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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选花魁

    赵识温晌午走的,唐锦恋恋不舍送他至小院门前,两人手牵着手,赵识温絮叨叮嘱唐锦在家好好养身子,老妈子一般,车轱辘话说不停。

    “我都知道了,哥哥,还有什么没带吗?”唐锦觉出再不打岔,等到赵识温走,他们也说不上别的了。

    “没什么了……”行李早被小厮抬去了正门的马车上,赵识温一时也想不出还要带什么,低头见着两人交握的手,捏了捏,“若是你也能带走就好了。”

    两人含情脉脉地望着彼此,周身气氛都变得胶黏了,洗月站的远远的都看着牙酸。

    打破这“执手相看泪眼”情况的是大少爷,一家子都浩浩荡荡站好准备在大门口给赵三少送行了,偏偏这人迟迟不来,老太太实在是等不及了,叫赵听澜来将赵识温捉走。

    在外面赵识温还算收敛,捧着唐锦的脸在他额间吻了下,“照顾好自己,我很快就回来。”

    “哥哥在外面也是。”

    赵听澜也是一阵倒牙,对上他自小像是混世魔王的弟弟,这温情体己的模样着实无法消受。

    倒是唐锦,破天荒赵识温让他走到院外,赵听澜没忍住好奇,扫了两眼,就被赵识温抓了现行,眼神警告了过来。

    于是一路上两兄弟都没话说,赵识温又不会舍不得赵听澜,但他也有事相求:

    “哥,我不在,烦请你照顾唐锦。”

    “我照顾他?”

    “他有事,身边的丫鬟会去找你。”赵识温可不会让唐锦去求赵听澜。

    “我知道了,你这一路上不少匪患,千万当心。”赵听澜惯性皱着眉,敦促弟弟几句。

    赵识温点点头,他带了几个护院,那些流匪说到底都是些冬日没存粮的流民罢了,真要舞枪弄剑,还未必有赵识温入流。

    二房嫂子扶着老太太,老太太望着小孙子便要哭,“哎,也不知道过年还能不能相聚,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

    安抚好老太太的赵识温很快坐进马车里,如今见不着唐锦,越早上路便能越早回来。

    “少爷走了。”洗月从前门听来消息,便紧着传给了唐锦。

    “嗯。”

    从这一刻起,唐锦的心就高高悬了起来,数着日子过,等赵识温回来,等心落下。

    ——

    赵听澜送完赵识温,自然去了官府,他是京官自请外调,锦州的官都敬仰这位才子,其他临近的知州也少不得多给他几分薄面。

    衢州的知州蒋之牧也是这两年新上任的,赵听澜与他有过书信往来,借着年节,特意请人来锦州一叙,这还是两人头次见面。

    蒋之牧比赵听澜年长五岁,脸却显得小,一双猫眼圆圆的,想来不常皱眉,脸上是一丝褶都没有,与赵听澜站在一处,好似赵听澜才是大的那个。

    “蒋知州。”赵听澜与他客气见礼。

    “你我二人神交已久,”蒋之牧摇头,“赵知州这是客气上了?当从前深情都不做数了?”

    蒋之牧这人能开玩笑,圆滑的恰到好处,让人觉得亲昵而不势利。

    赵听澜与他相处也没什么不快,两人讲了讲各自州府些趣事,说着说着,赵听澜主动提起:“衢州当年有户祁家,后来被一道密旨抄家,蒋知州知道这事吗?”

    蒋之牧微微一怔,刚刚还竹筒倒豆子的嘴巴立马缝死了,“这事,听澜你也知道?”

    “实不相瞒,当年我与祁家一位小姐有过婚约,只可惜,被退婚了,听说那位小姐,要死要活不想与我成亲。”赵听澜无奈摇头,“而后这家便出事了,如今有媒婆嚼舌根说我命中带煞——”

    “你这撞的是大运,哪里命中带煞。”蒋之牧忙道,“若你家与祁家相干,怕是要一损俱损了。”

    “祁家究竟是怎么了,”赵听澜掩下眼中风波,面色平静,只是掩在袖子下的手缓缓攥紧了,“我听说过一些,但到底不是……”

    “你听说的是什么?”

    “与宁王……”

    “嗯。”蒋之牧没等赵听澜说完便狠狠点了下头,“前任知州是我师兄,出了那档子事,我师兄就被贬到葫芦岛去了,我也是听他说的。”

    “能让天家惊动至此,还能是什么事,左右不过两个字,谋逆。”

    赵听澜心中早有准备,然而那两个字仍旧如当头喝棒打的他措不及防。

    他从前在朝中一心一意想为祁家的事翻案,却发现四面碰壁,蛛丝马迹都查不出,无奈他只能自请外调,重回故里,为找出当年的真相。

    “怎么会……”

    “怎么不会,祁家暗地里帮宁王屯粮收兵,若不是发现的早,你我二人脚下的土地便要改名了。”

    “这事当时没有多少人知道,天家下了密旨封口,顾及手足之情,将宁王抓回宫关了起来,到现在都没放出来。”

    狡兔死,走狗烹,那些跟着宁王的人家有一户算一户,都得斩草除根。

    蒋之牧很快就走了,赵听澜全无心情留他。

    他心口疼地发闷,一直以来支撑着他走下去的东西顷刻消散,他身边空无一物。

    ——

    花楼今天热闹的紧,一年一度选花魁的日子,各个美艳妓子轮番献艺,人人跟前儿一个大坛子,专盛台下各位看官荷包里的银子。

    选花魁的规矩也直白,谁跟前银子多,谁便是花魁。

    老鸨特意请来了瑛先生,为花魁画像,悬在楼外,当金字招牌。

    瑛先生前些日子去乡下住了几日,老鸨见赵听澜许久不来,才叫人回来。

    瑛先生一身青白的素衣,披着兔毛斗篷,头上带着纶巾,气质出尘。他一个男先生,脸只有巴掌大,杏眼儿薄唇,鼻头圆圆的,讲这是男生女相,有福。

    “瑛先生啊,新的画册准备好了?上次你画的那些双儿,简直供不应求……”老鸨本以为那些双儿压男人的画讨不了好,想不到确实有人喜欢,放到黑市里的几册最后出价到了几十金。

    “快好了,这几日在画。”瑛先生坐下喝了杯茶,等着楼下选出花魁。

    外头简直是热火朝天,那台上的女人引得台下的男人吵闹喧嚣,为了多得美人一个眼神,银裸子金叶子不要钱般往上扔。

    瑛先生瞧着那几个姑娘,都是落落大方,想来眼中也只有面前这一筐银子,至于台下肥头大耳的男人,算得了什么。

    “瑛先生看我们这几个姑娘,哪位最好看?”

    “各有千秋,难分伯仲。”

    老鸨看着自家摇钱树,讨好道:“若有您看上眼的,跟了您也是福气。”

    瑛先生摇头,“我有妻室了。”

    老鸨还想说什么,一个龟公急匆匆上楼,“不得了啦不得了啦!知州大老爷来了!到楼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