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 03 雪白上染满暗红，犹如血腥涂鸦

    自神殿之战后从未远离过的大天使恩泽，就这样消失不见。

    那具充斥光明力量的躯体里已经没有丝毫黑暗痕迹，没办法像过去那样顺着诅咒寻到对方的位置，在被黑暗笼罩的房间里逐渐痊愈后，伊迪斯坐在还残留着一丝天使体温的床上，眉头紧皱，尝试以灵魂气息追踪对方，只可惜连这个方法都无效了，被控制了自我后，天使的灵魂似乎也被深藏到rou体深处，已经远离对方的他怎么都没办法接触到。

    而唯一能cao控如此强大的大天使，让对方主动开启传送法术，还能得到对方虔诚赞颂的存在，只有——

    ——神。

    若神明真的再次出现在这个世界的话，别说是他，即使全人类也毫无反抗之力，在那根本无可匹敌的力量之下，一切将回归那被光明铁律统治的远古时代。

    但他绝对不会让那混账就这样带走他的天使，畅所欲为地控制这个世界。

    绝对不会。

    伊迪斯盯着曾被天使身躯弄乱的被铺，死死攥紧手中那轻若无物的雪白羽根，直至尖甲刺入掌心，眼瞳中的猩红绽放如血，近乎疯狂的执念在其中激烈涌动。

    但现在的他别说直接与神明开战，哪怕是再次对上恩泽，只有他自己的话也不可能战胜，若是像过往那样反抗天界，就必定要和自己的同伴会合，只要能一同进攻，仍然有机会击败大天使，直面那造成人类和天使悲剧的罪魁祸首。

    既然恩泽被带走，恐怕其他大天使也是同样的遭遇。

    恶魔没有再犹豫，将染血的羽根融入体内，漆黑的衣衫覆盖全身，猩红力量猛然涌动，身周景象再次被撕碎，他最后看一眼光芒消失之处，转头大步往前，踏入被黑暗力量严重污染的反抗军据点。

    ........

    既然神疑似已经降临，那首先确认的就是“神之容器”荣光的情况。

    这次伊迪斯没有途经区域边沿，而是直接传送入反抗军首领桑奇所在的核心区，这实际上是相当冒犯的举动，但在这种时候已经谈不上这个了，撕裂的空间之门从核心区域轰然张开，尖角恶魔从中一跃而下，眼前就是黑石所造的低矮堡垒，悬挂了无数年的反抗军旗帜无知无觉地飘扬着，旗帜上的尖角恶魔图案似乎比过去更暗淡。

    堡垒本身有桑奇的力量守护，是没办法传送入内的，无论情况多紧急，伊迪斯也无法在里面直接开启传送门。

    然而仅仅是站在外面，对同伴力量波动十分熟悉的伊迪斯就知道不对劲了，感觉着堡垒周围那波动得异常虚弱的黑暗气息，他沉下脸，抬手凝聚出血色长矛，像当初那样穿过对黑暗力量开放的堡垒外墙，穿过景色无趣的走廊，抵达尽头的偌大电梯，长矛往电梯底部一敲击，将魔力灌输其中，让电梯以极快的速度下降，转眼间就抵达通道底部。

    再走过一小段路，便来到过去桑奇用于囚禁荣光的区域，理应是个过分雪白、一尘不染、类似于实验室的地方。

    但此刻雪白上染满暗红，大片的血迹泼洒在墙壁与地板，犹如悚人的血腥涂鸦。

    而恶魔首领桑奇，躺在了血泊中央，生死不明。

    正如这些恐怖的血迹所示，桑奇受了极重的伤，哪怕残留那丝黑暗魔力持续让伤口愈合，rou芽在努力长出，依然是支离破碎的破碎rou块。

    头颅和脸粉碎了大半，只能勉强透过那微弱的魔力辨认身份，雪白和赤红混杂四溢，被碾成rou泥的眼球落在远处，颈部和脊椎几乎被完全打断，四肢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掰折般，全都往反方向不自然地扭曲，胸部和腹部有大量的碾压和切割伤，肺叶和肠子从裂开的淤青皮rou间流出，严重变形坏死，脓液中混杂着骨骼碎片，不知是肋骨还是被打碎的脊椎......

    这已经不是“伤势”了，伊迪斯见过最凄惨的尸体都比这更像人形。

    在伊迪斯的印象中，实力和恢复力最强的桑奇从来没受过这么严重的伤，哪怕是当初进攻神殿的艰难战斗，与全盛时期的荣光激战，桑奇身上也只是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而已，不过片刻已经愈合，连神情都没变过，桑奇不仅实力很强，战斗风格也极其谨慎，从不强行以身犯险，就算是被所有大天使围攻，也不可能被逼到这种地步。

    更不用说这里是反抗军的地盘，他们能从这充斥着黑暗元素的空间直接汲取魔力，只要不是立刻被杀，理论上能持续不断地恢复，几乎没有战败可能。

    能在这里把最强者伤到这种程度的，只有——

    “桑奇！”

    伊迪斯沉声喊道，迅速往自己的同伴冲去，同时往房间破碎的玻璃后瞥了一眼，看向了曾经将天使之首束缚了无数年的囚牢。

    空无一物。

    穿刺天使躯体的漆黑尖刺消失，原本被囚禁在此处的天使荣光已经不见了，就和恩泽消失后一样，连一丝光明气息都没有留下，只有几根散落在地的羽根证明天使曾经的存在。不过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同伴还不知生死，伊迪斯没有因此耽误自己的脚步，下一刻已经到达那具不成人形的躯体旁，半跪在地上，小心地将被浓重黑暗魔力环绕的手掌按在桑奇那看不出形状的胸腔，往血rou中灌入魔力。

    魔力才刚接触到皮rou就被吸收，代表着这具躯体的魔力和生命力都接近衰竭，若他再迟来几步说不定就没救了，不过也证明桑奇还活着，只要还没彻底死去，恶魔之躯总能让他恢复。

    在伊迪斯的魔力灌入了大半后，重伤的恶魔终于缓缓恢复，rou芽快速冒出，融合成新的rou骨，半响后大部分躯体基本成形，能被伊迪斯扶住背半躺着而不会散架，那张看上去就有点阴沉的脸也拼凑了起来，只是大量失血让脸颊苍白得吓人，双唇看不出血色，加上双目紧闭，抑郁阴沉的气质更加浓重。

    既然身体逐渐愈合，桑奇的意识也开始回归，不久后皱着眉咳嗽了几声，在微弱的喘息中缓缓睁开双眼，浑浊的瞳孔一片涣散，花了好一些时间才聚焦到伊迪斯身上，还残留着割裂痕迹的双唇颤抖着开合，声线沙哑得几乎认不出是桑奇本人。

    “伊...迪.....斯？.......”

    “嗯，是我。”伊迪斯轻声回应，见对方醒来后慢慢减少魔力输送，和仿佛复制品般的天使不同，他们每个人的黑暗魔力属性都不一样，容易引起属性间的排斥，非必要的情况下不会进行魔力互通，让桑奇自行汲取魔力更为妥当，若是能给桑奇足够的时间休息就更好了。

    可惜对他们这些反抗神明之人来说，恐怕已经没有这样悠哉的空隙了。

    “桑奇，恩泽突然恢复大天使形态，传送至不知何处，荣光也不见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

    桑奇没有立刻回应，垂下的眼睫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才刚愈合的颈椎在一阵发酸的吱呀声中缓缓扭动，让头转向了那已经剩下一地破碎玻璃的无人空间，伊迪斯也随之将目光移过去，只是在落在那个角落之前，首先看到的是桑奇长出rou芽却依然严重骨折的手掌，但即使已经破碎得不成形，还能看得出他正在死死握住掌心之物，从扭曲的指间可以看到那是何物。

    是比恩泽的更细、更长的残破羽根。

    耳边传来嘶哑的低沉声线，有着桑奇平时的冷漠，隐含着压抑至极的痛苦，和某种与伊迪斯无异的疯狂执念。

    “......我失败了。”

    “神的降临.......杀死了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