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号为120的男人
百里沁在电梯刚打开门时就迫不及待地侧身跑了出去,他开始失去对自己的情绪精准把控,一切都是因为有了软肋。 他来到那间办公室门前,并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便知道这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想起那天在3号的家里,把闻人凌煜从那间没有光投进来的房间里抱出来,满是轻痕的身体上盖着他的西装,怀里的人一直颤颤巍巍地在他的双臂之间抖动,黑色的眼瞳里充满着木讷与恐惧。 他真的太轻了,轻得百里沁以为自己的双手只承载了那件西装的重量。 但他不知道的是,闻人凌煜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他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柔弱,柔弱到需要无时无刻全方位的保护。 百里沁抬起手,翻向手背,低头看了一眼价值不菲的腕表,决定在门口等着,两个小时是极限,他怕再一次推开那扇门,上演曾经的一幕,躺在地上的是那具奄奄一息的躯体。 闻人凌煜本来不打算将这个男人作为见到0号的诱饵,但是在每一个辗转难眠的夜晚,那张融入阴影中的人脸,会悄然地闯入他的梦中,直到清晨醒来,才发现背后出了冷汗,事后很久他才回想起是什么让他如此害怕,但真正说起来,也只是隔着镜子见了一面。 他开始在实践中体会到名言真谛,包括这一句,面对恐惧最好的方法是战胜恐惧,所以他在无数次徘徊在那层楼中,用近距离的接触开始先抵掉一部分恐惧。 这并不是他选择用他当诱饵的全部理由,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因素。在未知的恐惧面前,已知的恐惧是不值得一提的,既然其他代号者的性癖他不知道,那眼前这位就可以让他完全的做好准备。 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能不把握住? 只是刚刚在楼下遇到百里沁的时候,他差点犹豫了,幸好对方今天的态度不如以往地对他宠溺,也算是推波助澜,只是他还不习惯,所以顺手牵走了一件小玩意儿,不算贵重,但是给了他们双方一个借口。 想要见对方的借口。 仅一门之隔的办公室内,黑白灰三色的简欧格调,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极简之风,四周没什么摆设,除了必要的用品不会有一点多余的物件。文件柜中的资料也井然有序地排列着,整齐的好像从放进去的那一刻就没有被人碰过。 像其他的办公室一样,有一面落地玻璃窗,能够让视野更加宽阔,站在这一层,向下俯瞰,才懂得什么叫做“一览众山小”。 中央,一张漆黑的办公桌后,坐着一位沉闷又严肃的男人,黑色西装,黑色衬衫,连领带都是深灰暗纹款,着装和性格如出一辙,这是闻人凌煜第二次见到他,连同周围的环境给他一种感受,眼前的这位男人和百里沁,什么都是相反的。 男人在低头一本纸质书,书名被翻开压在下面,他没有抬头看闻人凌煜一眼,只是对方的脚步声好像惹得他有一丝烦躁,眉头轻蹙了一下又很快平复。 他的指尖在纸面上轻轻扫过,黑色的文字被指腹摩擦过后只吸引到男人的一瞬注意力。 “什么事?” 他没有抬头,只是单纯地问对方,声音沉闷又有压迫力,短短三个字,足够让对方思索一番再回答。 闻人凌煜就站在离门不远处,没有向男人再走近一步,也没有任何回答。因为他觉得,自己就是提问者的答案,他为何来这里,找对方又有什么事,只要看他一眼,就可以一目了然。 这一步,也在他的棋局之中,是这场以他为主导的游戏的开端。 男人踏进棋局第一步。 沉默的气氛,让在纸面上流畅划过的指尖戛然而止,男人信息的获取思绪被杜然打断,他的眼神轻瞟了一眼像块木头似的一直站立在门边的闻人凌煜,惯性让他的目光又回到纸质书上,然后一丝惊愕从眼底掠过。 但,也只是一刹。 指尖有节奏地轻敲着纸面,一下又一下,隐约发出敲击声。 男人颇感兴趣地盯着他,等待许久的人终于来到了他的面前,而且那么主动。 “原谅我说句失礼的话,我们好像不是第一次见面?” 闻人凌煜心中波澜不惊,他可以肯定这位不解风情的男人没有和他对面对见过第二次,就算有也是现在。对方在试探他。 “很多次,我相信每次在直播的时候,你都会看我。” 男人轻蔑地笑了一声,合上那本翻看的书,那本书的名字这时才能看清,叫。 闻人凌煜在毕业季去图书馆,把借阅的书放回书架的时候,见过另外一本,叫做,这两本都是印度作家克里希那穆提书写的,他没有翻阅过,只是在还书的时候书架上顺势扫过一眼,因为书名比较特殊,他也就记住了。 至于里面的内容,是一概不知。 男人按照开头字母的排列顺序,将书放进手边的文件柜中,然后向闻人凌煜走去。 “你姓闻人?” 闻人凌煜觉得这里的男人对他的名字比对他本人感兴趣得多,虽然复姓比较少见,他的更是少见之中的小众,但是被问上这么多遍还是觉得有些烦,于是就回了一个嗯。 “嗯。” 男人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闻人凌煜不自觉的吞咽了一口,这次近距离接触让他开始有些后悔了,他的个子只到对方的胸口,要是真的对比起来,百里沁还比男人矮了一些。 他想起从男人站起来之前,他遇到他时候,对方都是坐着的,这样的错觉,开始动摇他的决定。 在力量上,他肯定无法抗衡。 闻人凌煜在男人从他身边走后,突然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幽香,好像是男人身上自带的,不像他的师父身上一闻便能分明的古龙水味,更倾向于点燃的香线,没有那么刺鼻,甚至闻上去还很舒心。 “你不用在我这里这么拘谨,坐,想喝什么?” 大概是香的气味让闻人凌煜觉得安神不少,他走到沙发边顺势坐下,但是对于喝的,他对3号递过来的果汁还心有余悸,更何况是这个男人给他的。 “喝的就不必了。” 闻人凌煜不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异常的冷漠,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回忆被现实中一句话所精准挖掘,跃入脑内。 大厦外面的事情,男人似乎是没有关注过,但是沙发上的人小心翼翼的样子,再笨的人,也肯定猜想到了什么。 “你怕我在里面加了什么东西?” 闻人凌煜不言语,男人轻笑了一声,将手中已经倒好的纯净水喝了一口咽下。 “这样你相信了?” “谢谢,我不渴。” 礼貌的回答,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但是男人并没有恼怒,说话也还是那样,语气毫无起伏。 “所以……你找我有事?” 男人把主动权抛给闻人凌煜,他只管装傻充愣,尝试用冷漠打败无情。 闻人凌煜觉得,跟百里沁说zuoai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当着他的面然后直接说出来,不用心里建设与负担,想说的事情直接脱口而出也不用考虑什么。但是除了他之外的男人,这件事情开始变得难以启齿。 特别是一开始就对这个男人带着敌意,但是他因为百里沁的话换了一条思路,也可以说是一条歪路。 “我来要你的编号。” “哦?”男人的眉宇之间表露少许疑惑,对方的用词让他有些不解,是强势的“要”,好像并不注重最重要的过程,而他是最注重过程的。 “没错,是要。” 闻人凌煜缓慢起身,走到男人的身后,他的眼神一直停留在男人的脖颈处。离得近了,他才发觉,那股幽香的气味真的是从男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味越来越明显。 他下意识的深吸了一口气,男人的余光跟随着他的走动,在自己身体完全遮住他的时候又笔直地朝前看,轻佻地说:“你有这个本事?” 一个冰冷又尖锐的金属制品突然贴上了男人的颈部,温热的皮肤在突如其来的低温刺激下,激起短暂且细小的隆起,闻人凌煜的脸紧靠着男人的后背,声音与人不符的沉闷。 “现在,你说我有没有?” 男人倒是没有慌张,他睥睨地看了一眼脖子上的金属物体,是一支没有墨水的钢笔,笔身是塑料的,只有前方尖锐的笔头是钢制的,看上去就透露着一股廉价感。 男人这才觉得有些恼,反问中透露出藏不住的愤怒。 “你用这么廉价的钢笔来要挟我?” 闻人凌煜将笔尖又往男人的脖子上顶进去一些,柔软的皮肤已经变形,在笔尖的挤压之下凹进去一块,这里的皮肤薄,痛觉也会是其他地方的几倍。 “贵的便宜的,只要能达到目的就可以了。” “哦?你不会觉得要挟我就可以得到编号吧?” “我的规则上并没有说不可以要挟代号者。让我们把事情简单化,我问你,你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你想问什么?” “你是不是120号?” 男人笑了,身体轻微地抖动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然后坦然自若地继续和闻人凌煜“谈判”。 “只有利益才能让人说真话,我也不例外。” “我说了,你的回答只有两个,是或者不是,不要跟我说其他的。” “我在拖延时间。” “什么?” 闻人凌煜不明白男人在说什么,但是嗅觉疲劳已经让他闻不出男人身上的香味,他突然觉得有些头晕。 “时间差不多了。” 男人又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然后将脖子上的金属轻而易举地拨开。闻人凌煜这才发现自己使尽全力的力度在男人眼里什么都不是,他的身体早就已经瘫软。 钢笔坠入地面,碰撞着坚硬的瓷砖发出几声声响,随后而来的是人倒地的声音。 男人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没出血,只是被戳的有点疼,他单膝跪地把闻人凌煜打包抱起,脸凑近着怀里微微急促喘气的人,用舌尖在对方的脸上舔了一口,然后亲吻着对方的耳垂说: “你查的不够仔细,我这间外面的办公室也没有监控,百里沁看不到我对你下药,你说等下,到了里面,直播的时候你一脸yin荡地求我上你的样子,他看了会不会吃醋?” “你……!” 闻人凌煜只觉得浑身上下被千斤之石坠着往下,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身体开始发烫,口干舌燥,手脚根本使不上力。 男人又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问你的姓吗?因为我的收藏柜里复姓的很少,如果有你这样特殊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怀中之人的视线坠入一片黑暗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