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胸膛上满是鞭痕和指印
方寻吾经过三道除尘间，再经过一次精密仪器扫射，他感觉自己身上除了自身的信息素味道，所有尘埃都已被隔绝出皮肤了，最后孙教授带着他录了一遍进出实验室的指纹和虹膜，又递给他一只止咬器，耐心地解释：“以防万一。” 方寻吾点头，动物化形人类，信息素能力远超出变异信息素的人类，几十倍上百倍都是有可能的，他在研究的那滴霸王乌贼的腺液副本，模拟出霸王乌贼生前，半化形时具有的能力，轻松折断三大艘邮轮不在话下。 最原始的止咬器是防止alpha信息素失控，变成到处咬人的疯狗，后面逐渐演化成保护alpha的工具，主要是保护腺体，因为有些暴虐信息素，一旦注入腺体，可能会形成“疯狗现象”，只是款式，几千年下来都没什么变化。 进入那间巨大的实验室后，里面已经有七八个科研教授，各自忙着手里的活，大家说话都是轻声交谈，方寻吾跟着孙教授走到一台智能机器面前，孙教授用虹膜解锁机器，显示出前几天他得到的成果，小声用华夏国语言告诉他：“这头大白鲨已到强弩之末，并且腺体一直没有愈合。” “腺体受伤情况很严重，根据咬合力和伤口大小，大致估测是一次命中，但是留了一丝情面，肚皮上那道伤，缝合之前就做了两手准备，医院那边的报告显示，内部肝脏等都有破裂情况，肝脏少了三分之一。” “还留下了一点对方的DNA，化验结果是人类的DNA。” 方寻吾在自己的笔记本里将孙教授说的话挑重点记录下来，刚刚教授用了一个不太常见的词“情面”，他不解地问：“一丝情面？” 孙教授用赞赏的目光看待自己的学生，点开机器上一页数据：“对，我做了五天的模拟，对方显然没有想要一招要他的命。” 众所周知，腺体是AO身上最脆弱的部位，若是用尖牙进行标记，一般是两种用途，一是情侣关系代表爱意或者征服，二是对手之间的挑衅和宣泄，而人类的尖牙对彼此都不会造成“咬穿”现象，只有这些年打捞回收的化形动物腺体上，他们的腺体无一例外都是被咬穿的，也就是直接将颈椎骨一起咬断了，血液无法供应腺体，于是造成死亡。 霸王乌贼的死前最后一场打斗，方寻吾做过起码三百种假设，只有一种得到了他最后的认可，他认为霸王乌贼就算断手断脚以求自保，却难以抵挡狡猾且数量众多的敌人，最后被迫化形成半人形态露出腺体，也快速将血液供给了腺体，才勉强挣得一丝活命机会，只是没想到被人类打捞上了岸。 方寻吾花了三个小时看完了孙教授的这一周的研究成果，快速拉过一张可移动的桌板和椅子，记录他需要的信息，而孙教授坐在一旁另一台机器面前，正在和另一位教授小声讨论彼此的成果。 午休时间，实验室里的教授们吃着助理送过来的营养补充剂，这几天来，这只化形大白鲨都没有醒来，腺体没有愈合还缺失了一部分的肝脏，大家对他即将死亡这件事，彼此都是心照不宣的。 方寻吾吃着一块咖啡味小鱼形状的小饼干，细细嚼了几口，看着手里记录好的资料，最后拿过一旁的鲜橙汁一口饮光，准备近距离观察一下这只化形动物。 他重新换了一件防尘服，又走了一遍除尘，确认无虞后，跟着一名M国教授一块儿进入了装有培养器皿的实验室。 那支器皿竖立而放，里面浸泡着淡蓝色的液体，M国教授给他解释，那是模拟海洋矿物质的液体，会补充营养给大白鲨，方寻吾点头，手里拿起笔，大致画下一支简约版器皿，又画了一支箭头注释里头的液体是海洋矿物质。 培养器皿左侧一块显示屏上，科研院给这只化形动物起了编号名，叫E3124－1116，E代表国家，3124代表年份，1116代表进入科研院的日期。 底下有很多数据，代表大白鲨的生命体征情况。 方寻吾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化形动物，他的脸是一张东南亚那边特有的脸型，头发发质看着很粗很硬，还带卷，脸色苍白，右脸颊的下颌线上，有一段利刃划破的伤口，一直持续到咽喉，上半身就是个普通健壮的人类，胸肌很大，左大臂被撕扯掉一部分，被绷带缠绕得很紧实，腹部那一大段伤口，缝合得很细密，一直延伸至一小段鲨鱼腹部。 他腹部往下都是鲨鱼尾，腹面是淡淡的白色，背面是青灰色近黑色，第二背鳍和臀鳍破碎不堪，交接器缺失了一半，腹鳍似是被咬掉了，上面包了一层厚实的绷带，尾部的龙骨脊软绵绵的，应该也有很严重的伤，看来下手之人异常凶恶。 后颈上的腺体做了极其精密的救治，方寻吾只能看到上面贴了一块防水的，放大版“信息素阻隔贴”。 于是他在器皿里画了一条半人形的大白鲨图样，标注上所有他看到的伤口，在腺体和腹部各记了一个问号，代表他没有看到这些地方的详细情况。 这是他这些年来唯一养成的爱好，看到有趣的东西就随手画一画，还会写上批注，当年在福利院，院长曾经问他要不要去学个艺术专业，因为他身边大部分的纸张都被他画上了东西，小到一朵忍冬花，大到去村里干农活看到的一片绿意盎然的田野。 只有方寻吾知道他只是希望能凭借这些东西，回想起过去的事，包括那段声音的主人。 其实他不止会画一些简易画，还会写一手漂亮的正楷，但是在科研院工作，把东西全记下，字就无法讲究漂亮的，于是这几年有些懈怠，只有简易画几笔的时候，才会好好写上几个字。 M国的教授并没有给他解释太多的东西，因为大家现有知道的情况都差不多，而且鲨鱼就在这里，想要研究的随时可以进来，不过他准备继续留在这里，想要采样一些交接器里残留的物质——这个教授主要研究化形动物是否具有让人类受孕的功能，于是方寻吾和他道了别，就回隔壁间实验室去了，打算把他有疑问的地方和孙教授分享一下。 熟料孙教授提前下班了，说是去接外孙了，方寻吾知道孙教授有一个很宝贝的外孙，用华夏国的古语形容就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似乎也是AO研究院的，还是新兴翘楚，算是孙教授的接班人。 方寻吾只得把自己今天的成果收拢一处，回到属于他的实验室，开始写今天的工作日记。 “A3124年，11月24日，傍晚 今天有幸进入化形大白鲨实验室，和孙教授共享到一些有用的信息，我也有几点疑惑。 背鳍、尾鳍和臀鳍的伤痕应该再次化验，不像一人所为。 根据孙老师的信息，腹部留下的DNA是人类的，但是我猜测，腺体上致命的伤，不一定是人类所为。 不幸的是，我没有看到大白鲨的腺体情况，还有腹腔内部的情况。 希望这头化形大白鲨能多存活一段时间。” 方寻吾再次去了川菜馆，今天的老板将满头乌发利落地盘起，用一只赤金冠固定在头顶，赤金冠正前方有一颗光彩夺目的淡水珍珠，耳饰配的也是一对珍珠坠子，身上穿一身胭脂红宋制的服饰，前襟和后背皆用金色丝线细细绣了一朵漂亮的出水芙蓉，衣服是窄袖设计非常利索，腰间一段镶嵌白玉的蹀躞，贵气斐然。 上次那名服务员也在，衣服换成了带有川菜馆名字的员工服，学着老板的样子，仅以两支普通发簪将长发盘成发髻。 方寻吾这次点了一份辣子鸡丁和川味凉面，今天的例汤是紫菜蛋花汤，老板多送了他半份钟水饺，里面竟然是虾仁馅儿。 服务员利索地收拾好前一桌客人吃好的碗筷碟，老板躺在竹制摇椅上拿了一块厚实的毯子似乎准备休息了。 方寻吾吃完饭，付了款，服务员快速取来他的白大褂递给他，又跑去收银处拿了一份店里新做的菜单，方寻吾收下之后，客气地对她笑了下：“谢谢你。” 服务员羞红了脸，小声说着：“欢迎下次再来。” 现在没有下雨，方寻吾准备开车去河边散步，在车载导航里随意挑选了一段之前去过的河边，启动车子准备前往。 到达目的地后，方寻吾在车子里换了一片新的信息素阻隔贴，保险起见又拿了一把黑色的长柄伞。 从九月下旬开始，到次年的春分，E国都处于夜长昼短，除了连绵的雨，不太分季节，随时都可能下。 走到一处突然听到一段不同寻常的细微喘息声，像是喉咙被东西堵住了，方寻吾捏紧手里的长柄伞，找寻到这段声音的主人。 ——是那个身材健壮的omega！ 他被人脱去上衣，捆在一颗大树底下，漂亮的胸膛上满是鞭痕和指印，嘴里塞着撕碎的上衣布料，一条腿很突兀地蜷缩着，似乎断了，方寻吾立马检查四周，以防歹人突然出现袭击自己。 一边从衣兜里摸出联络器，准备报警，一边靠近那个omega，将他嘴里的布料取下，可惜的是警方电话一直没有接通，只得点开外扩，继续拨打。 那个omega似乎奄奄一息了，浑身散发着浓郁的花香，这个程度的信息素味道，说明之前和别人起码进行了一场激烈争斗，不知道他腺体是否有伤…… “救救我……”omega虚弱地开口求救，他的咽喉似乎有伤，说话声音带着不自然的哑。 方寻吾拧紧眉毛，准备先打给急救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