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云来的肚子在四月的时候开始显怀，到五月肚子有了明显的圆孤形，天气开始转冷，外套成了他最好的掩饰。 有了林一和林烁阳的照顾，云来不需要再外出兼职，除了上课和在家做饭，运动量少了一大截，被前些日子的孕期反应和家里变故折腾到消瘦下来的脸颊也慢慢变得圆润。 林一和林烁阳的关系也日渐缓和，林烁阳留宿的时间也愈来愈多。林一不似开始的冷眉横对，对着林烁阳时笑脸变多，只有每次林烁阳提出要他辞职时，两人就会发生一场不小的争吵。 “我不上班你养我啊？别忘了，你当时也是我的客人，现在装什么清高？”林一丢了筷子，指着林烁阳的鼻子就想骂街。 “养你就养你，”林烁阳握住了林一的手往怀里带，“一一，跟着我什么时候短你吃穿用度了，再说我当时去那也是为了找你！” “滚蛋！谁要花你的臭钱！我有手有脚，不需要被林家大公子养着！给老子让开，你不送我去上班，就别在这逼逼赖赖的。” 云来在一旁听得直摇头，拿出耳机戴上，给肚子盖上毛毯，心里默念宝宝不要害怕，叔叔们是在打情骂俏，不是在吵架。 学期末考完试的学生陆续离校，校园里一下清净了许多，云来的专业最后的考试排到最后一周，不少同学苦叫连天，都盼着能早些回家过年。只有云来对此没有异议，反而松了口气，这样他晚点回村里就有了合适的理由。 村长早早就和他通了电话，让他寒假到他家里过。云来承了村长的情，但还是不好意思打扰村长一家阖家幸欢聚，他找了借口说学校放的晚，没买到除夕的票，只能初一的时候再回去。 林一舍不得云来一个人在家，明明答应了林烁阳除夕前三天就一起回老家，结果还是为了陪云来，挨到除夕当天才离开。 林一走之前和林烁阳专门跑了趟大型商超，采购的食材物资够云来一个人吃一个月。临出门还拉着云来千叮咛万嘱咐，不要碰凉水不要打扫卫生，有一点不舒服就立马打电话。林一cao心的样子，比他自己怀着还紧张。要不是林烁阳强行拖走他，说着说着他又不想走了。 林一两人一走，屋子里立刻清净下来。 云来收拾好碗筷，拿着早教的绘本躺回床上，靠在床头一页页翻看，温柔地抚摸肚子，小声的给宝宝念着上面的故事。宝宝时不时的动作，就会让云来很欣喜。 晚上的迎春晚会开始前，云来按照林一的吩咐，为自己和宝宝准备了三荤一素一汤，营养均衡。客厅的地上铺了厚毯子，他可以直接坐在地上，边看春晚边吃饭。 电视上的小品节目用的时下流行的段子，已经被大众熟知，传播一整年，对于天天上网冲浪的年轻人来说都是烂梗，可依旧逗得云来捧腹大笑，眼泪都笑了出来。他以前就没上网的机会，去了A城才开始用智能手机，会用电脑，能上网的时间不是在查资料就是在上课，娱乐项目几乎为零。林一常常笑话他，活得还不如一些老年人时髦。 春晚结尾，云来接到了林一的电话，听对面的语气他就猜到林一肯定是喝了不少。 “小云！新年快乐！嗝～我想你啦～” “这还没到24小时，你就想我，这话给阳哥听到他要找你闹了。”云来把手机夹在肩头，边洗着碗。 “他敢！他闹我现在就打飞的回去，让他找不着我，嗝～”林一那边的声音很嘈杂，一会是烟花声一会又是小孩子尖叫声，过了一会儿声音逐渐变小，像是林一走到了安静的地方，林一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小云，新年快乐，新的一年新的开始，你会有新的际遇，新的生活，宝宝会平安顺遂的出生，你也会顺顺利利完成学业，会有光明的前程。” 林一难得的正经反而让云来接不住，忙冲干净手上的泡沫，手在围裙上擦尽了水渍，拿着手机站得笔直回复道：“谢谢一哥，你也是，新年快乐，谢谢你……我能遇见你真好，你也会一切都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都好都好，我们一起加油，不说啦，他又来烦我了，你早点休息，明天赶车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给我发信息。” “好，祝你们玩得开心！” 挂断了通话，云来深呼吸一口，把手机收回口袋，开心地继续收拾厨房。林一的出现和宝宝的存在对回到C省的他来说就是最棒的际遇，给了他家人的温暖，给他最灰暗的人生带来一束光亮。他很知足了，不敢再贪心奢求其他。 云来这次回家带了两身换洗的衣服就启程了，外穿的宽大外套是林一陪他买的，兼具遮挡怀孕的身形和保暖的功能。 车到村头的时候，云来甫一下车就碰到村长来接他，拉着他就往家里走，村长嘴角的笑容就没停过，开心地说着：“你可是到了，你翠姨念叨我一早上，生怕我接不到你，她早早就准备好你爱吃的菜，就等我们回去了。” 一到村长家，云来就被翠姨欢天喜地地迎进门，拉着他去洗手，洗完手就按在装满各色菜品的餐桌前坐下，“咱家大学生回来啦，可是要多吃点，尝尝姨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今天你哥他们去各自丈人家拜年，今天就咱们仨团圆，不怕他们几个和你抢rou，咱慢慢吃，跟你姨好好说说你大学生活，她可是天天念着你，cao心坏了，”村长跟着坐下。 云来被村长夫妇夹在中间，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投喂，生怕云来太客气，饿着肚子回家。 吃完午饭帮着翠姨收拾了碗筷，云来才回了家，村长特别叮嘱他这几天不要在家煮饭了，一定要准时来自己家报道，翠姨买的年货太多了，他们吃不完。 家里在外公外婆出殡时，邻居们都帮忙打整过，老旧坏掉的板凳桌子都被修好了，以前外公外婆用的老物件、衣服、被褥不是跟着下葬就是烧了给他们。领居们你家一点我家一点，都出了点生活必需品，完全够云来一个人生活。 得知云来回来了，领居们也闻风而来，都给云来送了点年货，多到云来不去村长家吃饭也不用另外采买。 来的人太多，云来索性就将院子的门敞着，开始收拾领居们送来的年货，顺便扫扫灰尘。 收拾一半，云来的腰就开始酸胀，毕竟现在不似以前，肚里还带着个小家伙，干活不如一个人时方便。云来扶着腰慢慢坐下喝口水休息，刚放下杯子，院里又传来一串脚步声和小孩的呼声。 “来哥！来哥！来哥！”村里王婶的儿子边叫着边跑着进来找云来，“来哥！有人找你！” “你慢点说，谁找我？村长？” “不是嘞！我认不得他，他一个人进村来的，他在树下坐着，我就过去问他找谁，他就拿张照片给我看，是你们俩的合影！”小子说得绘声绘色，还拿手比划，“他个子可高嘞，但讲话怪怪的，傻乎乎的，是个傻大个！” 云来心头一惊，呼吸变得急促，甚至有点站不住，“什么？是他……不可能……不可能……” 即便暗示着自己这件事的荒唐，但是答案却又无比清醒。 云来让小孩先回家去，自己去找人。 云来捂着胸口，试图用力按住狂跳的心脏，一步步朝着村里的大榕树走去。每向前一步，树下人的身影就愈发清晰，当他能完全看清来人的脸时，眼泪顷刻模糊了他的视线。 天气太冷，树下的人似乎坐了太久，忍不住跺了跺脚，赤红的双手用力的来回搓揉取暖。当他听到身后的动静声，回头一看，望见自己跋山涉水也要找到的人，一时楞在了原地。 云来抱着诀别的心情离开，从未想过他们会有再见面的一天。他知道霍宽爱惨了晏辞，他不过是借着太阳才会在夜里亮起的月亮，没有晏辞，他就不会有接近霍宽的机会，就不会享受到霍宽的爱。 他从不敢奢求霍宽会认出他和晏辞的不一样，从而喜欢真实的他。 可当霍宽同他一般泪流满面与他对望时，他动摇了。 无名的种子在他心底发芽。 “老婆……老婆……”霍宽哭得稀里哗啦，走向云来的脚步都变得磕磕绊绊，“我找到你了，我好想你……” 最后的两米距离，云来快步朝霍宽跑去扑入了他的怀中，用力把自己埋进他的身体，贪婪地呼吸着他的气息，生怕这是场梦，只要一睁眼霍宽就会消失。 两人紧紧抱着彼此哭做一团，仿佛是世界末日前一刻，生死都不能再将他们分开。 确认这是真实的霍宽而不是在做梦后，云来先止了声，胡乱地用手擦干净眼泪，拉着霍宽回了家，进门后锁上了门。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云来哭得有点头晕，喝了口水后理智回复一点，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你不是在国外，为什么突然回来。” 静下来细看霍宽脸上还有污渍，眼底满是红血丝，一看便知他许久没有休息，赶了很久的路。 霍宽瘪瘪嘴，不知怎么开口，慢吞吞说道：“老婆不见了……你把我丢下一个人去那边，我不要呆在那！你让等你我听话，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你为什么不要我了？你为什么不要我了？”霍宽越说越委屈，不断重复着这个问题。想到云来没有回来，自己被押送出国时的无措，刚停住的眼泪哗哗往下淌，声音变得喑哑，控诉声声冲击着云来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