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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失而复得

    赫祖站在高处,眺望着远处。

    “到底什么时候能到呀,”她心情郁闷,对着站在下头的孜特克道,“我们走了这么久。”

    孜特克靠在岩壁,捂着胸口,他这几天走得有些久,伤口受不住。

    “应该不远了。”孜特克道。

    ——外头已经谣言满天飞,他们一路上听说了什么皇帝荒诞无度,连上天都不容,怕是活不过这个月;什么世子贪生怕死,撇下前线,连夜回狄恰,寒尽了前线将士的心……

    撇开世子不谈,孜特克猜测,若是皇帝受了重伤或者下路不明,军队必然不敢多走动,是走不了多远的。而那额尔齐玛在山谷之役中,损失惨重,加上其在南面与世子之军僵持不下,围着几座城池鏖战,短期内也不敢来犯。

    这是一个好消息,孜特克受了伤,若是要回去狄恰的话,着实也走不远,而若是回军营,孜特克思索,如何能避开那御林军,找到徐羡骋呢?

    现在那罪魁在暗,孜特克在明,这种无从下手的滋味,着实不好受。

    “怎么,你在发呆?”赫祖在上头唤他。

    赫祖束起了汉人男子的冠发——赫祖不算漂亮,身材比普通女子健壮些许,男扮女装乍一看,还是能唬一唬人的。

    孜特克路上一直发愁自己带赫祖这事,他为赫祖所救——以孜特克的性子,他人待自己好上几分,他便想数倍奉还,着实是个拒绝不了人的性子。

    况且,赫祖所在的游牧之地战火纷飞,按照额尔齐玛扫荡的态势,怕是少不得回去挨家挨户地搜刮,她一个姑娘家,孜特克也着实放不下心。而去狄恰倒是安全些,若是赫祖去了狄恰,孜特克也可以为其安排些事情做。

    ——只是赫祖的身份让他着实有些迟疑,他又不好表现出来,怕伤了赫祖的心。

    他想回去和徐羡骋、额吉恰商量一下赫祖的去处。

    赫祖说话讨喜,虽说到不了徐羡骋那种胡说八道,嘴上抹了蜜一般的程度,但也让孜特克心里好受不少——这旅途着实漫长,他心里挂念着徐羡骋,若是没有赫祖在一旁插诨打科,心里着实是要被担忧而压垮了。

    孜特克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应当是在这附近,再走就快到了。”

    他们重新上路。

    路上他们遇上了一队客商,打听一问,才知是进出于西域做生意的晋商。

    “你们知道那中原的军队在哪里么?”那赫祖问道,孜特克发现她汉话也说得不错,比自己强上不少,“你们这些做生意的,路上瞧见了么?”

    那些人交头接耳的,望着他们,“你们是哪里来的?”

    孜特克和赫祖说,“和他们说,我们问个路,好避开那中原军队走。”

    那晋商摸不清他们的来意,在后头窃窃私语的,过了阵子,马车里走出一个人,那人客商打扮,估摸着赶路热着了,直摇扇子。

    “哎,这不是——”那人看见了孜特克,“您是徐羡骋的叔叔罢?”

    孜特克点了点头,望向那人,好半天认出来,那是徐羡骋在龟兹的账房先生,陈届。

    陈届很是惊异,随即道,“我便知你们还活着!”他唇上的胡抖了两抖,“当时听说小王子到候府了,我就说你们肯定还活着,世子没少赏你们罢?”

    孜特克听懂了,只是不会说,在那儿摇头干笑,他只想说,这其中太过纷杂了。

    “徐羡骋呢?”陈届问他。

    孜特克低声道,“他……还在军里……我受伤……正要回去找。”

    “他若是以为你死了,岂不难过?”陈届只当是说笑,见孜特克表情凝重,只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结巴起来,“这……待他见你,心情自然会好起来的。”

    今日还是徐羡骋的生辰,孜特克想起这事,心里非常愧疚。

    他们聊了一会儿,得知陈届自龟兹乱后,去巴图村呆了一阵,躲过兀人游兵后,便开始往狄恰进发,他没走最近但难走的热依玛一线,绕路投靠了晋商的镖队,一路上历经流民作乱的城镇,几番九死一生,好在世子此次过去,激战后接管了一些关卡,才得以在近日顺利行至此处——但眼看着安生日子过不了多久了,世子前线吃紧,估摸着是要往后撤上一撤。

    “老爷和巴普还在么?”

    巴普是那老哑奴的名字。

    “老爷之前没了,只剩他一个,他老了,没人买他,我们走的时候,他身体倒还康健,精神还不错,就是耳朵什么都听不见。”陈届回忆道。

    原来巴图变化这么大,孜特克想,感觉他和徐羡骋的过去便这样被湮没了,除了那老奴,便留不下什么痕迹。

    “我听说新皇御驾亲征,现在还病危了,”陈届道,“你可见过皇帝?”

    孜特克点了点头,心中不快。

    陈届嗯了一声,“你要去军营,我这儿有车,送你一程,顺便去见我那便宜侄儿,孜兄,您看怎么样?”

    孜特克听他叫自己孜兄,觉得好笑,点了点头,“我想请先生一件事……”

    他们比划了半天,陈届才弄懂。

    “你要我的车队去帐内,你混在货厢里进去?”陈届道,“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么?”

    孜特克摇了摇头,“有些事情,我说不太清……”

    陈届思虑了一会儿,“也行。”

    孜特克想谢谢陈届,但一时说不出话,只能紧紧地握着陈届的手,手劲把陈届摁得龇牙咧嘴的。

    坐在车上就好受多了,孜特克靠着车打起了盹。

    -

    此时的徐羡骋还在营地里发酒疯,吵着要把那萨满抓起来。

    “就是这个神棍,”徐羡骋怒斥道,猩红着眼,“在祭祀时候装神弄鬼……若不是他乱来,后面天也不会下雨……叔叔也不会……”

    额吉恰站在一旁,看着徐羡骋歇斯底里的模样,他觉得这家伙越发不好了。

    这段时间,徐羡骋先是不信孜特克已经死了,发了好一阵疯,说是要找出那个散布流言的混账;待他接受了,又是觉得要去找孜特克,硬是命人回去找尸身,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现在又开始找那天喇嘛萨满的麻烦,硬是逼他们承认那日装神弄鬼引来了祸端,要把那倒霉萨满打入大牢。

    好在徐羡骋酒量不行,喝多了便睡,发疯也发不了多久,就是那喇嘛萨满吓得不轻,纷纷给孜特克念往生经,说是为逝者祈求冥福,求徐校尉网开一面。

    额吉恰叹了口气,中军也是一片混乱,御林军清点了尸首,只剩不过千余人,伤者甚多,他们带的狄恰军也剩不过六千余人,现在在路上还能听见流言,山谷之役的时候,在都护府城外也发生了激战,额尔齐玛受长生天保佑,一举击退世子数百里。

    额吉恰在等世子的消息,世子之前为玛尔罕连夜赶往狄恰,致使前方无人统帅,而叶将军在西域不甚出力,称是怕与世子生了嫌隙,所以吃了这一败仗。

    ——好个情种,底下有人抱怨,世子为了个女人,罔顾前方将士性命,真是令人寒心。

    额吉恰望着远处天边的阴霾,心中困顿迷茫,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瞅见有小兵跑了上来,对着他交头接耳了一番。

    “要事禀告?”额吉恰问。

    “说是要大人亲自去看,他们要赶车进营地……”

    额吉恰皱了皱眉,“我去看看。”

    待额吉恰赶到陈届那车旁,瞅见了满脸堆笑的陈届。

    “你这车有什么东西?”

    陈届把折好的纸条给额吉恰,额吉恰摊开看了看,脸色微变,“当真?”

    陈届点了点头,额吉恰又问了些有关孜特克的问题,见陈届不似说谎,点了点头。

    额吉恰在那车内见到了孜特克,他放下了帘子,道,“进来罢。”

    确认四周无人后,孜特克在帐篷内才现身,比起先前,他瘦了一些,颧骨下都刮了条阴影。

    “阿骋他怎么样?”孜特克问。

    “他……”额吉恰犹豫道,“我刚刚吩咐人去喊了,不过可能没醒,他最近酒喝得多……”

    “你刚刚说是那御林军对……”额吉恰问,“是真的么?”

    孜特克有些心神不宁,他还在想徐羡骋,道,“是真的,”他皱了皱眉,“我想不明白,有什么对我这样做的,是那皇帝吩咐的么?”

    额吉恰沉思道,“不至于,陛下兴许并不记得你。”

    “我知道你的顾虑,你也不用如此谨慎,”额吉恰道,“御林军已经先行一步,去附近城里求医了,只有我们狄恰的兵还在原地,”他低声道,“这儿是安全的,只是以防万一,你尽量不要落单。”

    孜特克点头,额吉恰见孜特克也没心思和自己聊太多,“你先去见徐羡骋罢。”

    额吉恰带着孜特克去见了徐羡骋。

    徐羡骋喝得大醉,为了不让他闹事,额吉恰把他关在自己帐里,命人不准放出来。

    孜特克在路上还瞅见了几个萨满喇嘛。

    “他们在做什么?”

    “在念往生经……”

    “给谁念?中原的皇帝死了么?”

    “是徐羡骋喊来的,是给你……”额吉恰吞吞吐吐道,“他这些天差点要把那群和尚萨满都砍了呢……”

    孜特克哑然。

    孜特克进了帐篷,瞅见徐羡骋蜷在角落里睡觉,一身的酒气。

    孜特克觉得徐羡骋可怜,小崽子披头散发的,眼睛还肿着,俊秀的脸瘦得嘬腮,孜特克矮身去摇徐羡骋,徐羡骋半天不醒。

    额吉恰咳嗽了一声,道了声先走便带人退下了。

    徐羡骋被摇晃了许久,不耐烦道,“我不吃饭,你走。”

    孜特克道,“你起来看我。”

    徐羡骋闻言,浑身一震,眼睫震颤,怔怔地望向孜特克。

    孜特克道,“阿骋,是我……”

    徐羡骋眼泪滚了下来,低声道,“叔叔总是梦里来见我,让我空欢喜……”

    孜特克愣了一下,内心酸涩,他笑道,“是梦么?你瞧瞧是不是……”

    徐羡骋眼泪还是掉,他把脸埋进孜特克怀里,哭了许久,“总说这不是梦,可醒来你又不见了……”

    孜特克摸徐羡骋,觉得这孩子瘦得后背根根骨条分明,徐羡骋还在往他怀里钻,孜特克嘶地一声,往后退了几分,徐羡骋拱着他的伤口了。

    徐羡骋迷茫地抬起头,“怎么……”他眼睛瞪大,像是反应过来,“这是……”他声音大了起来,“叔叔?这是真的么?”

    孜特克撩开上衣给徐羡骋看伤,“这儿伤了,你瞅瞅。”

    徐羡骋瞪大了眼,半天没反应过来,他摸了摸那伤口,往后靠了靠,像是想把孜特克看清一般,“叔叔……”

    孜特克笑道,“你要不要我给你一拳,打痛你,才相信这是真的。”

    徐羡骋喉咙发出低低的呜咽,他去摸孜特克的伤,又去摸孜特克的脸,被那胡茬扎得刺手,好半天想说话,却被自己的哭泣呛得说不出话。

    “叔叔……你痛吗?”徐羡骋问他,“我心里难受,我想你……他们都说你死了,可我心里受不住,实在受不住……”

    孜特克自己眼眶也热了,“你酒醒了我们再说话。”

    徐羡骋抱着孜特克,死死不撒手,他哭了很久,孜特克后面也听不清徐羡骋在说什么话,羌语汉话说得颠三倒四。

    徐羡骋抱孜特克死不撒手,浑身抽搐着,孜特克几度觉得他得了癫疯,担心得想喊军医。

    徐羡骋好久才平复下来,似乎是刚刚过于激动,精神紧绷,困倦之极,睡了一会儿,才悠悠转醒。

    孜特克抱着徐羡骋,恍惚间回到了他第一次见徐羡骋的日子,那个脏兮兮的小乞丐,在他怀里打颤,他想起身给徐羡骋擦把脸,又见徐羡骋的手死死抓着他的衣袖,指尖甚至有些渗血。

    徐羡骋好半天才醒了过来。

    “现在好了?”孜特克问他,徐羡骋慢慢平静了下来。

    徐羡骋看起来还有些恍惚。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叔叔了,”徐羡骋想哭,又怕孜特克笑他,半晌咬着牙道,“那萨满还骗我,做法说看到你的魂魄了……我真该扒了他的皮,撕了他的嘴……”

    孜特克无奈道,“现在好了,”他道,“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叔叔伤得怎么样,”徐羡骋问,“疼吗?”

    “那日穿了护甲,”孜特克道,“里头垫了护心镜,否则……”他把事情说了一遍。

    “是那御林军?”徐羡骋咬着牙道。

    孜特克点了点头。

    “我以为是我对皇帝动手的模样被瞧见了……”

    徐羡骋心里隐隐有猜测,只不过一直不敢确定,此番孜特克一说,他有了七八分肯定,徐羡骋想起那御林军见到自己后的犹豫,内心越来越沉。

    徐羡骋脸色狰狞,他意识到自己失态,缓上脸色道,“不是的,叔叔……我……”

    孜特克问,“你知道什么吗?”

    “那姓叶的,”徐羡骋低声道,“与我有些过节……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叶将军?”孜特克问。

    “是的。”徐羡骋想对孜特克说,但又觉得不知从何说起,内心顾虑甚多,“他不是个好东西。”

    孜特克望着徐羡骋,他深邃的眉眼微蹙,又高又直的鼻梁下紧抿着薄唇,眼边的旧伤从凌厉的眉骨滑下,没入颊边的胡茬里。

    徐羡骋内心不由得发酸,他想,失而复得的孜特克,若是因为自己……

    “有甚么不能告诉我的吗?”孜特克沉静地望着徐羡骋。

    “我……”徐羡骋想开口,内心却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让他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嘴。

    “叔叔,那姓叶的,”徐羡骋道,“我怀疑是他这遭是因为我……”

    “叶将军怎么会为你而针对我呢?”孜特克道,“他那般有权有势,比定西候还胜上几分,又为什么要和我们过不去呢?”

    徐羡骋道,“他想扶持我,来控制西域……”他低声道,“我若不听他的话,就拿你来威胁我,我……我心悸得很……”

    “为什么会选……”孜特克有些疑惑,只是看徐羡骋心悸而愤怒的模样,又不好去深究,徐羡骋现在太伤心难过了,孜特克有些不忍心,“你还是小心为妙,他这般权高位重的,若是与他为敌,我担心……”

    徐羡骋恨得眼眶发红,“他这般对你,我受不住……我心里恨得要命……”

    孜特克没说话。

    徐羡骋觉得难堪又痛苦,恨自己的弱小,心痛孜特克的境遇,他始终没法面对自己和那姓陆一系的关系,想到孜特克此遭可能是因为自己,内心撕碎了一般地痛。

    “叔叔……我难过……”徐羡骋道,“若叔叔是因为我受伤的……可我现在却什么都不能做……那姓叶的……”

    孜特克没说话,看着徐羡骋流泪,心头思绪万千,此刻他也不愿意计较这么多。

    “好了,”他对徐羡骋道,“我有话对你说。”

    徐羡骋停住了,“怎么了?”

    “这次我回来,是因为路上遇见了赫祖。”孜特克把那赫祖和陈届的事情说了一遍。

    “陈先生也在?”徐羡骋有些惊讶。

    “嗯,刚刚来看你,你睡死了,喊不醒。额吉恰便带他们出去了。”

    徐羡骋嗯了一声。

    “赫祖的事……”孜特克道,把内心所担忧的和徐羡骋细细说了。

    “叔叔见了我,不和我说些心里话,反而讲那小姑娘讲得起劲儿,”徐羡骋酸道,“我就好端端地在叔叔身前,叔叔还不疼我,闲心倒是多。”

    孜特克早就习惯徐羡骋这般表现了,扯上其他姑娘,这小子哪次要是不酸气熏天,阴阳怪气,那可真是撞见了鬼,“这不是和你谈正事么?谈完再疼你……”

    徐羡骋是真有心,“我是想和叔叔做那白日宣yin之事,”他的手在孜特克腰上摩挲,又向下,“叔叔伤得这么重,又瘦了这么多,屁股都没rou了,待叔叔好后……”

    孜特克拍掉他的手,“和你说正事。”

    徐羡骋哼哼道,“那赫祖不是兀人么?依我看,那日你听到的,她和她哥哥吵架,不定是故意给你听的苦rou计呢,叔叔这般没心眼的,明知那姑娘来历可疑,还接她来帐营呢。”

    这话说到孜特克心里了,“她……”孜特克小声道,“我觉着赫祖不是这种人……”

    “她来也挺好的,”徐羡骋道,他的手在孜特克胸膛上的伤上轻轻地掂,“我们给额尔齐玛安的探子,放了几次消息,那额尔齐玛都不上当,我还在想大抵是被发现了呢。”

    “若是想探那赫祖,我有的是方法。我在想,兴许在我们这儿,也有额尔齐玛安插的其他的细作呢,不然那日他们劫营时,怎么对那皇帝的位置,一清二楚?”

    孜特克道,“这还是不好,我看还是把她送去别的地方,让她打听不到消息,她就算是真的细作,若是传回了假消息,背上自己族人的人命,心里怎么过得去?”

    若是像徐羡骋所说,利用一个小姑娘,孜特克心里非常不好受,尤其赫祖还救过他的性命。

    徐羡骋没说话,心里是不赞成的,但也不想点出来,“叔叔心真软,我只恨我不是个姑娘,生得这般高壮,不能让叔叔怜香惜玉的,叔叔待我,若是有那草原姑娘的一半就好了。”

    孜特克无言以对,“说什么混话呢。”

    徐羡骋叹了一口气,“叔叔,我真想就和叔叔这么在一起,哪儿也不去,饿了就吃点东西,渴了喝点水,想做那事,便做了,现在还不如在龟兹的时候,虽然穷,但不担心叔叔走了……”

    孜特克觉得徐羡骋这段时间也是伤心坏了,他很心疼,“抱歉,错过了你的生辰。”

    徐羡骋愣了一下,显然才想起来,“叔叔不在,便再没有人关心我的生辰了。”

    孜特克默然。

    “叔叔不要再离开我了,”徐羡骋小声道,“我会发疯,真的受不住……”

    孜特克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