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虚空神秘者与他的忠诚仆从
在茶雾萦绕之间，外来者正与房间主人交谈。 大部分客人在需要先生的帮助时，是在各种急需甚至生死存亡下，恨不得先生能刹那间出现在他们面前，但当他们需要付出先生所要求的代价时，通常会百般拖延，即便到了彼此约定的届满之时，不得不在先生信物的警告下前来，也仍然试图左右而言它，不愿付出当初轻易承诺的珍贵事物。 眼前这位名为“斯托韦尔”的寒冰者，也不例外。 他身上盛放的奥术寒气正是当初先生以另一个世界的魔核激发，让他得以在垂死间存活并成功复仇背叛自己的门徒，重新成为门派首领，而需要付出的，则是与首领融为一体、从古流传至今的远古秘典，只是此刻的斯托韦尔早已坐拥权力巅峰，力量极其深厚，显然不愿交出此等维系他权力的重要宝物。 很快，关于代价的讨论很快便僵持下来，气氛变得凝固。 琳当然能理解这样的心情，若能做到的话，他也绝不会想将自己的未来交给先生这种深不可测的怪物，让自己深陷也许永远无法逃离的痛苦囹圄。 只是，他看过的实在太多了。 无论是仓库里的灵魂残留，或是眼前这些自以为能逃避代价的人们，他早就对这种交易者生不出多少同情，而这种力量比先生弱得多的生物也没有利用价值，在无用的同情和仆从的工作间，琳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在察觉到对方试图逃避代价后，他不需要先生的指示，便已往前踏出一步，冷淡地看着眼前奥术能量迸发的男人。 “斯托韦尔先生，请恕我插话，你方才的意思是，并不愿意交出远古秘典？” “......我并没有这么说。” 男人慢条斯理地说道，面罩上的幻象法术并没有遮住他的眼睛，可以看出那对灰白瞳孔正在打量眼前的精灵，不过没有丝毫的重视，琳的灵魂天生就没办法储存魔法能量，和强大的寒冰者相反，几乎没有散发任何气息，这在男人看来，只是个力量低微的普通生物，作为眼前这个神秘男人的貌美花瓶罢了。 “我说的是，远古秘典会与每代首领的灵魂融合，双方的联系是不可能切断的，我无法交出。” “请不必担忧，先生自会有办法解决。” “即便可以中断，我的灵魂也会受重伤。”斯托韦尔眯起眼，刚才那些话显然只是在搪塞，这才是他真正的意思，他的目光直接穿过了被他视为弱小生物的琳，盯着神情平和的先生。 “当初交易的时候，你可没有说过远古秘典会与我的灵魂融合，现在变成了这种状况，并非我的错误导致。” “我曾警告过你，寒冰者。” 先生对斯托韦尔越发恶劣的态度没有愠怒，连唇角的温和都未曾变过，轻呼出的气息吹散了温热红茶的薄雾，让房内的空气也带着一股红茶的甜香。 “请勿在继承仪式上接受任何并非属于你之物.......你理应记得。” “.......” 斯托韦尔脸色变冷，他当然记得先生所说过的话，只是他在巨大力量的诱惑下，并不想遵守这个规则罢了。 不过既然对方已经这么说，双方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他现在身为掌控奥术的寒冰者，根本不惧怕先生这种来历不明之徒，若对方识趣，他也不介意施舍一点无关紧要的宝物，如果对方坚持要远古秘典，那就只能让对方空手而回了。 “远古秘典，一直都是“属于”我的。” 他高傲站起，俯视着双手交叠地坐着的中年男人，浑身的奥术能量满溢，化为电光不断环绕，将有着红茶香味的空气粉碎，一拂袖，将作为两者交易信物的黑珍珠纯金罗盘丢出，落在茶几上发出刺耳响声。 “我并不打算撕裂我的灵魂，若你要求其它物品，我会尽力满足，要秘典的话，没有谈的必要。” 他冷哼一声，直接转身准备离去，但还没走出两步，原本一直站在先生旁边的精灵仆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前，双手交叠在背后，一副礼貌而拘谨的姿态。 “斯托韦尔先生，你要离开了？” “没听到我说什么吗？这场会面结束了。”斯托韦尔挑起眉，他知道这里是先生的领域，对仆从能随意移动倒是不惊奇，只是一个花瓶般的仆从也敢拦他，实在令人不悦。 “代价仍未被支付，而最后的期限已至，请务必留下应付之物。” 精灵轻声回应，眼帘垂下的他看不到对方眼中的不满，语气依然平和，不过换来的只有男人的嗤笑，和光芒更盛的破坏性奥术能量波动，斯托韦尔俯视着眼前的体型纤细的精灵，冷笑一声。 “如果我不愿意，那又怎么样？” “很遗憾，客人......请原谅我的失礼。” 琳微微摇头，片刻后抬起头，银瞳泛起光芒，同时举起的还有手上的一对幽绿的双刃，灵魂力量的充盈，让两把武器表面泛着犹如活物般的光彩，在斯托韦尔瞳孔收缩的刹那，身形如疾风般掠过两者间短短的距离，精准地撕开奥术组成的屏障。 而斯托韦尔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他双手合起猛然一拍，比刚才更可怕的能量化为长矛，凶狠地刺向精灵毫无防备的胸膛！ ......... 在外人或是斯托韦尔看来，这场战斗的胜利者，毫无疑问应该是奥术大师斯托韦尔，毕竟对方仅仅是个连能量都没有散发的渺小存在，随手就能打倒，他忌惮的就只有先生而已。 但出乎斯托韦尔的预料，这场他信心满满的战斗，不过几个来回便已结束。 而败者并不是那个仆从，而是他。 这个看似花瓶的尖耳仆从，尽管无法容纳外部能量，却能利用连他都无法理解的灵魂力量，令进攻的精度和速度堪称可怕，甚至能将这种力量融入刀刃和每一个动作上，斩击如风刃组成的暴雨，哪怕只被擦中皮肤，那股灵魂力量就会渗入体内，彻底搅乱体内的奥术能量。 而他发出的攻击，则被那股灵魂之力化为的坚韧屏障全数挡住，溅射出的电光也被轻盈飞跃的身影闪避。 那双如活物的武器仿佛随意地挥舞着，便能将这些能量捕获，原本狂暴的奥术能量不过片刻就被驯服，被污染成一片漆黑的深蓝，在优雅而精密的战舞中，化作无数的箭矢，无情地转头刺向自己原本的主人，甚至比他自己使出时更可怕。 自己的力量混乱得无法使用，而对方又能以他的力量反击，此消彼长下，斯托韦尔坚持不到多久就使不出奥术力量了，平日轻易就能抹除性命的法术仿佛消失无踪，身上布满深深的伤痕，他咬牙想要唤醒灵魂中的远古秘典，但就在他这样做的瞬间，精灵已经捕捉到他动作的破绽，如离弦之箭般袭来，一记狠辣的踢击，便让他这个尊贵的寒冰者狼狈地倒在地上。 这种丑态让斯托韦尔羞怒无比，想要起来却被高跟鞋一脚踩住胸口，那力道大得让他吐出几口血，愤怒地看向仆从的脸，出乎意料地没有看到一丝战胜者的鄙夷或喜悦。 只有平静如镜的淡漠。 还不等他说什么，对方已经对他伸出手，浓厚如墨的漆黑雾气从掌心蔓延，凝聚成无形的利爪，猛然扼住他的咽喉，渗入他体内，他惊恐地挣扎，却在几近窒息间吐不出话语。 “请不必担心，我只会取出你需要支付的代价。” 琳柔声说着，五指缓缓收缩，像是在搜寻什么般翻搅着男人的灵魂，捕捉到其中的秘典后，便开始往外扯。 “住手....呜啊啊！！” 那种灵魂被撕裂的痛苦让斯托韦尔痛苦地抽搐起来，在惨叫中拼命地挣扎着，但被对方的灵魂力量轻松压制住，浑身僵硬，连动弹都做不到，遮掩面目的法术也无力维持，很快就看出他口中吐出混合着猩红的白沫，眼睛崩溃般往上翻，意识几近崩溃。 可惜这副丑态勾不起琳的一丝怜悯，他指尖挥动，就像平日先生勾取他的雾气那般，精准而轻盈地将嵌在对方灵魂内部的深紫之物引出，在他手上化形展开，正是名为“远古秘典”的书籍。 得到秘典后，他连一眼都没有看在地上扭动的寒冰者，双手捧住书籍，回到先生面前，将秘典递给对方后，再走到丑态尽露的客人身旁，以手中短刀刃背勾起长袍衣领，把曾在自己世界种喝叱风云的奥术大师当作物品般拖行，走到门前扳下手把，打开了对客人来说通往外界，但对他来说不过是幻象般的大门。 “你竟敢.....你竟敢夺走......” 虚弱不堪的斯托韦尔还在徒劳地挣扎着，眼中高傲不在，只有无尽的恐惧，他很清楚自己在门派里树敌无数，万一那些人知道他体内没了秘典，灵魂还受了重创，他必然死无葬身之地，下场甚至比他在遇到先生前更悲惨。 “再会了，斯托韦尔先生。” 琳平淡地道，他站在门槛上，能清晰地感受到另一个世界的低温，感受到风雪在睫毛上结的霜，仿佛自由已经触手可及，只是他不像斯托韦尔那么愚蠢，误以为凭借这么点可笑的力量，就能对抗在虚空中存活了无数年的神秘怪物，能逃离自己必须付出的代价。 他相信自己能离开，但并非此刻。 精灵最后看了眼身边脸色枯槁的寒冰者，挥起短刀，将这具无力的躯体从房间中扔出去，滚落在厚厚的雪地上。 “衷心希望这次交易对你有所帮助。” 他礼貌地向地上的男人鞠躬，向后退了一步，毫不犹豫地关上大门，将门外男人凄惨的嚎叫和虚幻的冰雪气息彻底隔绝，让房间内的温度重新升高，再次被红茶和糕点的温暖香气萦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