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孤儿孽子
“没有灵根的废物！” 平存少轻轻叹了一口气，背手靠在床边看着窗外欲坠的夕阳，脸上浮现出阴沉之色。 这远不是他第一次听到如此评价。 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两年，他却还是无法接受自己明明身在一个有着灵气、可以修仙的世界，却没有灵根的残酷现实。 他前生身体不好，重活一回身强体壮，本该知足常乐，却偏偏让他重活在了这样一个世界。 有大自在法，有寻长生术。 在这样一个世界中，他却生就没有那能够让人踏上仙路，追寻仙道的灵根，怎能让他不心生不甘？ 若是生在凡俗界也就罢了，碌碌一生，不知天高地厚，娶妻生子，百年无忧或许也会心满意足。可偏偏，他生在了一个小小的修仙家族。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孔家虽然只是这浩浩修仙界之中一个最不起眼的小家族，但也足够让平存少了解到所谓的修仙界是一个怎样广大而精彩的世界，而他作为凡人，在那些有着大神通的修仙者眼里，又是怎样渺小的蝼蚁。 孔家只有一个筑基初期的修士，就是孔老爷子，已经一百七十余岁，即使活得再久些，好好将养，三十年后也是寿元将尽。除他之外，修为最高的就是孔老爷子的长子，现在的孔家家主修为最高，已经达到了炼气圆满，筑基有望。 孔家拥有炼气修士五十余人，占据了这一个小镇作为家族根基，族中诸人开枝散叶，这小镇之中的凡人修士加在一起足有上千，虽是仙凡有别，但是因为血缘关系，孔家的凡人也能得到修士的庇护，生活远比普通凡人好上许多。 可偏偏，平存少是这个家中的外姓人。 据说他是家主最宠爱的儿子的小女儿与外人生下的，孔家主的儿子也就是他的祖父没有灵根，已经去世，自己的母亲却是一名有着灵根的修士。本来看在宠爱的儿子的情面上，孔家主打算为母亲安排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但是母亲却恋上了一个没有灵根的凡人。 青春年华的女子，正是喜爱做梦的时候。 母亲与那人海誓山盟，不惜反抗家族逃婚而走，让孔家主大大丢了面子。 然而二十几年前的某一天，那当日逃婚而走的孙女却抱着一个婴孩浑身浴血地赶回，带着父亲留给她的最后护身符，求孔家主收留照顾这个婴孩，不拘好坏，只要活着就好。 那个婴孩，就是平存少了。 平存少身为一个外姓人，在孔家这等以血缘为纽带的家族之中本就不讨好，再加上他的身份有这样一层尴尬的来源，自然是不受重视。在他十岁那年接受了灵根测试之后，更因为凡人的身份而彻底跌落深渊。 幸好凡人的身份在那些修士之中宛如尘埃一般，随手可弹，所以平存少虽然备受冷落但终究衣食不少，没有性命之忧，最多被那些已经踏入仙道的有灵根孩童嘲笑一二罢了。 平存少有着成年人的心智，自然不会将这群孩童的冷嘲热讽放在心上，但是心中的不甘却是愈发强烈。 去饭堂去了今日的午饭，平存少独自坐在角落中狠狠咬了一口软绵绵的白面发糕，孔家的伙食相当不错，本家之中凡人族人的饭食与他前世在学校食堂之中吃到的倒也没有很大的差距。 正吃着美味的饭菜，忽然门口呼啦啦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群十二三岁的孩童冲入了饭堂。 平存少并不关心这群有灵根的孩童为什么突然一股脑涌进这平时根本不会踏足的饭堂，毕竟这里的饭菜对他们修仙没有什么好处，有那辟谷丹在手，修仙者早已经无需饮食。 但是平存少的不关心并不妨碍那群孩童叽叽喳喳的讨论声钻进他的耳朵。 “哈哈，我父亲前些日子和叔父猎到了几只妖兽，答应让人处理了制成菜肴给我们吃。听说还有几个低阶妖禽的蛋呢！” “什么！妖禽蛋！可是这种妖兽蛋不是异常珍贵，应当血契认主饲养起来吗。” “你懂什么，这些能够给我们炼气期修士食用的妖兽都是极其弱小，连一阶都没有达到，它们的蛋根本没有契约的价值，自然就让我们饱了口福。” “是啊是啊，多亏了大伯神通，我们可是沾了兄长的光！” 一 群孩童奉承着那个领头的孩子，显然他是这一辈家族小辈里的领头羊。 但那孩童却是故作成熟地叹了一口气，拄着下巴道：“咳，其实你们不是沾了我的光，而是沾了我大哥的光。他身子不好，母亲求了父亲给他找些珍贵草药补身，父亲才会进山去顺手猎到这几只妖物。” “啊！充堂兄长他的身子……” 那领头的孩子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些难过的神色：“恐怕是撑不过今年年关了，可惜了兄长那样好的资质。” 平存少是知晓这位“充堂兄长”的身份的。 这位孔充堂是孔家主幼子的长孙，也本该是孔家年轻一辈之中天赋最好的一个。 但也仅仅是本该，孔充堂天生冰灵根的顶级天赋，不料在测出灵根后的一个月，忽然患上了一种奇异的病症，不但从此无法修炼，甚至还虚弱得只能卧床，连下床走路都要耗掉他半条命的样子。 一个绝顶资质的良才美玉，就这样废掉了。 好在他受父母宠爱，父亲和母亲都是炼气中期的修士，执意用各种灵药吊着他的命，虽然也有族人不满，但是孔充堂却还有一个资质甚好，天生双灵根的弟弟。这样一家子， 虽然有人看不惯，却也无人敢出言指责。 平存少默默吃完了自己的饭食，在一群孩童的喧闹声之中离开了饭堂。 —————————— “充堂，我进来了。” 平存少推开这扇不同于自己简陋住处的精致房门，闪身进了门，卧在床榻上脸色苍白的青年见他到来，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盖在被中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却终究是无力。 平存少看着似乎比前几日又虚弱了几分的孔充堂，心中闪过一丝悲怆。 孔充堂的父母对他有多么疼爱平存少看在眼里，但是连这样远胜过凡俗的修士手段都没法将他治愈，只能眼见着他的身体一日差过一日，平存少自己也就更是无能为力。 孔充堂是平存少的堂兄，虽然这样的血缘关系在孔家稀松平常，但是几年前平存少却意外地和他相识并且甚是投缘。平存少脑子里装了不少前世看过的奇闻轶事，话本，又因为孔充堂身世堪怜，所以常常来与他说些话解闷。 孔充堂知晓平存少心中对于修炼的执念，也将他曾接触过的玉简丹药等物品赠给平存少，两人几年相处下来，感情倒是愈发深厚。 “存少，快坐过来，我等了你许久。” 孔充堂的言语中带着淡淡的落寞，他因为身体孱弱甚至无法下床，每一日睁开眼之后的时光都是漫长的虚无，所有的空闲都可看作是等待的空虚。 平存少即走两步坐到孔充堂左近的一张小椅上，将孔充堂露在被子之外的手拿起塞回被子之中，仅仅是这片刻的触手就让平存少感受到一种直侵入骨缝的冰寒。他只是接触了片刻尚且如此，孔充堂整日处在这样的境况下不知要遭受多少的苦楚。 在被子中的手被孔充堂反手握住，平存少感觉到一只同样冰凉的小瓶子被塞到了自己的手掌心 ，他知道那是孔充堂为他攒下来的丹药，沉默了半晌抽出手来，凝视着那只小小的玉瓶。 “充堂，这丹药对你当真无用吗？我不过是个凡人，留之也无大用。” 平存少那里已经攒了十余个这样的小玉瓶，孔充堂知道他心存着步入仙途的执念，总是偷偷塞给他一些修士常用的物什，这样几年下来，平存少偷偷藏匿起来的那些东西，让他的身家甚至可能超过孔家那些有灵根的少年们。 “我不是自甘放弃的人，强撑着到了如今，如果是能够让我多些时日的东西，我又怎么会不留下。” 孔充堂淡淡地笑，消瘦苍白的脸孔上是被迫养成的平和疏淡，他的怪异病症让他不能妄动心绪，性命攸关的情形下，好好地少年人就变成了如今这样老僧入定的模样。 “存少，别说这些了。快与我继续讲一讲那凡俗界的话本，那佛修想要寻找传说中的修佛圣地，意外解开了上古大能封印妖兽的法阵后收了一只猴妖做灵兽，之后怎样？” 平存少暗自苦笑，想不到在这个仙魔妖鬼俱存的修真界里，自己魔改版的西游记竟还能让曾经步入仙途的孔充堂如此着迷，最初只是看他寂寞又生无可恋仿佛随时可能一命归西，这才寻些能够勾起他兴趣的东西，不成想倒把自己弄成了孔充堂的说书先生，连孔充堂的父母都对他这个平平无奇的凡人眼熟了几分。 “好，我说与你听，那佛修随后来到了一处镇甸，名为高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