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猎杀时刻02
.. 科尔诺星球的大陆上，黄沙升腾。原先扬起的蘑菇云尘土，随着强劲的狂风，不停旋转。 驾驶舱内，所有通讯设备几近瘫痪。唯独中心cao控台上空，布满横向波纹全息影像依旧闪烁跳动。 “滋滋滋……滋啦滋——” “滴滴……警报……滴滴……警报……”暗红色的警示灯光不停旋转闪烁。 舱内，呼吸声、滋啦声、心跳声、以及人们恐惧时下意识地吞咽声，都能听清。 凝重诡谲的氛围，迫使所有人忘记了时间。还是艾瑞克突如其来的声音唤醒了众人的神智： “看来，我的使命已经完成……”嗓音低沉，末尾带着绵长的拖音，断断续续：“主上如今……已成功与生命本源链接。” “！”迪莫率先回神，不解地追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生命本源？” 艾瑞克垂眸不语，后背渐渐蜷缩，偏薄的制服下面，脊背似在隐隐战栗，“时间……不多了……” 迪莫当即追问：“这究竟是——” 可惜话音刚落，密集的淡红色光粒迅速飞离艾瑞克的身体，幽红色光练从艾瑞克忽然昂起的额顶处射出。 “我即将回归……”麦色的rou体边缘虚化透明，艾瑞克缓缓闭上双眼，深黑如影的睫毛根根颤动，“千百年的漂泊……终于……结束了……” 意识到不妙，迪莫当即抓住艾瑞克的衣领，“这到底什么情况？！快告诉我！” 血色浸染的眼眸闪过最后一丝光亮，“或许……天启时刻不会降临……或许……他……还能阻止这一切……” “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有你说的天启到底是——” “来不及了……”毫无预兆地，眼前的身体碎裂开来。 “抱歉……我无法再回答……你的疑问……”身体，却宛如蒸发殆尽的干冰，渐渐化为光粒，归于未知的……虚空…… 迪莫跌坐在地，盯住手上轻飘飘的制服，以及掉落地面的腰带、头巾，整个人都呆住了。 …… 与此同时，遥远的syma主星，贫民区，混沌塔。 晴朗的明空暗沉下来，大朵大朵铅灰色积雨云匍匐在低空，压住混沌塔顶部。 混沌塔脚边的河水浅滩，风筝正同隔壁阿姨一起。他没下水，小屁股稳稳地坐在浅滩边的石头上，两只白皙不少的麦色小腿，还不停摇晃，脚丫子哗啦啦踢水玩。 “轰隆隆”，蓝白色闪电划破天空。 风筝吓得一个踉跄，手脚并用猛地从石头上蹦起后，直朝河边摸鱼的女人招手：“阿姨阿姨，打雷了，要下雨了，我们快回去吧。” 河水边，裤脚卷起，弯腰刺鱼的女人，左手背拭了几下额角，右手握紧刺中河鱼的长叉，回头面对风筝的方向。 渐起的山风，吹得女人衣摆猎猎作响，脚下哗啦的河水，水花翻涌。 “风变大了……”女人嘟囔一句，附身将裤脚再卷高些后，直身朝岸边走来，“好啦好啦，这就回去。” 见小家伙直跳脚，她不禁加快脚步。只是方才弓背叉鱼的时间太长，侧边腰椎发酸，没走几步，便挺身捶了捶。 就在这时，五道诡异的红色光练，穿过混沌塔顶部，刺入厚重的云层。 女人正好看见异相，“这……是？” “扑通”，刺中河鱼的长叉落入水中。河鱼似乎在做最后的挣扎，扑腾得水花飞溅，丝丝鲜血弥漫开来。 “阿姨鱼、鱼！”指着歪在水中的长叉，风筝急得再次跳脚，他爱吃鱼，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鱼身上，哪里有意识到自己身后塔顶处的反常。 …… 雨滴淅沥落下，渐大，打在瓦片、玻璃、叶片、以及斑驳的马路上，滴滴答答的。 普通街区，大部分行人匆忙抱头躲雨，钻入掩体和建筑物下面，仅极少数面对混沌塔方向的行人，驻足昂头，看向象征着灰暗与无序的混沌塔顶端。 雨滴和幽红色的光束，倒映在男人浅灰色的虹膜上。 男人揉了揉眼，再三确认不是自己眼花后，拍了拍身侧的女人。 与他通行，正在打开智能雨伞的女人抬头，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五道幽红色的光束冲上云霄，就像五条笔直的光带。 路边，又有不少行人发现异状。他们开始交头接耳，或驻足、或躲在屋檐和便利店外篷下，探头望向西南处的混沌塔顶。 不过不一会儿，幽红的光带渐渐消失。天空恢复原样，浅灰色的雨天平静得就好像之前的异常只是众人花了眼一样…… 细雨渐大，淅淅沥沥。 坐满路人的便利店里，响起悠扬舒缓的情歌。 一切看上去，似乎和往常一样。一样的重复，一样的平常，一样的充满生活气息。 只是……在遥远的几光周处，在那颗再平常不过的宜居星上，一切早已翻天覆地…… 几光天开外的幽暗星空，荡开一圈圈亮红色光波，涟漪一般。无数大小光粒，沿着光圈弥散开来，环绕在科尔诺星球周围，形成一张气泡光膜。 炮火根本无法影响光膜分毫。相反，周围的战舰，转瞬间便被光波的涟漪熨平…… 科尔诺星球几十光秒外的安全星域，联盟的追击舰被迫在碎星流附近停住前进中的曲率引擎。 中心控制台上空，全息屏幕里播放着刚刚传来的影像。 米歇尔十指交叉，指节抵住下巴，靠坐在指挥椅里。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天狼星系的前线战舰全军覆没。百十艘战舰和机甲，全在未知能量场之下化为灰烬…… 毫无抵抗能力。 未知的恐惧爬上所有人的心头。 驾驶舱观景窗外的细碎星石，像是感应到未知能量场的波动，焦躁地震颤着。 “米歇尔长官……联盟……联盟的要塞辉映号……貌似已经……” 后面的话语无法说出口。因为就在这期间，巨大的能量冲击波轰然袭来，整艘追击舰如暴风雨中飘摇的小舟，在巨大的风浪面前，毫无抵御和反抗的余地。 “滴滴警报，滴滴警报！勘测到异常能量场……勘测到异常能量……滋滋……场——！”红色旋转警示灯闪烁，刺耳的滴滴警报声，响彻驾驶舱。 船体开始倾斜摇晃，几乎要翻转过来。好在驾驶员及时切回手动模式，cao控战舰退离冲击波影响范围。 驾驶台观景窗外，包裹在深红力场气泡内的科尔诺星球，忽然爆发出一道耀眼蓝白光束，笔直射出，在墨黑星幕中划出一条明显细线。 “这是？！” “！！” …… 墨蓝色宇宙内，夺目的白光笔直延伸。 位于白光源头的科尔诺星球，外围包裹着的淡红色蜂窝光膜，在这道白光延伸的同时，逐渐暗淡下来。 科尔诺主大陆指挥室内，奥克多副司令，眉头紧锁，负手身后，不停来回踱步。 不久前，斯帝瑞陛下及其下属，均被他麾下的精英部队护送到基地。 但是科尔诺地下基地虽然稳固，但前线毕竟是前线。他们必须确保陛下的安全！ “奥克多将军。”展开的金属门前，在纳尔斯的陪同下，迪莫大步走来，“怎么样，有光膜的分析数据了么？还有跃迁通道那边……” “迪莫长官，”奥克多站直身型，面带为难，“所有器械均无法探测出光膜的成分，只要接近光膜少于十米，便会失灵……” “那距离大于十米时的数据呢？”迪莫走到中心控制台前，视线聚焦在腾空的屏幕上。 探测器即时回溯来的空气成分数据里，越靠近光膜，高速中子流数目越高。 直至达到峰值后，数据忽然失常、消失。 奥克多没有回复。倒是一直负责探测器勘测数据的少尉朗声解释起来：“情况不太妙……这种穿透性极强的中子流，对有机生命体的破坏，是毁灭性的。” 迪莫和奥克多异口同声：“这是什么意思？！” 少尉神色复杂，正欲开口。 一旁的士兵忽然焦急打断：“有情况，那个身影那个人、他、他离开白光内部了！” “？！”迪莫一行和奥克多连忙围到士兵身后，盯住他面前的全息屏监控。 奥克多：“快，放大这里。” “是！” 只是等镜头切回之前的角度之后，原本站在光屏前的联盟军人却消失了。 奥克多神情焦急：“究竟什么情况？” 士兵摇头，开始回放全息监控。 迪莫没再纠结于消失的联盟军，“没时间把精力浪费在这里了。我们必须要护送陛下离开。科尔诺太过危险，陛下他绝不能——” 话音未完，一道微弱的嗓音，从指挥室门边传来，“孤没事，孤在这里很安全。” 熟悉的嗓音惹得迪莫身子猛地怔住。他眼神渐亮，几乎不敢置信地扭头，朝声源看去。 指挥室门前，移动悬浮医疗椅内，坐靠着椅背的斯帝瑞神情平静，淡淡地朝这边看来。 金色卷发随意耷拉在肩头，浅批在身的长袍微微及地，隐约露出袍下和腿根处的绷带。即便如今，他眉眼略带疲怠神态、面容也微白、唇色惨淡，可这个人，这张脸，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只一眼看去，即便是静静端坐在那里，举手投足间都气质优雅得让人心惊。 “陛下？！”迪莫率先回神，低呼一声后快步迎到医疗椅旁，捧胸半跪，激动得双眼闪光，“您终于醒了！” 其他众人也纷纷半跪行礼。 医疗椅内，略显苍白的右手扬了扬。“好了，不必多礼。”声音略显中气不足。 众人闻言后平身。 迪莫快步来到医疗椅，与推着椅子的菲利普对视了一眼。 他似乎有话想问，双唇开了又合，合了又开，但最终不知为何，没能说出口。 倒是赶来的纳尔斯，再次右手捧左胸，半跪下来，虔诚地看向椅内的人，“请陛下您收回成命！” 中心控制台旁，奥克多步下阶梯，同样迎上，捧胸行礼，半跪，“是啊陛下，科尔诺太过危险，您在这多一秒，就有遇险的风——” “不用再劝了，孤意已决。” 众人：“可是陛——！” “再者，事情孤已大致了解，在没有弄清楚那道光膜之前，冒然飞出星球，同样存在风险。” “……” “好了，都回到各自的岗位去吧。”垂眸扫了眼跪在椅子边纳尔斯，斯帝瑞轻声：“平身吧。” “是……” 指挥室里安静了片刻。 斯帝瑞直起上身，回头看了菲利普一眼，“菲利普。”他轻声叫唤。 “属下在。” 菲利普躬身，像是知道斯帝瑞的想法，没等旨令，便按下医疗椅后面触控屏上的悬浮键按钮，推着椅子走上台阶，停在中心控制台旁边。 控制台上空的屏幕上，正播放着白光附近的监控。 略微抖动的画面中，那道身影异常清晰。 泛白的光芒打在脸上，给这张容颜徒添一抹忧郁之感。 墨绿虹膜倒映着梯形光屏，在看到身影的瞬间，原本晴明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软下。 闪烁银光的长睫忽闪了几下，斯帝瑞轻声：“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么？” 菲利普瞬间会意，同样看向光屏，小声解释：“启禀陛下……从之前的基因数据来看，天殿下那副身体，共有三个形态。如果我没猜错，如今的这副应该是天殿下……与……某种力量结合后的最终形态。” “！……” 全息屏幕里，那道身影走出了光屏。 红色光粒蜂拥而至，萦绕在人影背后飘动的黑长发丝之间，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个……碳基人类…… 斯帝瑞蜷起双手，尖甲死死扣入掌rou。 其实……秦天这幅黑发红眸的奇怪模样，他不是不曾见过。 早在八纪年前，在经历天狼黑市一游和相处，他难得对这个人心生好感。之后更是因为他对纳尔斯态度而心生动容。 生为同主流完全不一样的异类，他年幼时也迷茫痛苦过。 只是生为王子，他没有表达痛苦的权力。强大、优秀、无坚不摧，是他生为领主之子必备的品质。 他必须武装自己，无论是身还是心。 当年，拍下那两条金链，的确有讨他欢心的因素，但一开始更多的，还是因为自己也对六瓣花图案的东西感兴趣。 对于想要的东西，他向来是无论花费多少代价，也要弄到手的。 所以在面对对方退回金链、全然一副要背叛约定、利用完自己就跑路的态度，莫名的怒火涌上心头。 他本想彻底占有这个人，将对方锁在身侧。却不料竟逼出对方的那副形态…… ——黑长直发铺洒垂下，发亮红眸闪耀夺目。强大且绝对的力量。 那样的他，似乎只剩下本能。本能地渴望温度、触摸、以及……快感…… 屏幕里，背后拖出红色光练的身影像是感受到什么，侧头朝监控的方向看来。 虽然人影很小，也不是特别清晰，但斯帝瑞还是感到了那道视线。 视线交汇的瞬间，也不知为何，身影忽然消失在屏幕内。 负责监控的士兵坐直上身，快速切换监控，找寻那道人影。 然而就在这时，“滴、滴、滴、滴”警报声骤然响起。指挥室内，红色警示灯旋转闪烁起来。 奥克多快步来到指挥台另一边。那是负责整座基地安保系统的工作台。 “什么情况？”扫了眼屏幕，他问。 “目前……还不太不清楚，”负责安保系统的士兵摇头，急急忙忙切出基地安全监控图，搜寻许久才终于发现问题。 他愣怔了片刻，微张的双唇低颤着，吞咽好几次口水才解释：“基地有……有异常……异常……生物潜入……” 奥多克：“什么？！” 众人错愕。 与此同时—— 【你居然醒了。】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 指挥室霎那间鸦雀无声。众士卫惊愕地瞪大双眼，四周张望。因为这道声音，根本不是从哪里传来，而是直接从脑内……从他们自己的脑内…… 白皙右手紧紧抓握住医疗椅臂，颤抖着支撑起身体。 “陛下！”意识到斯帝瑞的动作，菲利普连忙迎上，托扶住胳膊。 指挥室早已闭合起的锯齿门。身影一点一点穿过银色金属门，就像潜艇浮出水面般轻松。可那分明是全星际最坚硬的金属。 墨黑长发无风扬起，浅色制服整洁无皱。 来人脚步缓慢，红眸径直锁在某位缓缓站起的某位陛下身上。 蓝色的光波，从来人皮靴踩住的地面荡开，涟漪一般。 周围的场景开始晃动，宛如幻化成水。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奥克多扶住控制台，下意识抽出腰带间的激光枪，对准那道奇怪身影。 出于防御本能，他开枪了。 ——红蓝双色激光弹瞬间射出。 可一到身影附近十厘米处，激光停住了。停在半空，一动不动。 时间就像被静止住了。 奥克多脸色刷白，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现象。 【幼稚的偷袭。】来人双唇未动，但声音却实打实地在每个人脑中响起。 迅速抬起的麦色五指猛地张开，看不见的力场张开猛然袭来。奥克多身形飞起，狠狠飞撞上指挥室一旁的墙壁，跌趴在地。 一同飞撞上墙壁的，还有与奥克多站得极近的少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