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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看好他

    孜特克在营地里呆了一阵子,徐羡骋这几日有来找他,但待的时间都不长,对方事情很多很忙的模样,待不了两下就被人喊走了。

    ——孜特克听说,待这城稍微安顿好,军队便要继续向都护府进发了,徐羡骋准备了两年,他是个要么不做要么做绝的人,铁了心要把都护府打下来。

    从前李瓀一路上稳扎稳打驻防太多,导致兵力分散,无法集中攻破都护府。徐羡骋和李瓀的想法不一样,西域百姓在李瓀和李琚之间摇摆不定、望风而降的原因很简单,都是姓李的,谁得了西域,谁做了定西侯也没什么区别,反正百姓的日子还是照样过,不会更好也不会更坏。

    加之额尔齐玛引火烧身,蚩人作乱,被牵制得难以分身。徐羡骋一路上放弃易守难攻的重大城镇,选取一些小城池安顿,备齐两月的粮草,决心一路北上,火速攻取都护府。

    孜特克心有些烧,他想起徐羡骋的承诺,待攻下都护府,便要着手废奴、划分土地……

    他的思绪被打断了,这几日他的伤口好得许多,便有人带他回军中,给他安排了一个护卫的身份,统领十来个贴身骑兵。对于很多将领来说,他们都认识孜特克,觉得着实有些困惑,觉着颇有些大材小用。但很多小兵是不太服气——在他们心里,孜特克没带过兵,冲锋打仗的,指望士兵服从,确实是天方夜谭。

    孜特克也不和人争辩,要他做事便老老实实地做,徐羡骋忙,这让孜特克松了一口气,也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额吉恰和孜特克远远地见过一面,额吉恰被吩咐过不让多接触孜特克,每次遇上总有人来隔开他们俩,孜特克也知道这是徐羡骋的意思,他知道因为自己,额吉恰受了很多徐羡骋的报复,心中颇有些愧疚,也不愿去找麻烦。

    这日他路过营地,营地有人群聚集,将一块地儿层层围住,里头传来阵阵喝彩和击掌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他问一旁的何敏——何敏是徐羡骋的亲信,这些天时不时来看他一眼,估摸着也是徐羡骋的意思。

    何敏嗯了一声,“兀人在摔跤呢,你去看么?”

    孜特克还没答,便见那人群散开,里头闪出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子,怪健硕的,在这个大冷天,看得人打个寒颤。

    “你过来——”阿鹿孤眼尖地瞅见了孜特克,“你过来,那个羌奴——我们来打一场!”

    孜特克垂下眼,听见一旁的何敏道,“阿鹿孤,徐大人最听不得这话,你若是再说,仔细徐大人的火气——”

    阿鹿孤大声道,“既然不想被这么叫,便和我打上一场,看看是我们这些吃rou长大的厉害,还是你们这吃草长大的厉害!”

    何敏脸色黑了,他母亲是羌人,父亲是汉人,两个都被骂着了,“阿鹿孤,你找死呢。”

    “怎么?怕了?我倒以为长得这副模样,居然是个胆小鬼……想必是母亲没有教好,遇事只会逃避,不算个汉子!”

    孜特克顿了顿,心里也有些烦躁,把东西扔给了一旁的何敏,给自己束了束靴子,又掰扯了几下衣襟——他知道以前几日阿鹿孤对自己执着,今日还是要给对方一些教训,省得对方总和自己纠缠不休的。

    何敏瞅着孜特克的模样,有些惊讶,压低嗓音道,“孜特克,你身上还有伤,徐大人知道了要发火的。”

    孜特克充耳不闻,走进了那人群围成的圈。

    “怎么比?”

    阿鹿孤瞅见他上钩,嘴角微微一笑。

    待徐羡骋急匆匆赶到,便见到两个男人抱在一起,憋红了脸僵持的场面。

    现场沸腾起来口哨声和嘘声阵阵——这几局二人有胜有负,孜特克刚开始被摔得七荤八素,学了一会儿居然还赢了一局。阿鹿孤虽也不是卡瓦尔部最优秀的摔跤手,但孜特克是羌人,从前是不摔跤的,输了一局也是够丢人的。

    阿鹿孤喘着气,涨红了脸,眼睛吭哧吭哧都喷出火了。

    徐羡骋怒道,“够了!”他走上前,现场的兀人纷纷回头看他。

    “他腿上有伤,阿鹿孤,你在做什么?”

    阿鹿孤看见徐羡骋,便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挑衅道,“怎么,你要不也来和我赛上一回?”

    现场起哄出声。

    阿鹿孤的哥哥阿鹿环站在徐羡骋的后头,刚开始他没放心上,但自从知道这个弟弟居然输给了孜特克,脸色便十分好看。

    阿鹿孤瞅见自己哥哥,有些害怕,但还是梗着脖子,昂首望向徐羡骋。

    ——阿鹿孤刚开始对徐羡骋是有些好感的,他在草原上,身边的姑娘不多,兀人女孩大多脾气凶悍泼辣,地位还要压着他一头。他的年纪又小,十分幼稚,从没尝过什么花前月下的滋味,倒是见到徐羡骋后,做了几个春心萌动的梦,觉得自己对着徐羡骋有了点模模糊糊的想法——当然他不会追求人,干了几次啼笑皆非的事情后,被拒绝了个彻底,要不是陈届他们拦着,还差点挨上徐羡骋的一阵好打。

    阿鹿孤是不服气的,他第一次见孜特克,心里是很不是滋味的,他从前打听过,徐羡骋是好男风的,只是从前的相好跑了,他自觉威武雄壮,配得上俊美风流的徐羡骋,所以心里还有几分底气,现在一看人家相好回来了,心里便十分不满起来,自然是到处挑刺儿。

    孜特克是很后面才知道其中的缘由。这场摔跤被喊了停,他被叫了出来,被徐羡骋领走了。

    阿鹿孤愤愤地踢了一脚,啐了一口,朝着他们的背影晃了晃拳头。

    一个奴隶而已,他闷闷地想,年纪也大了,也不知道那方面行不行,伺候人舒不舒服。他的脑海里出现了孜特克将徐羡骋压在身下的画面,让他好一阵缓不过劲儿。

    徐羡骋若是知道阿鹿孤在想什么,估计得气得栽一跟头。

    但他不清楚,所以只是黑着张脸拉着孜特克往前走。

    “怎么?叔叔,我们半日不见,便见你在外头同其他的男人抱在一起。”徐羡骋眯着眼,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语气里带了些讽刺和埋怨,“叔叔逞什么英雄?让我看看伤在哪里?”

    孜特克不想要徐羡骋拉着自己在军里行走,“你撒手。”

    徐羡骋眼神一黯,“叔叔连碰我都不愿意碰么?”他握得更紧,望向孜特克,“叔叔,明日我们便启程,走过三四日,便要到都护府,到时候攻城,可是九死一生的大事,叔叔还是这么对我爱理不理的,到时候我得亲率攻城的,要是出什么万一……”

    孜特克愣了一下,道,“你是统帅,没必要冲在前头……”话说了一半他便低下了头。若是徐羡骋年纪如叶知章一般,自然是没有必要的,但年纪轻轻的统帅,若不勇猛拼杀,在前线露个面都不肯,归根结底难以服众。

    孜特克心里很难受,低声道,“若是能不去,便不去了吧。”

    “叔叔在担心我么?”徐羡骋道,“既然担心我,又为什么总避着我走?”

    孜特克没说话,像个闷葫芦一般。

    徐羡骋心中恼火,他把孜特克的脑袋掰正,“你说,你看着我,孜特克,”徐羡骋道,“你心里还是想着我的,是不是?不然为什么要这样担心难过呢?”

    孜特克摇了摇头,“不是你要的那种想。”

    徐羡骋恨得跺了脚。

    “那阿鹿孤,你怎么认识的?”徐羡骋道,“以后别和他走太近。”他也是个喜欢男人的,徐羡骋心里清楚。

    见孜特克也不理自己,徐羡骋气得不行,“叔叔!你凭什么不理我?”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孜特克道。

    徐羡骋扑了上来,扭着孜特克的手将对方按住了,声音变得有些阴冷,“叔叔,我可以等你想好,但你不可以这么和我说话,不可以对我爱理不理的,我可以慢慢来,但若是一直这般没有进展,我快要没有耐性了!”

    孜特克心中微颤,他挣脱徐羡骋的手,“你从前说的话,都是放屁么?”

    徐羡骋眼神微微颤动,“是,可我之前见了叔叔,想着哪怕不做什么,就看着叔叔,也是愿意的。可现在,天天都能看见,我就又想和叔叔好了,叔叔,哪有人瞅见自己的心上人回来了,在面前晃来晃去,还一点儿不动心的?我做不了柳下惠,也不想做。”

    孜特克不知道柳下惠是谁,但也明白徐羡骋的意思,“可是我不想。”

    “凭什么?”徐羡骋咬着牙道,“叔叔这几年和其他人好了么?男人还是女人?”

    孜特克没搭腔。

    徐羡骋目眦欲裂,他的手牢牢地卡着孜特克的肩膀,像是要在那锁骨上钻个洞,“告诉我,叔叔。”他的目光相当阴冷,凉意仿佛要钻进骨子里似的,孜特克不由得后退一步。

    “——没有,”话一出口孜特克就后悔了,但见徐羡骋明显松了口气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不关你的事。”

    徐羡骋抵着孜特克道,语气让人胆寒,声音阴冷得人发抖,“不关我的事?叔叔,谁敢碰了叔叔,我真的会让他死……叔叔你信不信我?”

    孜特克挣开他,却被箍着不放,徐羡骋摸向他的下体,揉搓着那里,“叔叔明明也想要的。”他舔着孜特克的耳畔,“叔叔,亲亲我吧,我想和叔叔做,这两年,我自渎的时候都想着叔叔……想着叔叔吃我的东西样子……”

    孜特克猛地推开他,“够了……”

    徐羡骋后退了一步,低声道,“叔叔……”他带着点受伤,“叔叔不要逼我在这里……”他话没说完,带着些威胁的味道,意图很明显了。

    孜特克沉声道,“徐羡骋,你从前说你又改了,可现在,你又这副模样,叫我怎么相信你?从前我们闹得多么难看,你忘了么?再来一次,结局还会好么?”

    “叔叔怎么知道我没改好?叔叔连个可是连个机会都不给我!”徐羡骋咬牙道,“那日叔叔抛下我,我就在雪天冻了一场,那日还是春节的事——我忘不了,只要想起来,我心里刀割一样!叔叔,你走得倒是痛快,想过我过着怎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么?我的心也是rou做的,你怎么一直忍心这么对我!”

    孜特克心如刀绞,那日也是他的梦魇,自那之后,他午夜梦回便是徐羡骋躺在地上,疯狂而绝望的模样,他低下头,轻声道,“羡骋……不要这么说,你难看,我也难看……”孜特克没有心力去赌了,徐羡骋现在说得好好的,但孜特克不想再经历一次了,万一再来一次,他没有那个心力了。

    徐羡骋含着泪道,“我有什么难看的?苦也不是没吃过,脸也不是没丢过,叔叔,我要脸做什么?我从不因为怕丢人而吃闷亏,拿到手里才是实在的,没到手,挣个名声面子有什么用呢。”

    孜特克垂下眼,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外头丁零当啷地跑来几个人,徐羡骋撒开手。皱着眉听着那几个人报了一番,说是发现了奔逃残党的迹象,残党可能来头不小,正寻人去追。

    徐羡骋顿了一会儿,“好,”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他们示意孜特克,“把他送回去,看好了。”

    孜特克心中一沉,他只觉得腿和手都沉重上许多,仿佛有无形的枷锁一般。

    有人牵着马过来,把马绳递给徐羡骋,徐羡骋上了马,深深地看了孜特克一眼。

    孜特克只觉得这一眼深重得可怕,像是敲在他心中一般,他不由得垂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