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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抵挡山庄,陆偲还在睡。云震不叫醒他,反倒吩咐司机不必在车上干等,可以下去抽个烟走动走动。

    就这样过了一阵子,云震的手机响起,才将陆偲惊醒。

    他揉着眼睛坐起来,还有点没睡饱,哈欠连天,脑袋犯晕。他朝窗外看看,知道目的地已经到达,不过他没有立即下车,坐在原处等到云震讲完电话,才说:“谢谢你送我过来,我下去了,云叔再见。”

    云震挑眉:“没有吻别吗?”

    “啊?”

    陆偲尚未反应过来,就被云震扣住肩膀抓过去,湿热的吻覆盖双唇。

    陆偲一惊,眼睛往驾驶座那边斜瞟,确定没有其他人在场,心才稍稍放下,旋即却又提得更高。

    他最应该在意的根本不是这种事吧?!

    感觉到他的挣扎,云震非但没放开他,反而抱得更紧,直到听见他急得喘气都不畅了,最后含着他的舌头重重吮了一下,才把他从怀里放出来:“怎么了?”

    “你、你还说怎么了……”

    陆偲抹了抹嘴,那动作就像一只刚偷完腥的猫,只不过……这腥貌似是有点太重了,连猫都吃不消。

    他瞪着云震,云震回视着他,眸中含笑,云淡风轻,仿佛一切一如既往。

    不期然地,陆偲的胸口窒了窒,喉咙里的水分被抽干般,格外酸楚干涩。

    然而有些话还是不得不说。

    对,必须得说,不仅为他自己,更是为了另一个人。

    “你跟我……”他停滞少顷,眼睛一闭心一横,“我们不能再这样了。”

    “为什么?”

    被云震面不改色地问回来,陆偲立即睁开眼,双眼被惊愕和困惑撑得圆滚滚的。

    ——为什么?难道你不知道为什么吗?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想归这么想,但既然人家要问,陆偲也只好做答:“我和我哥,已经决定在一起了。”

    严格说来,他们的关系就像是刚刚往门里迈进一只脚,就被门缝狠狠夹住,从血rou到骨头都被夹得痛苦不堪,既拔不出去又跨不进来,无法确定未来将会怎么样。

    但不管怎么样,他已经做出了承诺,那就不该失信。

    “嗯,所以呢?”云震回道,脸色依旧平静。

    他越是平静,越让陆偲有种说不出的尴尬。

    这个人,真的不是在明知故问吗?还是根本就有意逗着他玩儿?

    看着陆偲眼里流露的质疑,云震倾身凑近,越来越近,陆偲被逼得往后退,很快就抵在了车门上,已然无路可退。

    云震一手按在车窗上,手腕距离陆偲的脸颊不到两公分,另一手捏起他的耳垂,漫不经意揉弄着,慢条斯理地问:“你不会认为我今天帮你们,就是为了到最后退至一旁祝福你们两个吧?”

    “你……”

    陆偲被问得茫然,“那你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你和英捷真的能排除万难走到一起,我自然乐见其成,但是……”

    云震再度凑近,陆偲不得不与他对视,阳光从窗外照进那双眼眸,仿佛连眸底都透出清光,如真似幻,让人不知不觉迷失在里面,以至于被他在唇上吻了一下都没回过神来,直到听见:“我的小玫瑰,我怎么舍得错过你的花期?”

    陆偲:“……”女人有经期他倒是知道,可花期究竟是什么玩意啊喂!

    “不管你和别人怎么样,在我身边,我只要你尽情盛放。”最后几个字,云震在陆偲耳边低语,钻进陆偲耳中的不仅有声音,更伴随着温热的吐息。

    陆偲禁不住红了耳根,虽然听不太懂但就是觉得很暧昧很煽情的样子……

    倏然心念一转,脸色微变:“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让我这边跟别人在一起,那边还跟你保持什么……什么rou体关系吧?”

    云震退回去直视着他,眼神颇为耐人寻味:“你是不是把我刚才的话想象成了什么下流的东西?”

    陆偲:“……难道不是吗?”

    “小玫瑰,我说过我喜欢跟你在一起,因为我觉得很愉快,这种愉快不单在于生理,更来自于心里。”

    说着,云震拉起陆偲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手心底下是一声一声沉稳的心跳,“已经很久没人让我有这种感觉,我想疼你、宠你、爱护你,也是因为这会令我自己舒心满意,而我也希望我们之间可以这样保持下去。”

    陆偲彻彻底底哑口无言。

    这番话,算是告白吗?

    还记得上次在他的卧室里,这人曾经对他告白过一次,那次他还只当是玩笑,这次却明显不同了。

    刹那之间,无数回忆从脑海中涌现而出,全部都是两人相识以来的片段,一幕一幕历历在目,那么多欢笑,那么多感动……

    其实他又何尝不是一样?跟云震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感觉很愉快,很舒心,包括在床上,这人也总是一次次叫他意乱情迷忘乎所以……

    Stop!打住,快打住!他才刚刚接受了一个人,怎么能这么快就为了另一个人而在这里心旌摇曳神魂颠倒?

    他紧紧揪住衣襟,心潮起伏跌宕,各种情绪交相混杂,而他更是近乎难堪地在其中捕捉到一丝欢喜,那种欢喜还是甜丝丝的,仿佛抹了蜜。

    ……该死的,这怎么会呢?怎么行呢?!

    不不不,他明明已经有了决定,如果这么轻易动摇的话,岂不是太可笑了吗?他还算什么成年人哪?

    ——对,就是这样,没错!不管什么人怎么说,他都应该坚定自己的立场才对!

    心里是这么想,可神情中却毫不自觉地流露出了烦闷,被云震清清楚楚看在眼里,当他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断然截过话头:“我不接受拒绝。”

    陆偲张嘴,闭嘴,又张嘴,又闭嘴……然后就再也不张嘴了。

    不是他不想说点什么,而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虽然这个人在他面前通常都纵容体贴很好讲话,但他也不是没见识过对方说一不二果断强势的一面。

    现在人家把话已经撂在这儿了,叫他还能怎么说?说了又有什么用?

    显然云震也不打算再多说,把陆偲拉过来,让他的后背离开车门,再把门推开,示意他可以下车了。

    陆偲下车后转身一看,云震并未跟出来,仍然坐在车里,一身军装衬得人无比标致,扣子扣到最上面的风纪扣,左腿架着右腿,十指交握的双手放在腿上——这副画面,俨然与两人初次见面的情形重叠。

    陆偲有些失神,莫非这就是什么……人生只如初见?

    恍惚中,他听见云震说:“人生在世,如果想对得起别人,思考准则就是‘该不该’,如果想对得起自己,思考准则则是‘想不想’。小玫瑰,你想不想要你哥,想不想要我?”

    陆偲瞬间如遭雷击。

    怎、怎么回事?刚刚有一刹那,他居然觉得这个提议很诱人?

    老天!这何止是对得起自己,根本就是对自己太纵容了吧?这样真的真的没问题吗?!

    看着他一脸被马蹄踩过似的表情,云震勾起唇角,异常地温柔深邃:“我说过我很自私,所以,我要你。”

    “……”

    陆偲的表情彻底碎成了渣渣。

    就在这时,被遗忘已久的司机毫无预兆地出现,其实他一直站在不远处,看到陆偲下车,估计司令要离开了,于是自觉地走过来,坐进车里,驱车离去。

    直到车子的踪影完全消失在视野中,陆偲抱头蹲了下去。

    怎……么……办……啊……啊……啊……

    ※ ※ ※ ※

    陆寅——陆偲这个身份的父亲,在陆偲回到住处的当天晚上,敲开了他的大门。

    第一眼看到陆寅本人,陆偲吃了一惊。他曾经在家里看到过陆寅的照片,五官端正相当英俊,比起陆宏师显得秀气些,果然更像个商人,而不是什么军N代。

    如今看到本人,与照片上的确相似,这也正常,问题是一个近五十岁的人看上去跟三十多岁的时候完全没有变样这科学吗?!

    陆寅进门后什么都没说,径自去房间洗澡换衣服,从冰箱拿水喝,顺便弄点东西吃,把自己收拾得神清气爽了,才把陆偲拉到沙发上谈话。

    在这里有必要简单叙述一下陆寅此人,以及他与陆偲的关系。

    陆家是军事世家,陆老爷子戎马半生,对于子孙后代同样抱有将门出虎子的期望。他的大儿子二儿子的确不负所望,进了军队,并且做得非常出色,唯有小儿子从小对此毫无兴趣,不论用什么软的硬的手段都扭转不过来,后来实在没办法,才放他去美国念书,学自己喜欢的东西。

    之所以把陆偲送到爷爷奶奶这里,其实并不完全出于孝心。当年陆寅为了争取所谓的自由,与陆老爷子发生过诸多矛盾,也曾经故意跟长辈作对,做过不少彼此伤害的事,事后想起来不免歉疚自责,所以把陆偲送来,也有一定的补偿之意。

    对于陆偲这个儿子,因为相信二老的家教方式肯定没问题,所以陆寅自己采取的方式是纵容的溺爱。

    偲——这是个多音字,可以念为“猜”【cai】,意思是有才能。然而大多数人并不知道,直接把这个字念成“思”【si】,倒也不算错,只是意思就变成了相互勉励督促。

    后来陆寅发现,儿子不单名字被歪掉了,整个人都好像越长越歪,不学无术浪荡纨绔,才开始让他头疼,随后是遗憾与无奈。

    不过他也没有太在意,只要陆偲不去杀人放火作jian犯科什么的,那就不是大问题,反正有他在,难道还怕保不了儿子一生衣食无忧?

    至于陆偲的生活作风,陆寅则是认为,男人嘛,风流一点也情有可原,年轻时自己何尝没有风流过?等到遇上了对的人,总会安定下来。

    直到听说这几天发生的事,陆寅着实大跌眼镜,在平复了震惊的心情之后,决定亲自回来支持儿子。

    他知道家里其他人肯定会为难陆偲,他可不能坐视不理。

    而令陆偲最为大惑不解的,这个父亲竟然支持儿子搞基乃至luanlun的事,可以大概解释如下——

    首先,对于同性恋,陆寅完全没意见。实际上,陆偲的母亲佩德拉原先就是双性恋,陆寅追到她的时候还是从一个女人那里抢来的呢。由于她的关系,陆寅结识了许多GAY友,甚至在他的公司里还有专门为GAY特设的员工福利。

    PS:这次佩德拉临时有事没法一同回来,委托丈夫向儿子传达了她的强力声援。

    至于传宗接代之类的问题,他们也无需担心,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吗?再说真要想生孩子的话还能找代孕呢,是吧?

    其次,陆寅和陆宏师的兄弟关系,不能说不好,只是陆寅这人向来大大咧咧,性子比较跳脱,总觉得大哥太过严肃,又是长兄,在家里的地位就如同第二老大(第一老大当然是陆老爷子),时常会管束着弟弟们,所以,从小就不爱讲规矩的陆寅挨训最多,直到现在还会因为一些在他看来纯属鸡毛蒜皮的琐事被念。

    另外,陆宏师常年身处高位,威仪甚重,不免给人仿佛高人一等的感觉,尤其是对他那个儿子,虽然没在脸上表现出来,其实恨不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他有个多么杰出的儿子,而他为此多么自豪。

    所以当陆寅听说,他家老大这个引以为豪的儿子,被自己的儿子拐到手了,他心里除了一些无可避免的惊讶、困惑、为难之外,还有一种感觉就是……爽!

    ——哼哼哼,你儿子再出色又怎样,还不是被我儿子轻松搞定?

    至于luanlun什么的,其实他之前的情敌就是自己老婆的小姨……这种事他才不会对外宣传呢!

    除此之外,陆偲既然不惜与全家人为敌也要跟陆英捷在一起,陆寅相信他必定是真心地非常喜欢这个人。

    难得儿子总算定下心来想跟一个人长相厮守,作为父亲怎么能不支持?

    OK,其实上面说得再多,最最根本的出发点始终还是,陆寅对于陆偲的溺爱,这里面固然有一部分是单纯的父爱,还有一部分则是因为从小把儿子送走,自觉有所亏欠,所以纵容起来难免有点不讲原则。

    总而言之,拥有这样一对父母,对于陆偲而言,只能说是走了狗屎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