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过往 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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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主招生考试在周六上午和下午,考场在四小,考生自行到考场,德海学生的准考证由两个老师收着,到了考场外再一一分发。带队的两个老师都是高三老师,一个是教实验班A班的数学,也姓顾,是个挺漂亮的年轻女教师,和实验班关系很不错。 顾风生由司机送到考场的时候,离开考还有大半个小时。 “小顾,我的小本家,到挺早的,再检查一下文具和准考证,”顾风生到考场的时候数学老师和旁边另外一个带队老师打了个招呼,另外一个也笑眯眯的:“顾风生,我们校草,成绩又好,都认识的。” 顾风生冲两人点点头,收好准考证准备进去了。 “不要紧张,好好考。” 上交手机前,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心神不宁。纪云起说过太早了他起不来,不过等他考完会来找他。他又等了一会,监考老师催他入场,他终于准备交手机,忽然QQ弹了条信息。 是个小视频。 睡得头发乱飞的纪云起对着凯撒: 顾神今天的考试成绩妙不妙。 凯撒也很给面子:喵~ 于是监考老师就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德海高中校服、眉目冷淡的少年忽然露出一个笑,如同冰雪消融,春花初绽。 纪云起今天原本应该八点到画室的,结果闹钟忘记开,等他手忙脚乱爬起来录完给顾风生的小视频,堪堪赶上,对方秒回了个好,他跟凯撒吐槽就不能多打几个字显得他比较高兴吗。 等他收拾完出门,门口忽然飘落一个信封。 他有点奇怪,很普通的白信封,没有署名。他犹豫了一会,怕误拆了别人的信件,但是早晨凯撒似乎有冲门口叫过。当时他以为凯撒是饿了,翻了个身继续睡觉了。 凯撒是猫,应该不会像狗一样对陌生人的存在那么敏感。 他有些犹豫不定,还是拆开了那封信。 上面是一张演算稿纸,字是从各处裁剪下来的,拼贴成一句话: 鸠占鹊巢。 占字被人用红绳圈了起来。 他皱了皱眉,仔细辨认了一会,那段红绳和他丢失的玉上的红绳很像。 这封信的恶意很明显,但他暂时不想告诉其他人。他把红绳撕了下来,准备找时间和顾风生书包上那根对比一下,其他的扔到了垃圾桶里。 去画室迟到了大半个钟头,被薛老师说了几句。他们今天练的是半身像,纪云起不知道为什么也有点心神不宁,他虽然告诉自己早上那封信不过是个恶作剧罢了,却忍不住想很多。 草稿打到一半,碳素笔笔尖忽然断了,在画板上留下重重的一点。他在心里骂了一声,简直是流年不利。他懒得削,另外找了一支备用的。 顾风生闲着没事干的时候会帮他削铅笔,他老觉得麻烦,但顾风生本人说挺解压的,他也就由着他去。 他心里有事,对着石膏像画了半天,阴影画得一塌糊涂,拧着眉,像在跟自己较劲。 “哐”一声,坐他旁边的金娜不知怎么慌慌张张的,打翻了自己的调色盘。纪云起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避免了她今天白裙子被染成花裙子的命运。 她素净的脸上血色退得一干二净,平时总是活泼可爱的女生露出无措的神情。 “怎么了?” 她犹豫了一会,把手机给了纪云起。等他看清上面莫离来的内容,没有多想,他立刻抓起自己的外套往外跑。 “帮我跟老师请个假!” 纪云起人高腿长,很快跑到画室外,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四小!麻烦越快越好!” 考完理综,顾风生收拾好东西出考场,顾老师看见他,立刻喊他过去: “顾风生,你在这先不要走。刚才你爸爸打电话过来——”年轻的女教师看见这个年轻的学生,他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些疲惫,那双漂亮的黑眼睛安静的看着她。想起电话的内容,心软了一瞬,“你过来,老师和你说一下。” 四周有点喧哗,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校门口有人打架!还有刀!本就混乱的秩序变得更加乱哄哄,带队老师管自己的学生都来不及,顾风生只听见老师和他说了一句: “刚刚你爸爸打电话找你,但你还在考试,就打给你们班主任,让我转告你,你mama尝试自杀,情况有点严重。” 他只觉得心脏重重一跳,仿佛被人对准心脏处重重一锤,耳边一瞬间什么都听不见。而他的视线越过眼前的数学老师,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件e des Gars的黑色外套是他跟纪云起去时代广场那家电玩城打游戏时顺手买的。他瞳孔瞬间收缩,人群中,纪云起背对着他,怀里似乎护着一个人。 七八个人围着他们两个,一个已经被他踢翻在地的黄毛悄悄爬起来,举起了手里的刀对准他后背。 “不过还好救回来了,你爸爸一会来接你——” 原来不详的预感应验在这。 顾老师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高瘦的身影从她眼前残影一般闪过,他身上的校服早在跑动中被他脱下,少年骤然发力,手上青筋暴起,在四小那堵矮围墙上一撑,借力越过堵得水泄不通的门口,流星一般落在战场中央。 “当啷”,黄毛青年的手被人狠狠往内折,刀掉在地上。纪云起立刻跟着补上一脚,把刀往人群里踢。 众人齐刷刷往后退,被纪云起护着的莫离也不傻,盯着一个穿黄色羽绒服的男生大喊: “那边的黄衣服帅哥,这群傻逼抢我手机还想打我男朋友,麻烦你马上报警!” 眼看着事情越发不可收拾,闹事的混混们互相看了两眼。女孩子一看顾风生也来了,连忙把两个人往外一推: “快走。” 已经有老师往这边走,周围很多人在拍照。他看了莫离一眼,点点头,看准混混中最矮小的一个,一拳打向他,趁他躲避的时候,把校服往纪云起头上一盖,拉着他往外跑。 感谢他们两个夜跑的习惯,跑出三条街后,顾风生终于停下来。全程没出声任由他拉着自己跑的少年正准备拿开校服,没想到自己忽然被整个抱住。 隔着德海不算厚的冬季校服,他清晰地听见顾风生急促的喘息。一声又一声。 他感觉自己被捂得很热,鼻尖全是顾风生衣服上清爽的香味。大概是剧烈运动的原因吧,他感觉自己浑身发烫。 但是心脏深处的那股灼热的烫意,似乎又不仅仅是因为这场群架后飙升的肾上激素造成的。 纪云起想把校服拿开,顾风生却执意不让他不动。 但纪云起有一个优点就是执着,且力气大,挣扎中顾风生放松了力道。 于是他看见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顾风生。 从他的角度其实只能看见半个侧脸,顾风生长得确实很好看,侧脸线条利落分明,睫毛很长很密,垂着眼睛的时候,把所有的情绪都掩盖了起来。 但他却看见了少年眼底的不安和惶恐,打碎了对外人从来疏离淡漠的表情,苍白的脸上透着疲惫。 “纪云起,我......差点就没有mama了......” 他的语气很茫然,像个被遗弃的小孩。纪云起想,他听起来比那晚的凯撒还可怜,但那是顾风生啊,总是游刃有余、处理好一切的顾风生。 “然后我就看见你,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被他们围着,但我好像差点在一天里面失去两个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 他在害怕。 纪云起意识到,无所不能、那个初见冷漠、其实外冷内热的顾风生,在害怕。 他终于忍不住把校服全部掀开,没了外物遮挡,少年锋利的下颌轮廓和薄削的嘴唇让他看起来凌厉而不近人情,当他面无表情的时候时常像个精致的假人。但纪云起知道不是这样的。 顾风生嘴毒,外冷内热,有点少爷脾气,对吃的挑剔得要命,但他买的都会尝两口。喜欢甜口,每天雷打不动一盒巧克力豆奶。 他又把校服盖了起来,陪那个茫然无措的少年一起蹲下。 “顾风生,”他很少这么正经喊他名字,“你mama会好起来的,我保证。而我,会一直在这里。” 他们两个人挨得很近,彼此的气息在这小小的空间里互相交错。他们分享呼吸,能闻到各自身上的气息。顾风生盯着他看了很久,如同在野外流浪很久的年轻野兽在某一刻终于找到了主人。 他动作很慢地靠过来,纪云起感觉自己跳得更快了。他低头,注意到少年裸露在外面的手臂,沿着手腕线条攀延而上的青色血管将少年人尚且不成熟的手臂衬得肌理分明,非常紧实漂亮。因为之前打架动作太大,毛衣下露出小半截腰线。 在那个瞬间纪云起闭上了眼睛,他以为顾风生会吻他。 “Will you still love me? When I‘m no longer young aiful?”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这个奇怪的气氛。 他接了,电话那头严许雯欢快的声音响起: “喂,纪哥,怎么还不来。” “有点事,”他言简意赅,严许雯聪明又敏锐:“遇到麻烦了?需要帮忙吗?” “不用,”他笑了一下,恢复了平时有点懒散的劲:“不敢劳烦寿星。” “顾神考完了吧,晚上我生日,在纯k,不要忘记哦。一定要记得把顾神带过来哦!就当考完庆祝好不好呀。” 他看了一眼,其实很想说我们不去了。顾风生状态不太好,他宁愿陪着他。 不过电话响起,那个脆弱的顾风生也随着奇怪的气氛一起消失得干干净净,最终他的好友只是疲惫地将头靠在他肩膀上,什么话也没说。 “你去吧。”顾风生把校服收了起来,站起来的时候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感觉到了腿麻。 严许雯听见他的声音,立刻抓紧时间在电话里喊了一句: “顾神来玩嘛,这是我今年最后一个生日了,以后可能就看不见你这样的帅哥了,满足一下我卑微的生日愿望好不好。” 那边说完就挂了,纪云起看向他,顾风生忽然意识到,以后他们能这样呆在一起的时间好像会越来越少。 最后他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