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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见春台/娇啼/娇靥 第7节

    看来这事非一日之功,还须得仔细谋划。

    而桑窈则是因为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这册子上的东西一看就是精心记录,又被随身携带,如今谢韫不慎遗落,会不会心急如焚回去捡呢?

    姐妹俩一时心思各异,相顾无言。

    事实上,这回还真叫桑窈给猜着了。

    只不过心急如焚的不是谢韫,而是他身边的净敛。

    自刑部府衙出来后,净敛便随同主子一同打道回府。

    宽大而平稳的马车内,忙于近日青州一案已许久没阖眼的谢韫正闭目养神,微风拂起车帘,吹散升腾而上的茶香。

    净敛抬手,一言不发按住被风吹起一角的车帘。

    “我同桑印议事时,你站在门外?”

    男人突兀开口,此刻仍然闭着眼,语调一如既往的冷淡。

    净敛面色不改,知晓谢韫既然这般问了,心里对他的行踪就已经有了定数。他循声望去,如实道:“回主子,属下去寻桑姑娘了。”

    顿了片刻,他又补充道:“桑姑娘在房中待了有半刻钟,不知听了多少去,属下怕随意猜测说与桑大人听,这才前去敲打。”

    谢韫一时并未应声,就在净敛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时,男人又缓缓道:“是吗。”

    净敛抿住唇,脊背微微僵硬。

    “公子。”

    谢韫掀起眼皮看向他,净敛垂下头颅,不敢多言。

    犹如等待审判降临。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手心泛出细汗,气氛凝滞,他低声认错:“属下再不敢了。”

    他不知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他心中惊惧,这些年里他从来都谨小慎微,心里的那点心思从来未曾同旁人道之,唯一留下的东西只有那本手册,可那手册他平日贴身带着,绝不可能被外人看见,更何况是他家主子。可就算如此,竟然还是被察觉了。

    他家主子向来冷心冷情,对情爱之事从来嗤之以鼻,他暗中这样臆想他跟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姑娘,这次恐怕在劫难逃。

    “情爱之事最是无趣,你有这功夫不如多琢磨琢磨我交代给你的事。若因此有怠慢,就给我早些滚出去。”

    净敛应声称是,他等着主子大发雷霆,但这是似乎就那么轻轻放下了。

    他发觉主子似乎也不是很生气,难道就这样说两句就好了?

    他实在是控制不住,又继续美滋滋的想,果然啊,就知道主子对桑姑娘是有几分特殊的,且看现在,他非常笃定,这时若是换个姑娘,他今日必定在劫难逃。

    但是主子看起来根本就不生气。

    这证明什么?

    主子默认了他的行为!

    这不是明晃晃的告诉他,主子心里有桑姑娘吗?

    “属下是一时鬼迷心窍,日后绝不再犯。”

    谢韫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继而又实在觉得难以理解:

    “不过是个长得精致些的笨蛋,就那么吸引你,三番两次的去找她。”

    净敛不解:“公子您这是何意?”

    “你就算喜欢她,这事也得三年后再议。若是情投意合,你我主仆多年。”

    谢韫大发慈悲道:“三年内她若是有婚约,我替你挡了就是。”

    净敛:“……”

    他坐直身体,自认为此事严肃无比,认真道:“公子,您误会了,属下对桑姑娘并无那种心思。”

    “你不喜欢她?”

    那当然,再说桑姑娘喜欢的是你啊!

    “属下不喜欢。”

    谢韫又闭上了眼,神色间已隐有倦怠,他随口道:“罢了,随你吧。”

    净敛还想再多说几句,可主子看起来已经不想再讨论此事,马车内重归寂静,净敛只能默默憋回去,抿着唇坐在原位。

    他半天才从谢韫那令人匪夷所思的猜测中缓过神来。他面无表情的想,这其实并不要紧,他家主子并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且这种事在他家主子眼里,估摸还不如今天天气如何重要。不出三天,主子就会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想到这,净敛心里放心不少。

    看来今天的确是虚惊一场,他做事向来谨慎,除非主子会读心术,否则绝不可能发现他对他俩的心思。

    至于手册,就更不可能了。

    他爱册如命,每日都习惯性的将之藏在胸口,他的欢乐与安全感皆来自于此。平日若是不小心被看见,他也能胡诌一句此乃随笔。

    想到这,他忽然觉得今日胸口空空荡荡不太对劲,下意识摸了上去。

    第6章 恭喜

    可他胸前一片平坦。

    净敛登时血液凝滞,他一下坐直身体,一向斯文冷淡的白净面庞终于出现了几分龟裂。

    他的手册呢?

    他手册呢!

    那上面写了什么他是在清楚不过,这东西若是让别人看见实在不如直接杀了他。若是熟悉的人倒还有救,若是不熟的该不会误以为是他主子所写吧?

    ……等等,不必慌张,他安慰自己问题不大。

    他家主子威名在外,那上面的内容虽说是他按真实情况编造臆想,但对于不明真相的人来说基本等同于全篇胡诌。

    这东西在花街绣坊并不少见,他家主子在男主人公选定上也非常热门,只是他的创作手法相对不同,且掺杂大量真实罢了。

    试问这世上还有谁比他更了解谢韫和桑窈之间发生过什么?

    所以不会有人当真的。

    额上不自觉泛出冷汗,净敛握紧拳头,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

    兴许是他今天没带。

    肯定是没带。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净敛只觉得这马车内分外煎熬,他又不由猜测,莫非其实就是被主子发现了,只是内容太过失礼主子根本说不出自己看过,所以才给他偷偷扔了。

    今日所为其实就是在暗中敲打他?

    他猜不下去了。

    他根本无法想象他的册子丢了他该怎么办。

    被别人看见是一回事,那可是他精心创作,潜心研究一年多的成果。

    无数日夜的挑灯疾笔,翻查典籍,东躲西藏战战兢兢……身为高门伴读,他每日都早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候在谢韫身侧,更是要时刻打起精神,他不能有弱点,要八面玲珑要做谢家的合格利刃。

    他的手册,就是他唯一缓解压力,获得宽慰的东西。

    净敛苍白着一张脸,表面毫无起伏,心中已经十分绝望。

    而此刻,寂月宫内的桑窈胡思乱想了会后,又想起临行前父亲的嘱托。

    她自觉自己不应该将时间浪费在试图让jiejie相信谢韫喜欢她这件事上。事实上,这也不是件非常重要的事。

    “对了阿姐。”

    桑姝望向她,道:“怎么了?”

    桑窈总觉得这事难以启齿,她悄悄看了眼旁边的宫女,继而低声道:“父亲临行前嘱咐我提醒你,要注意子嗣。”

    桑姝嗯了一声,道:“我知道。”

    桑窈抱着桑姝的胳膊,又闷闷开口:“jiejie,其实我只想你在宫里快快乐乐的。你要是不想生小孩,就当没听见好了。”

    桑姝闻言轻笑了一声,她抬手轻柔的捏了捏桑窈软乎乎的脸蛋,“窈窈,你不懂,这个孩子必须得怀。”

    其实桑窈不是不懂,她倒是能猜到一二,无非就是后宫权利倾轧,皇嗣在任何时候,都是一张底牌。

    她只是觉得也没有那么重要吧,现在这样就很好,站的愈高,愈有摔下来的风险,况且生儿育女并非一件简单的事,她不想拿jiejie的命去冒险。

    桑姝一看桑窈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她并没有跟桑窈解释那么多,而是挑了个最次要,却最直白的理由。

    她压低嗓音,在桑窈耳边吓唬她道:“按惯例,圣上若有意外,没有子嗣的妃嫔一律殉葬。”

    殉葬两个字几乎炸开在桑窈耳边。

    她倏然瞪大双眸,然后握紧jiejie的手腕:“那那那那怎么办!”

    圣上年岁虽不大,这几年看着却越发体虚了,双颊凹陷,脚步虚浮如不系之舟,说不定哪天就驾鹤西去了,那她jiejie还是大好年华……

    “别担心。”

    哪能不担心,她越想越觉得可怕,手心泛出冷汗,如果真怀不上总不能就这样殉葬吧。她咽了咽口水,开始想一些歪门邪:“要不……要不我们骗骗陛下?”

    桑姝捏了捏少女的脸颊,道:“脑袋不想要了。”

    她又安慰道:“陛下龙体康健,不必担心,你回去告诉父亲,就说此事我心中有数。”

    桑窈心道,这般天定之事你能有什么数啊,少女眼眶中泛出泪花,道:“我回去去替你求求观世音菩萨,听说承天寺的送子观音可灵了。”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求什么送子观音,你就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就行了。”

    言罢又转而道:“不说这个了窈窈,除了谢韫,可还有别家公子让你心悦之?”

    桑窈:“我不喜欢谢韫。”

    “好好,不喜欢,那除了谢韫,还有吗?”

    桑窈仔细想了想,继而摇了摇头,道:“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