懂的手势,要求单独谈话,钟英才敢表现出痛苦,但他依然谨记“不知道”,只是质疑了上层机关。

    许同傲神色不变,不做任何回复,只进行正常的心理疏导,而后他告诉钟英,这几天他还会过来,会安排人帮他“越狱”,早些到外面,而这些“履历”则会成为他最好的敲门砖。

    又有谁能“幸运地”目睹一场在监狱内的大型凶杀案呢?

    这甚至是钟英“炫耀的资本”。

    正如许同傲所言,没过几天,“监狱杀人案”的后续风暴席卷而来,对方不知道有什么关系,趁着这场混乱,把钟英送出去了。

    钟英站在陌生的街道,找了一家便利店,给程柏青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听,钟英这才发现,今天周二,是下午三点多,程柏青还在学校里上课。

    他用新的身份证找了一家小宾馆,睡了半天,晚上才又找了另一家便利店,重新给程柏青打电话。

    这次也不怎么顺利,打了三次对方接起,清朗的男声带着疑惑:“喂?你是谁?”

    “是我。”

    程柏青那边顿时没了声音,好一会儿才说:“哥。”

    “你还好吗?怎么这么久都不联系我,还用座机给我打电话?”

    钟英不知道要怎么说这几个月在监狱的情况,支支吾吾了几下,才说:“刚到这边没多久,找不到合适的时间,今天难得有空。”

    程柏青知道他来做卧底,很多话不能明说,只好说些无关痛痒,也最正常的话:“别让自己太累,照顾好自己,等你稳定了……等你回来吧,我们再见。”

    程柏青的声音隔着几千公里,从电话那端透过来,牢牢把握住钟英的心神。

    压抑多日的心情在心底炸开,思念中夹杂着不安,混成一种绵延不绝,细微却永远无法忽视的痛,让钟英眼眶发酸,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但他不能让程柏青发现,他可是做哥哥的,怎么能打个电话就哭鼻子。

    他低头扣着柜台的二维码掩饰神色,低声道:“嗯……我想你,家里人都还好吗?”

    “都还好,只是很担心你。”程柏青的声音也低了下去,“太危险了,叔叔阿姨都睡不好觉,这几个月看起来老了很多。”

    “……你学习怎么样,学校还适应吗,累吗?”

    “总有女生追我,有点烦。”程柏青说,“考进重点班了,但换了数学老师,是个傻逼,喜欢拖堂,还私下组织了补习班,我没去,他就给我穿小鞋。市里有个奥数比赛,校内筛选本来是我分数第一,但他说我虽然成绩好,但是品行不好,和很多女生搞暧昧,没让我去,后来市里比赛我们学校连名次都没拿上。”

    钟英:“因为我们小树长得好看嘛,没事儿,等我回去给你说说这个傻逼老师,以公徇私。”

    程柏青:“……”

    钟英故作轻松:“还有别的吗,多说点好吗?”

    程柏青声音有些发抖:“奥数比赛是开学的事了,我们要会考了,考完后补课,再放暑假,就要高三了。”

    钟英:“那我是不是没机会帮你教训傻逼老师了?”

    “嗯。”

    “小树,别哭。”钟英揉了揉眼睛,哑着嗓子逗程柏青,“那等我回去,你带我认识一下他,我套麻袋打他一顿。”

    “哥……我想你。”程柏青终于忍不住哭声,“我怕你回不来了。”

    钟英很想像以前那样,抱着他再拍拍他的头骂他胡说,可他现在只能靠着柜台,拿着电话躲避老板探究的眼神,笑骂道:“程小树你说什么呢,别咒我。”

    “行了,我都没给我爸妈打电话,就给你打电话了……你不许哭了,也不许咒我,暑假去山上给我求符去,祝我早点凯旋归来。”钟英要撑不住了,舍不得挂电话,更想再看看他,但再说下去他要忍不住了,那也太丢人了,“你呢,就好好学习,想好考什么专业了吗?”

    “……想去警校。”

    钟英的难过被这句话气没了,急道:“不行!你不许去!你给我念个什么数学计算机就行了,不许去!”

    如果程柏青去了警校,也被选中了怎么办?他的安危又由谁来负责,钟英不希望他也经历自己这一遭,孤立无援,太苦了。

    钟英急着补充:“你就学个数学,气死你那傻逼老师,听见没有!”

    程柏青说警校是赌气,听着电话这边的男人急得对着电话大喊,也不敢不听话,小声嗯了。

    钟英这才松了口气:“你最好听话,不然见了面你就别想从床上下来了。乖,我忙去了,不和你打电话了,以后有时间我再找你。”

    “嗯……”挂断前,程柏青小声问,“哥,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钟英当做没听见,狠心挂了电话。

    钟英情绪起伏太大,靠在柜台好一会儿才抹了把脸,扫码付钱。

    老板奇道:“你有手机怎么还用座机打电话?”

    钟英吸吸鼻子,什么都没说,转头走了。

    他赶时间“偷渡”去金三角。

    以后自由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少,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也许转眼十多年也说不定,以前的钟英,应该再也回不来了。

    他是杀过人,入狱又越狱的钟英。

    因为没钱又能打,打算走极端去金三角讨口饭吃。

    到了这边没几天,他从网络上得知,国内出了一起监狱暴动案,多名重刑犯在夜里杀了同屋的室友,而室友大多是即将刑满释放的罪犯。

    他们的目的无从得知,网上讨论得热烈,分析得天花乱坠,而等到官方公布结果定性,已经又过了一段时间,毙了警务系统内的三个人,再无后话。

    但那时钟英已经不关注这些了,他忙于人际关系,忙于收集证据,忙于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