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39 逃课
苏臻没想到,有朝一日去大西北种树,竟然都让他兴奋不已。 苏砚棠提醒他:“你得请半天假,我们周末就回来。” “我想想找个什么理由。” 红白喜事永远是请假最正当的理由,要么家里亲戚去世,要么家里亲戚结婚,苏臻觉得都不合适,女生还有个生理期,他还能说啥,宠物丢了?房子着火了?找到亲生父母了? 他还是装病算了。 “我装病,他们会不会把我送去校医院啊?”苏臻是个严谨的人,考虑问题很全面。 “没关系的,考前老师都会比较谨慎,校医院的也不敢冒险,他们巴不得你赶紧去正规医院检查。” “那就好。”苏臻舒了一口气,“我们难得可以多待一会儿。” “不是只有三个月了嘛。” “真快。”苏臻喃喃自语,“明天是周五。” “后天是周六。” “大后天是周日。” “大大后天是礼拜一。” 他们就这样,你一言我一句地数着日子。 数数字催眠,苏臻还没数到去下礼拜周五,就感到浓重的睡意袭来,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看到手机落在枕头边。 因为他没听到,所以苏砚棠给他发了一条短信:晚安。 两天之后,成绩出来了,苏臻比一本线高了154分,全市第五,刚好卡在中间段。 “北大清华已经向你招手了!”同学们都很羡慕。 苏臻只想知道前4个是谁,他趁着夜黑风高,挨个给他们暗杀掉。 苏臻一瞬间,脑海中闪过一些很邪恶的念头,他恨不得人家分手失恋,父母离婚,继承家产,或者考前得个急性肠胃炎什么的,然后这四个人纷纷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数彻底考砸。 这些情况也不是不可能发生,高考前什么都不好说。 但也不能这么损,只盼着人家出事,苏臻谨慎小心习惯了,他不敢掉以轻心,还是得坚持复习到高考前才行。 不过,他总算可以放心去大西北了。 周五下午三点半,苏臻正在上自习课,他酝酿了好久,突然蹭地一下站起来:“老师,我肚子疼!” “你去上厕所吧。”任课老师挥手示意他走后门。 “我想去医务室。”苏臻表情扭曲地说。 老师震惊:“你快去吧。” 苏臻按照苏砚棠说的,直奔医务室,然后跟医生说他不舒服。 医生让他躺下随便按了几下,也没按出个所以然来,然后苏臻就再按照苏砚棠说的,跟医生可怜巴巴地说:“我想回家休息。” 高中生能有啥毛病?回家躺一天保准都活蹦乱跳的。医生大笔一挥,给他开了张请假条,让他交给保安赶紧走。 苏臻没想到这么顺利,他更没想到自己逃学经验不足,居然还要苏砚棠教。他现在还在饰演一名被肚子疼摧残的虚弱学生,不好意思溜得太快,一路猫着腰流窜到校门口,把请假条塞给门卫大叔。 然后他往前走,走过一个十字路口,苏砚棠的车停在拐弯口,苏臻一下子生龙活虎地跳过去。 苏砚棠开了一段车,才慢悠悠给顾老师打电话,说苏臻突然不舒服,让他回家休息两天。 顾老师被这两人联合忽悠,完全没有起疑。 短暂又甜蜜的西北二日游开始了! 苏臻一想到他们要出去玩,就开心得抱着苏砚棠到处蹭。他原本想得挺美,甚至还提前查了一下攻略。腾格里沙漠很美,很多人去旅行也到那边。 他们可以一起看月下一望无际的荒原,还有奇绝壮观的戈壁滩。苏臻开开心心到了机场,没想到六十个穿着公司团建服的人,整整齐齐列队站着,在那儿笑呵呵地等着他。 苏臻当场就懵了。 “我们这次要去攻克一座小山丘,所以来的人稍微有点多。”苏砚棠悄悄告诉他。 这叫稍微?一个旅游团都装不下这么多人! 苏芟女士家大业大,光这六十个来的员工,还是第一批摇号抽中的。 苏臻一阵恍惚,跟着苏砚棠上了飞机,半个机舱都是他们的人,前后左右把他们围得严严实实。 他们虽然能坐在一块儿,可边上还有一个话痨的大哥,一直在跟他们聊天。苏臻也不是不想跟人家交流,可是他好不容易才从学校溜出来,想跟苏砚棠单独待会儿都不行。他想了想,觉得委屈,还是一歪脑袋,靠在了苏砚棠的身上生闷气。 苏臻什么都没带,带了个手机就跟苏砚棠跑了。凡是往西边跑的,无论是去西南还是西北,风景都能看够,但体感体验都不太良好。 因为时间紧迫,他们当晚到达酒店已经是晚上十点多。苏芟女士包下了整个酒店,这个酒店就在沙漠附近,干净又充满力量感的土胚房,夹杂着原木和灰水泥,漂亮极了。酒店还有一个很大的天台,可以爬上屋顶看星空下的荒漠。 看到这个干净又舒适的酒店,苏臻的心情总算好点了。 这里风很大,夜晚尤其,猎猎风声呼啸着,在旷野之上里卷起硝烟,这是与西伯利亚冻土同样辽阔,却截然不同的土地。 苏臻爬上屋顶,看到苍茫辽阔的天空,那里有一片浩瀚无垠的深蓝色,远方的云如同巨浪翻腾,又像千军万马四处奔去,巍巍壮丽。天空之下,连绵起伏的荒漠和山丘,是云朵的影子,那影子孤僻而冷寂,凌厉地闪着金灿灿的光,绵延到无边无际的远方,汇成一片苍凉的大漠。 这里从前,是被称作边塞的地方。 长烟落日孤城闭。 苏臻遥望着远方,许久之后,突然说:“很美,就是有点苍凉。” “所以我们要种树,让他们不再孤单。” 这真是一个浪漫的理由。 但是现在已经是晚上了,苏臻开始想东想西,琢磨一些晚上浪漫一下的事情。 来都来了,总不能只种树对吧?在这种天为被地为盖的地方,最适合进行一些狂野的运动,比如换一种方式挥洒汗水。 在琢磨了这个问题二十分钟之后,苏臻决定先去洗个澡,他悄咪咪地摸向卫生间,结果看到门上贴着一张大大的纸条:因地域供水紧张,热水器每次仅供使用十分钟,如遇断水,请不要慌张,隔一小时后再用既可。 他气得差点一拳砸在门上。 苏砚棠听见咚的一声,吓了一跳,嗷一嗓子叫起来。 苏臻如同一个机器人,发出僵硬的声音:“热水器供水不足,每次只能开十分钟。” “在大西北当然要节约用水。”苏砚棠认真地点头,表示理解。 苏臻叹了口气,大方地把卫生间让给苏砚棠:“现在已经很晚了,明早还要早起,你先去洗完了睡觉吧。” “这有什么?你跟我一起不久行了?”苏砚棠两手一摊,表示这个问题很好解决。 “什么?” “又能节省时间,又能节约用水。”苏砚棠继续点头,他好像看到标签那一刻,就在打这个主意。 “不行!” 苏臻扭头就跑,被当场逮住,挣脱失败,还差点被挠坏一件新衣服。 他们手忙脚乱地,在十分钟之内洗完了澡,出来的时候苏臻满脸怨气。关于洗澡这件事,苏臻本来有一个很浪漫又很有仪式感的想法,已经在脑海中策划了很久了。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而且为了节约用水,啥也没干成,他有点遗憾。 但他还是抓起吹风机,让苏砚棠在床边坐下,幽怨又耐心地给他吹头发。 “我没关系。”苏砚棠动了一下,被苏臻给按着。 “你一冷一热又要感冒。” 于是苏砚棠就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静静地任由苏臻摆弄。 但是苏砚棠这么乖地让他摆布,让他顺毛,苏臻的手指穿过他银色的长发,如同穿过月光,心中又流淌出无限的温柔。 在西北的荒漠之中相拥而眠,周围是凌冽的风声,被阻隔在坚固的墙壁之外,也是一件温馨而浪漫的事。 可惜,温馨不过几小时,接下来两天的行程如同打仗。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被贞子般的叫醒服务吵醒。 前台挨个往房间里打电话,要他们半小时后在楼下集合,车马上到,吃完早饭送他们去种树。 天蒙蒙亮,这六十多人就跟着向导往沙丘地带跑。太阳很晒,天又干又冷,西北风迎面就往脸上招呼,他们刚到沙丘的时候,一个个冻成狗,没想到几个小时之后又热的要命,这一冷一热,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周围居然还有摄影师和无人机在跟拍,不知道会拍成什么鬼样子。 苏臻和苏砚棠忙了一天回到酒店,两个人都要累瘫了,他们只干了两件事,狂喝水和洗漱,然后倒头就睡。 第二天,还是相同的魔鬼叫醒服务,还是相同的植树大礼包,为了完成种树的数量,所有人跟土拨鼠似的的拼命挖洞,恨不得把自己插泥地里算上,总算在日落前完成了KPI。 感谢后勤人员,给大家搞来了一些湿巾,大家胡乱擦了一把脸,然后尴尬地站在一起,拍下了一张风中凌乱的大合照。苏臻被挤在中间,狂风带着沙直往他脸上拍,摄影师站在前方,激情四射地鼓励大家笑一个。 苏臻实在是笑不出来。 拍完照,苏臻告别大部队,先跟苏砚棠去赶飞机。 总算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可惜难得的独处时间,他们俩都被西北风吹得喉咙疼,说不出话。苏砚棠给他一个眼罩,把他揽过来,让他安安静静地睡了一会儿。 快要落地的时候,苏臻醒过来,他看到地下是南方绵延的山丘与纵横的小河,在一片绿意之间,灯火通明。 “现在几点?”苏臻迷迷糊糊地问。 “八点半。”苏砚棠轻声说,“待会儿我们先找个酒店住一晚,明天早上我送你回学校。” “我本来以为不是这样的。”苏臻低声抱怨。 “明年小树苗就长成一片了,很漂亮的。” 苏臻扭了一下身体,眯着眼睛,头搁在苏砚棠肩上,有气无力地说:“下次见又要两个礼拜,算起来,这个月还挺亏的。” “四月份就有小长假了,清明节。” 四月是苏臻最喜欢的季节,天气渐暖,杏花烟雨的江南,四处飞花,美得不像话。 可惜他不能出去玩。 苏砚棠拍拍他的脑袋:“你回来给我过生日呗。” “你生日?”苏臻瞬间清醒,一下子坐直了,眼前一亮。 “我生日是4月5日,平时不怎么过。”苏砚棠歪了一下脑袋,跟呆住的可爱小朋友脸贴脸,“讲白了,过生日对我也没什么意义。” 苏臻觉得好可惜,他可想给苏砚棠过生日了。 他凑到苏砚棠耳边低声抱怨:“你去年怎么不跟我说?” “也不差这一年。” 苏臻有很多计划,但碍于学业,今年都无法实现,他很遗憾地叹气:“可是今年我没有空。” “我们在家里过就行了,我今年的生日愿望,就是你陪着我,要陪我一整天才行。” 苏臻高兴地点点头,他现在又很开心了。 苏砚棠每隔一段时间,都给苏臻一个小小的盼头,就像驯兔子赛跑似的,每隔一段路埋一个萝卜坑,苏臻一蹦一跳往前挪,不知不觉就往终点蹦跶。 苏臻在飞机上睡过了,又知道了苏砚棠的生日,导致兴奋过头,再加上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晚了,第二天又要早起,结果干脆就熬了个通宵。 马上就要到清明节了,校园里的树和花都冒出了嫩芽,阳光明显变得明媚起来。 早春就是让人心情明媚,虽说春天不是读书天,可看着校园一片生机盎然,整天在书桌前看书,也变得不那么枯燥了。 过年的时候,苏臻错过了给苏砚棠买礼物,一直很遗憾,因此这次绝对不能错过。况且现在,他还有了摸出校门的经验。第二次模拟考结束之后,苏臻就故技重施,让医务室给他开了一张请假条,趁着那两小时休息时间,溜出校门。 要给苏砚棠买什么呢?苏臻想了好长时间了,想来想去,都觉得苏砚棠什么都不缺。 太便宜的不行,太贵的他又买不起,苏臻对这个礼物很看重,他要用心挑选。 苏臻想来想去,他决定去买一块手表。 他先在网上查了一下名牌手表的价格,好家伙,这手表是镶了钻还是镀了金,能这么贵? 他仔细一看介绍,还真是带钻和镀金的。苏臻努力凭印象,搜索到苏砚棠手上那款的价格,居然要一百多万。他这会儿才知道,原来那块手表的表带,不是钢是铂金。 好吧,是他贫穷的双眼认不出来。 苏臻把页面关掉,倒吸一口凉气,太贵了他买不起,而且这个礼物完全超出他日常的开销,送这个苏砚棠未必会接受。 算了,换个牌子吧。 苏臻挑挑拣拣,选定了一个牌子,然后去专柜订货付账。他还没有一次刷掉这么多钱,他付款的表情跟验血似的,嘴唇发白,皱着眉头,支付成功那一刻,苏臻血槽都要空了,他扎扎实实感受到:rou疼。 眼睁睁看着二十七万一下子没了。 苏臻捧着袋子,跟捧着玉玺似的回到学校,端端正正放在寝室的书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