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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计江淮以为氛围会变得尴尬,但菜端上来之后,香喷喷又热腾腾的饭菜冲淡了凝重的气氛,三人的肚子都很饿了,他们连忙分了蛋炒饭,扒拉了几口热饭下肚,糖分和蛋白质让人面目都柔和下来。

    乌以沉夹了一串酸辣土豆丝给计江淮,说:“这个不是很辣,你尝尝。”

    江淮用碗承下来,他尝了一口,确实好吃,土豆丝清脆爽口,酸和辣都达到了平衡,美味又下饭。

    吃饭吃干了,翟高武想点壶冻柠檬茶喝,乌以沉极力反对,他选了一碗猴头菇炖鸡汤,鲜甜美味又有营养,颇有一番老年退休的感觉。

    没什么话聊,翟高武就讲了几个他在别人那听到的八卦,说是樊澄市有个大老板是gay,找了个老男人玩,玩了很多年了,有人还认出那男情人跟那大老板的亲哥哥很像。

    乌以沉听罢疑惑道:“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这种八卦,以前你都是说哪个女的骗了哪个男的。”

    翟高武支吾其词道:“这不是你找了个男情人,我就自然而然偏向那方面了嘛……”

    乌以沉说:“行吧,孕妇效应是吧……然后呢?”

    翟高武回忆了一番,说:“好像是那大老板的家里情况很乱,他爸以前还被起诉过性侵幼童,后来证据不足不了了之,然后他爸死了不久,他哥也死了,同样都是出了车祸……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车祸,让人很难不怀疑是被人动了手脚……听说,我是听别人说的啊!”翟高武先给自己下了个免责声明。“就是他爸临死前立了遗嘱,本来所有钱都是给他哥哥的,他心生恨意于是杀了亲哥,这才顺利拿到所有钱,然后他对他哥很愧疚,就那种,又爱又恨的愧疚吧!他就找了个跟他哥长得很像的人当情人。”

    乌以沉无语道:“好狗血啊,这是什么替身游戏吗?”

    翟高武摆摆手,说:“谁知道呢,不过他要是同性恋的话,他喜欢他哥也说不定,毕竟,就算有血缘关系,人还是会日久生情的嘛。”

    翟高武一如既往望着乌以沉,而坐旁边的计江淮却在心里猛地一惊,那一瞬间的怪异让计江淮浑身一寒,他能感觉到从翟高武的眼睛里泄出了一丝可怕又阴沉的感情,计江淮迅速警惕起来,这不是错觉,这是他多年在尔虞我诈的情欲地狱里被折磨出来的直觉。

    计江淮不安地望向乌以沉,而乌以沉垂下了眼睛,脸色如故。

    乌以沉望着自己碗里的剩饭,说:“就算长得再像那也不是他啊,性格不像,习惯不像,那得给多少钱才愿意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啊。”

    “说得也是,那男的也不是长得多好看,估计是没人要才愿意这么做,听说都快40了,还厚着脸皮给男人舔jiba,多恶心……”翟高武的脸上毫不遮掩地浮出厌恶之色,眉眼之间尽是不屑和讥笑。

    乌以沉没有理会翟高武的话,他点开手机看时间,已经晚上八点了,近几日都在降温,外面冷得很,窗外的路人都行色匆匆,也差不多该回家洗热水澡了。

    酒楼里的客人只剩下两三桌,员工都在收桌子搞卫生了,鉴于上次吃酸菜鱼是乌以沉付的钱,这次就轮到翟高武,乌以沉慢悠悠把最后的汤底喝了,一口下肚竟有了些尿意,他朝翟高武打了一声招呼,就走去酒楼旁边的公共厕所放水。

    等翟高武付完钱出来,就看到站在厕所旁边等待的计江淮,翟高武眯起眼睛远远望着计江淮身上的衣服,他认得,这是乌以沉以前穿过的。

    说实话,计江淮的样貌和身材并不出众,论技能和阅历,也远远比不上翟高武,翟高武不明白乌以沉怎么会看上他,还一见钟情不撒手。

    翟高武心里也明白,他一开始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去撮合他们两个的,他很熟悉乌以沉,多年的交情让他自负地以为乌以沉不可能成功,多少得碰一鼻子灰,可事实上他们上周三认识,这周日就在一起了,前后不过六天,而且计江淮是“清醒”的,他跟那些言听计从的性奴不一样,他是有目的的,他会主动调动乌以沉的情绪,他会让乌以沉沦陷进他的圈套里。

    当乌以沉牵着计江淮的手突然出现在翟高武的咖啡店里时,翟高武就意识到乌以沉不再是那个整日窝在家里的自闭人了,即使翟高武不去找乌以沉,也会有人时时刻刻陪在乌以沉身边。

    一个乖巧安静又好玩的孩子,你陪伴他从青涩学生到无业游民,你们已是无话不谈的亲密好友,你是他唯一的朋友,你不去找他他就会被遗忘,而他现在突然要把眼光看向另一个人,那些本属于你跟他的时间和乐趣都转移给了别人,你的内心犹如被挖走了一大块,空虚和被辜负的愤怒油然而起。为什么会是个见面不过一周的男人,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啊。

    “计江淮,为什么你会出现呢?”

    计江淮感觉到后背的阴冷,他一回头,就看见朝这边走来的翟高武,他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他往旁边走了两步,与翟高武隔开了距离,所幸翟高武并没有来找他麻烦,两人在煎熬的气氛里等了一分钟,乌以沉终于上完厕所出来了。

    乌以沉打了个哈欠,他今天为了做检查, 比平日早起了两个小时,起得早,困得也早,现在疲惫和困意双双涌来,他半睁着眼皮,思绪已经往温暖的被窝飘去了。

    乌以沉的声音也变得懒散:“走吧,我们早点回去睡觉了。”

    翟高武默默跟在后面走,他们一出酒楼的大门就被寒风吹得龇牙咧嘴,那写字楼的停车场收费还挺便宜,附近的居民找不到停车位就会在那里将就一晚上,三人把车开出来后就直接掉头走了,翟高武和乌以沉家的方向几乎是相反的,但同样不变的是塞车。

    车内弥漫着令人松懈的安宁,乌以沉眨眼的次数也变多了,他仅剩的注意力都用来看路,丝毫没注意副驾驶位上计江淮的欲言又止。

    在等红绿灯时,计江淮打破了水面:“你们认识多久了?”

    乌以沉愣了一下,问:“谁?翟高武吗?我跟他……”乌以沉掰着手指头计算,最后他得出一个数字:“快有九年了。”

    “你们是同学吗?”

    乌以沉的手按着方向盘,他的脑子因为疲惫而转不起来,他说:“不是,我是在饭桌上认识他的,那时候我外公70大寿,所有亲戚都来了,他也来了,我从来都不记那些亲戚的名字,他能叫我,我却不知道他是谁。”

    计江淮心里一颤,追问道:“你跟翟高武是亲戚吗?”

    红绿灯闪了绿,乌以沉启动了车辆,他缓缓肯定道:“我跟他是亲戚,他是我……”

    乌以沉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是我mama的爸爸的哥哥的孙子,我外公跟他爷爷是亲兄弟,我还特地去算了一下,我该叫他堂舅表兄,他得叫我堂姑表弟。”

    “噢,翟高武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jiejie,他是末子,而我是独子。”乌以沉补充道。

    计江淮撑着自己的脑袋,他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乌以沉反问:“你对他很好奇吗?”

    计江淮的回答似是而非:“他为什么这么关照你啊,我感觉你们的性格完全不一样。”

    乌以沉也不确定:“怎么说呢,他也挺无聊的,你别看他整天嘻嘻哈哈的不干正事,其实他是不被家里人重视才无所事事的,他也没有上进心,黄赌毒沾了两样,能不坐牢已经尽他最大的努力了。他可能是觉得我单纯又好玩吧……他身边的人不是富家子弟就是想巴结他的,不过他是没有实权的末子,所以也没人会骗他,还挺安全的……”

    乌以沉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他侧头问计江淮道:“你知道翟高武他家是做什么的吗?猜一猜。”

    计江淮不想猜,能在冥塔买两个性奴,又能往咖啡店砸千金的人,不是富二代就是官二代,翟高武肯定也八九不离十了。

    计江淮随意说了几个猜想:“当官的吧,或者大企业家。”

    乌以沉神秘又兴奋地说:“翟高武他爷爷可是人民英雄呢,上过战场的,打完仗就去当官了,混得风生水起,他爷爷十多年前还当过渡州市委副书记,现在已经退休了,他儿子——也就是翟高武的老爸,现在是渡州市教育局的副局长,翟高武的哥哥jiejie也都是当官的,他哥好像是房管局的科长,他jiejie是药监局的科长,就翟高武什么也不是。”乌以沉和翟高武会互相嘲笑对方是“家族的耻辱”,实际上两人都半斤八两。

    噢,原来是红三代。计江淮冷漠地听着,层层官职垒起来骇人听闻,这种家庭最容易滋生官官相护的不正当利益,只要有一人爬上一个管理面的领导位置,那么一家人瓜分一百万的人利益就会变得易如反掌。

    计江淮见多了,冥塔里到处都是,人左手执权右手掌钱了就会动歪脑筋,就会想踩在别人身上。

    计江淮习惯性奉承道:“他家这么厉害,你家也很厉害吧?”

    这次乌以沉却沉默了,他开车往前走了许久,久到计江淮以为他没听见。

    再一次红绿灯时,乌以沉给出了一个敷衍且模糊的回答:“我不知道,应该吧,反正我现在不去上班也有钱用。”

    这个回答让计江淮的心情灰暗下来,他越是靠近乌以沉,就越能感觉到他与乌以沉之间的隔阂,不仅是学历,阅历,人生追求,甚至他们生存的方式也是完全不同的。为什么乌以沉他们能如此幸运,一生下来就能获得一切呢?而计江淮却要摸爬滚打、起早贪黑,却还是十分倒霉。

    快到家了,计江淮又想起了那垃圾桶里的衣服,那件衣服如一道鬼影,久久缠绕在他身上,让他无法敞开心扉。那只是一件衣服而已,计江淮现在有更贵更好看的,但还是无法忘记在垃圾桶里看到自己衣服的那一瞬间,心头生起的失望和害怕。乌以沉很温柔,处处都在关照他,却也背着他将他的东西丢掉了。这是鄙夷,可能乌以沉没察觉到自己的傲慢,乌以沉跟其他有钱人一样,自私又自以为是,高高在上地端详着底层人民的苦难,然后为了自我满足而降下仁慈与大方,树立一副圣人的模样。

    计江淮些许急切地问道:“那个体检报告什么时候可以出?”

    乌以沉说:“三天之后,他会发信息的,在手机上就可以看到。”

    “哦,好……”

    这时,乌以沉的手机传来消息铃,他把车停进地下车库之后就拿出手机来看,计江淮留了个心眼偷看,发现是一个女生发来的消息,但他还没看清前言后语,乌以沉就打完字发送出去了,计江淮急忙下了车,先一步上了楼梯,终究没让乌以沉发现他的异常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