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大漠风尘日色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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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劳什子五雷天心诀,李嗣源竟让张玄陵一家骨rou分离十余载,还真是歹毒。”李云昭梳理清楚了李嗣源和张子凡一家的恩怨,不由感慨。 李明达坐在她对面和她翻阅古籍。火药之法本出自炼制金丹之术,只是她们在岐国遍寻匠人,得知他们配制的火药顶多像炮仗烟花那样让人听个响,没什么杀伤力,只得自己在古籍中寻找灵感。 长久无果后李明达将手中书一抛:“五雷天心诀是天师府看家本领,历来父子相传,从不与外人,自然有其独到之秘,不逊色于七星诀。你的幻音诀并不输于这两种功法,只是长于固本培元,短于招式变幻,这样罢,我教你一套剑法,以补不足。” 她拔出佩剑清圣①,此剑乃是她师父李淳风遗物,与之相对的还有一剑名曰浊贤,在袁天罡手中。她笑道:“昭昭,你瞧好了。” 一言方毕,人已跃起,长袖飞舞。只见她右臂挥动,四方八面都是剑影,左手并不闲着,出手皆是进手招数,或点或抓,招招不离人要害,正与剑法相辅相成。剑招多含虚招,或五虚一实,或八虚一实,出手优雅,气度闲逸。这套剑法取自《诗经》国风篇,讲求凌厉端丽,名儿就很直白叫国风诀。 李云昭默默记忆,等她一套剑招使完后,已领悟了其中三成,再经她详加教导之后,不到一天的功夫,一套一百六十式的国风诀已全数学会。她拔出佩剑紫霄尝试发招,剑走轻灵,神清气清,真如一只玉燕翩翩起舞。 “真厉害,我都快没什么可教你的啦。”李明达递给她一块帕子让她擦擦额角的汗,仰头看了看天道:“三日之后有日蚀,临近沙漠的那几个州县也许会有沙暴,你通知他们早做预防。我去一趟藏兵谷。” 龙泉剑号称神兵利刃,却被黑白无常这俩无名小卒一掌震断,李星云等人虽猜测他们是得了九幽玄天神功全篇,神功初成,但忍不住气馁。好在客栈中一念良善,救下了一个名为刘亿的“中原人”,受他指引,远赴漠北寻找铸剑的玄铁。 大漠酷热,寸草不生。李星云热得走路都踉踉跄跄,一停一顿,蚩梦取笑他像是她们苗疆那里被赶尸人驱策的僵尸。好不容易找到望日台旁标志性的参天枯树,走近时却发现有人等候多时,一部分人穿着通文馆服饰,一部分人作伶人打扮,带着惨白的面具,比黑白无常还阴气森森。 李星云习惯了被追杀的日子,提醒刘亿和蚩梦道:“你们小心。” 云卷风起,沙尘绘画。李星云一转身,身后就多出两人。一个腰悬长剑,头戴面具,一个涂满油彩,都辨别不出本来面貌。 蚩梦指了指戴着面具那个:“小哥哥,我看这肯定是个帅哥哥呢。” 李星云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关心这个……不对,他戴着面具呢,你怎么看出来好不好看的?” 蚩梦不好意思地对着手指:“哎呀,你看他身形条顺盘靓,还戴着老难看的面具,和我,和我一个好看的哥哥特别像,所以他肯定也长得很好看呢。” 李存勖吟道:“一叶落,搴朱箔,此时景物正萧索。②”他带来的人一步一步围上来,李星云和蚩梦不怎么用兵器,一律打晕了事,他俩和刘亿背靠背组成三角,以抵御四面八方扑上来敌人。 李存勖止住了镜心魔的鼓声,提剑走上前来:“李星云,咱们终于见面了。” 李星云问道:“你是谁?” “他是李存勖。”作答的是刘亿,他表情绷紧,眼中仇视。能做契丹开国皇帝的人不是等闲之辈,他能察觉到诸弟之乱中有中原人在其中挑火。 李存勖瞥了一眼刘亿,失笑道:“哦?这位不是契丹皇帝陛下么?看来耶律剌葛还真是不行,这样还让你逃得性命。” 李星云震惊地看了一眼刘亿,不,耶律阿保机。没想到这位契丹皇帝,汉话说得这样好,他一点没听出不同来。不过这些天相处下来,他觉得耶律兄慷慨豪迈,不像坏人,注意力随即转移到面前的李存勖身上:“你是李克用的儿子?”又想起之前师妹透露的八卦,“那什么,我和岐王关系不错,你这样不会令她为难么?” 李存勖冷笑道:“你也配跟我提她?”这小子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阿昭对他都不似这等上心。 蚩梦听了,和李星云嘀嘀咕咕:“他好凶啊。小哥哥你有没有闻到,好大一股醋味啊。哦对喽,这位岐王是个姑娘家么?” 李星云答应了李云昭保守秘密,现在也不好回答,于是随口敷衍了两句以后有空再告诉你的话。他只觉得李存勖这人蛮不讲理,正待开口分辩,耶律阿保机把手放在耳边,忽道:“等等,你们听,起风了。” 风起于青苹之末,侵yin溪谷,飘忽淜滂,蹶石伐木,梢杀林莽。李存勖暗道不妙,只是狂风倏忽而至,想跑已是不及。他下盘根基扎实,架不住脚下沙石松软,根本立不住脚,被风吹出了好几里地。 耶律阿保机生于大漠,面对风暴更有经验,他对着睁不开眼的李星云和蚩梦大喊:“往树那边跑,快!再晚就来不及了!” 风暴持续了大半个时辰,李存勖从没顶的沙堆中爬出,呸呸呸吐出嘴里的沙石,柔顺的长发此时也乱糟糟的。他一脸阴沉地掸落白衣上脏兮兮的沙灰:“给我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镜心魔觉得这实在为难人:“殿下,人不与天斗,这么大的地儿,怎么找啊。” 李存勖抓起一把沙子,任其在掌心滑落:“难道说,龙泉宝藏注定与我无缘?”他语调狠厉,“镜心魔,今日之事,不可走漏风声,尤其是不能让她知道。”阿昭不知道他来到漠北,要不然必定会拦上一拦。 现在李星云没除掉,人还跟丢了,真是出师不利。要是再让她知道这事,他羞也羞死了。 镜心魔知道他要脸,嘿嘿一笑:“殿下,我明白了。” “这虚无缥缈的龙泉宝藏还是让别人去争罢,我就捞点实实在在的好处。” 镜心魔喜道:“殿下,您决定要称帝了么?” 李存勖抬头一笑,不置可否。 石瑶道:“如今各方势力全都偃旗息鼓,藏兵谷好久没这么安静了。” “静?全都在蠢蠢欲动罢了。晋王李克用,岐王李茂贞,再加上李嗣源,李存勖,这一树李花全都含苞待放呢。”袁天罡慢慢走出藏兵阁,檐下的风铃不断摇晃,叮当作响。还有一位真正的天家血脉,态度不明。 石瑶步伐轻盈跟在他身后:“有谁会做这个出头鸟呢?” “只要有利,人自有胆。” 石瑶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石瑶的武功头脑在三十六校尉中首屈一指,很得袁天罡器重,而且她对袁天罡怀有一种朦朦胧胧的感情,在他面前姿态放松,不像其他不良人怕他怕得厉害。她开玩笑道:“大帅,你有没有想过,这胆大之人可能就藏在某张面具之下呢?” 袁天罡果然不像之前对上官云阙那样大发雷霆,只重重哼了一声:“那也必定是李存勖,而不是我。” 无声无息拾阶而上的李明达默默摘掉了面具。 ①汉朝末期因饥荒禁止制酒,饮者讳言酒,称酒之清者为圣贤,浊者为贤人。《三国志·魏志·徐邈传》:“平日棜客谓酒清者为圣贤,浊者为贤人。”本文清圣与浊贤分开,暗喻李淳风和袁天罡。 ②作者为李存勖,全词如下:一叶落,搴朱箔。此时景物正萧索。 画楼月影寒,西风吹罗幕。吹罗幕,往事思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