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又一个深冬过去,算算日子,苍玄这两日又该走了。 穆衡在庄严的朝堂上,难得的出了个神,下面的张丞相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总结下来一句话就是:陛下,你该娶亲了。 穆衡头疼地揉了揉额角,面色颇有不耐。 “陛下,如今天下太平,充盈后宫之事刻不容缓,还望陛下深思。” 总算讲完了,穆衡正襟危坐,回道:“丞相一心为国,是我朝之幸,但朕的私事就不劳丞相费心了,退朝!” 见穆衡欲走,丞相用他苍老的声音连忙喊道:“陛下!帝王婚娶绝非私事,是国之根本啊陛下!” 满朝文武皆噤声,穆衡脚步不停,大步离去。 直至穆衡走后,才有大臣上前宽慰老丞相,顾元在一旁观望,待众人都走了,他才循着穆衡离去。 穆衡推开承心殿大门,一眼望去,空无一人,只见桌上放着一株白梅,穆衡的心弦倏地颤动。 满园桃花含苞待放的季节,梅花已零落成泥,这孤零零一株白梅,颇有些我见犹怜。 穆衡拿起梅花,花瓣上还带着露水,皇宫里的梅花落了尽数,这白梅显然是从别处摘来的。 他有些恍然,昨夜一番情事过后,他在春雨淅淅沥沥中睁眼,窗外有一棵梅树,雨打风吹之下,一朵残败的梅花偷溜进来,他伸手接住,让它躺在了手心。 苍玄环抱着他,他一动,苍玄便醒了,他不知怎的,心绪一动,鬼使神差地对苍玄说了一句:“梅花,落了。” 穆衡站在桌边,握着花枝出神,片刻后,他才回过神,情绪尽藏了起来,又作冷漠无情帝王相,将梅花递给门外萧公公,朝着御书房走去。 刚在御书房坐下不久,萧公公来报,顾元来了,穆衡让人将他请进来,料到他要说什么,拿了笔,翻开了折子。 “陛下。”顾元行礼。 “平身。” 穆衡头也不抬,专心批折子。 “陛下,微臣有话要说。” “你说。” “请陛下让旁人先退下。” 穆衡这才抬头,见他严肃认真的表情,似乎真有重要的事说,穆衡搁下笔,遣退了旁人。 “现在没别人了,你可以说了。” “阿衡,”顾元叫他名,“那妖孽……苍玄,还在吗?” 穆衡蹙眉,摸不清顾元想说什么。 “不在,他出去了。”他回道。 “出去干什么了?”顾元问。 “妖有妖的事,我一个凡人如何得知。”穆衡拉扯得有点烦。 “呵。”顾元冷笑一声,“是因为发情期到了吧。” 穆衡顿时变了脸:“你怎么知道?” 顾元不答反问:“想知道他是怎么渡过发情期的吗?” 穆衡猛然站起来,一时不知怎么回答,顾元与苍玄向来不和,他怎么知道苍玄发情期?他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明日酉时在东门等我,我带你去个地方。” 穆衡连忙问:“顾元,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顾元眼里带着难言的情绪,眼前高高在上的帝王再不是他能摸头安慰的少年了,看着他慌乱,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没有回答穆衡,而是问了一个全然不相干的问题:“阿衡,你对苍玄……可是动心了?” 穆衡怔在当场,顾元见状,眼里的情绪更深了,他不愿再看,转身走出去,行至门边,转头对被他一语惊得回不过神的穆衡说: “张丞相是三朝元老,为我大荣鞠躬尽瘁一生,陛下切不可寒了忠臣之心。” 顾元走了,穆衡落坐在椅子上,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折子上,一行字一行字看过去,却怎么也进不去脑子里,似乎里面竖起了一堵墙,隔绝了一切外物,里面是缠乱的思绪。 对苍玄……动心了吗? 他转头看了眼萧公公搁在窗口,插在白瓷花瓶里的白梅,徐徐微风拂来,像春与冬的交融,草长莺飞的季节还有坚守着的温情。 他猛地站起身,走出御书房…… 顾元这几日很奇怪,他向来是直率的性子,从不会像昨天一样绕圈子说话,说在东门相见,却不说要去何处、干什么,不过穆衡猜测,一定是与苍玄有关。 穆衡换了身行头,避开宫人,独自在东门等候,酉时已过,天色彻底暗下去,顾元才姗姗来迟。 他带着穆衡出宫,上了马车。 马车穿过了熙熙攘攘的街道,穆衡听着人声渐渐地弱了下去,他掀开帘子,这是到城门口了,看这架势,应该是要出城。 “我们去哪?”穆衡忍不住问。 这时恰好出了城,顾元看向他,说:“闭眼。” 穆衡狐疑地闭上了眼,下一刻马车停了,顾元抓住了他的手,牵着他下了马车。 “好了,睁眼吧。” 穆衡应声睁眼,随即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幽深空灵的山谷,在月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竟是开了漫山遍野蓝色的雪光花,像遗落人间的夜空,纯净而神秘。飞鸟都歇在枝头,虫鸣细碎,溪水铃铃,随处可见的萤火与头顶的星河辉映,穆衡身在其中宛若置身世外桃源。 这绝不是京城外的景象。 还不待他消化眼前的美景,顾元已经拉着他往深处走去。 穆衡好一会才想起来,他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明明方才还在京城外,怎的转瞬到了此处。 还不待他问出口,他先听见了模糊的声音,这声音他非常的熟悉,但又不真切,直到越往里走,声音清晰的传到他耳朵里,他才确认了这是人的娇喘呻吟声,他抬头,不远处有个洞口,攀附着许多藤枝,声音便是从里面传来。 穆衡意识到什么,停住了脚步。 顾元拉着人,突然不动了,他扭过头,月光倾洒在穆衡脸上,白得吓人。 他握紧穆衡的手不松,好声说道:“就在前面了,马上就到。” 顾元能感觉到穆衡的手在颤抖,他几不可闻地应了声“嗯”。 顾元突然于心不忍,一瞬间产生了想放弃带着穆衡继续往前走的念头,而穆衡的腿更是像被灌了铅,每一步都走的艰难。 短短的一段路程,漫长得让人难受,待行到洞口,两人的手心都出了汗,洞内的春光也被穆衡尽收眼底,而同时,有什么刚刚积累起来的东西也在这一刻被打碎得七零八落,扎在了他的心口 洞内的空间很大,正对着洞口的位置是一张石床,上面铺着柔软的兽皮,里面三四个半人半妖交缠在一起,而这群人中,穆衡一眼看见的是不久前才与他相拥温存过的男人——苍玄。 洞中的人都沉浸在靡乱中,谁也没有注意到洞口多了两个人,苍玄半身人形,下半身被蛇鳞覆盖,蛇尾代替了双腿,黑亮的蛇鳞下是两根粗长的蛇茎。他匍匐在一个女妖身上,身体不断起伏,女妖的声音灌入穆衡耳内,刺得耳膜生疼。 还有两个小妖,赤裸着,头上长着耳朵,身后留着尾巴,苍玄从女妖身上下来,小妖们连忙上前,将半软的蛇茎含进嘴里,苍玄一脸餍足,任他们舔弄,随后揪起一只,粗鲁得摁在石床上,蛇茎噗呲一声刺入,凶狠野蛮地抽插起来,三只小妖一同伺候他,苍玄的兽欲也全部暴露出来。 他失了人性,两眼透着碧绿的光,在小妖们身上挺动腰肢发泄着欲望。蛇茎从这个roudong出又插进另一个roudong,几乎没有停歇。 洞内昏暗,yin乱的声音此起彼伏,穆衡rou眼凡胎,本该看不真切,但不知怎的,他像是拥有了一双狼的眼睛,透过黑暗紧盯着猎物,只是这双眼通红,瞳孔还在轻微颤动。 洞口的两人久久未语,穆衡像是自虐一般,目光一刻也没离开过洞中那个人,看着他不知疲倦地跟三个半人半妖交合,看着他在他们身上得到满足,穆衡的心由震惊转化为恶心,他转身跑开,将那个人从自己视线里剥离。 悦耳的虫鸣声变得聒噪,璀璨的星光也黯然失色,穆衡撑着一棵树,不断呕吐,胃里翻江倒海,晚膳还没来得及吃,这会儿吐的尽是些酸水。 顾元跟了上来,他站在不远处,不敢上前,眼里满满不忍。 “阿衡……”顾元轻声唤他。 穆衡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脑中一时异常的清明,他转过身,眼里还带着湿润,却很犀利,他问:“你是故意的吗?” 顾元怔住,他没有料到穆衡会这样问他,他想,也许穆衡会问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亦或是会问他,怎么会知道苍玄的事?任何一个,顾元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能给他一个合理的答复,可是穆衡现在问的,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明知道穆衡对那蛇妖日久生情,却仍旧带他来了,他是故意的吗?故意看穆衡痛苦,故意看穆衡的真心被打碎,撑着树干恶心得说不出话,这是他想看到的吗? 如果不是,他又为什么要带穆衡来看这些,明明可以一直在假象里活着,明明可以一无所知的活得快乐,他明明已经很苦了。 穆衡见顾元迟迟未回话,也不在意了,他收回了目光,与顾元擦肩而过,淡淡地说了句:“走吧,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