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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妻 第10节

    春觉不甘心又无奈,从陆家到姜家,又从姜家到建宁侯府,次次都是如此,她甚至觉得有些麻木。

    而姜予却像是一点都不在意,甚至又与她说了会闲话话,然后才轻声细语道:“夜深了,今日忙了一整日,你也快下去歇息吧。”

    春觉抹了抹眼泪,乖巧的点点头,才下去了。

    姜予待她走后,起身掀开了大红色的被褥,看着垫在床上的那块元帕,几步走向一边的架子,取出一把崭新的剪刀,对着自己雪白的小臂刺了下去,她疼的轻微皱眉,然后将血放在那帕子上。

    又扯了一块红绸包裹住自己的小臂上,算是勉强包扎。

    她将元帕放在旁边,自己上了榻,疲倦的闭了眼,抱住自己的双膝。

    然后小声对自己道:“姜予啊姜予,我只允许你失望一会。”

    *

    庆元早就给自家侯爷收拾好了睡榻,他此时还跟暗卫庄衡抱怨着,“凭什么我们家小侯爷要给那个谁让屋子啊?”

    宁栖迟常用的书房并不在折枝院内,而是在一片海棠林中,侯府比姜家要更大,侯夫人又是个喜欢琢磨物件的,所以两边便分开作用,此时风凄凄吹过,便有树影婆娑,月光如水。

    庄衡一言不发,像根木桩一样定在原地。

    直到宁栖迟回来,庆元赶忙去多点了几盏灯。

    庄衡忽然郑重其事的对宁栖迟道:“有药味。”

    庆元大惊,跑了过来,“什么?公子你受伤了吗?”

    宁栖迟抬手解开新郎喜服,轻摇首,“并非是我身上的。”

    这药味只有靠的近才会带一些,他最后见过的人是她,宁栖迟眉间轻皱,想起轿前那一幕。

    他道:“应当是她脚腕还未好。”

    庆元好奇的问,“谁啊公子,是三姑娘吗?”

    宁栖迟从柜子中取出一小瓷瓶,递给庄衡。

    庄衡恭恭敬敬是的接到手里,再动脑子想了想,很快就应了下来,又犹豫道:“公子,现在很晚,不若明天再去?”

    庆元这才反应过来是谁,他不解道:“公子,你为何对那替嫁女那么好?这可是上好的金疮药,千金难求。”

    庄衡只待自己家公子的吩咐,听他应了才将那金疮药塞进怀里,然后默默的继续站岗。

    庆元则是不肯罢休,“公子,咱们已经给足她面子了,真要把院子也让出去也太过了,这儿四面通风,现在还好些,若是到了冬天冷的都无法下脚。”

    宁栖迟摊开书卷,墨已经研好,他提笔蘸取,写了两字后停顿下来。

    “灯不够亮。”

    庆元闭了嘴,提着灯笼去取剪刀剪烛心。

    人走后,庄衡才走上前,递来一份信纸,宁栖迟慢条斯理的拆开,看了几行字,便将其就着烛火烧了干净。

    庄衡看着飞舞的灰烬,心下绷紧。

    这桩婚事是强塞来的,下一桩又何尝不是?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公子和姜千珍有情,但他却知道是因为那日姜千珍骑马坠落山崖,而正好扯上了小侯爷,宿夜未归后才许下的诺。

    那时,宁栖迟并不知姜府会生换人这样的变故,眼下的未婚妻梨花带雨,拉着他的袖袍哭求着说:“子念哥哥,你会娶我的对吗?”

    他们自幼便有婚约,他自然答是。

    可仅仅半月,姜府便传出新娘换人这种事。

    这其中巧妙,宁栖迟并非看不出端倪。

    “那马夫说,确实是他药了马匹,而指使之人......出自姜府的一位奶嬷之手。”

    庄衡额间流了些汗,想不明白这样拙劣的手笔居然会是那个千娇百媚的三小姐所为。

    他小心问道:“公子,可要做什么?”

    宁栖迟神色淡淡,继续提笔写奏折,“不用。”

    庄衡看不出自家公子是悲是喜,不敢像庆元一样不知死活的乱说话,便住嘴站在一边。

    直到庆元将剪刀取了回来,剪烛心时不小心刺破了手,疼的嗷嗷叫。

    宁栖迟撇来一眼,忽然想到什么。

    他凝视着那血迹,出声道:“别浪费了。”

    作者有话说:

    制作事后元帕x2

    第12章 12

    ◎奉茶◎

    那是雪夜,古铜盏里摇曳着微弱的灯火。

    羽绒般的雪落到开裂的脸上,带来的并不是轻柔和温和,而是几乎让人无法动弹般的疼痛,像是用一把刀子细密的割着。

    陆府门前走来一位瘦骨嶙峋的道士,他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衫,牵着一个双眸水灵灵,而又浑身脏兮兮的女孩。

    家丁打开了沉重的大门,之后瞪着眼跑了进去。

    门被敲响,整座陆府陆陆续续的点起灯。

    道士蹲下身,擦去她脸上的雪水,笑着问,“小阿予,到家了,你高兴吗?”

    小姜予看着眼前的陆府,点了点头。

    高兴啊。

    进了陆府,一路却是有很多怪人,很多黑影,从头到脚的指着她,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牛鬼蛇神,希望拉着她一起沉入黑暗,小姜予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循着记忆往前走,往她最想去的地方走。

    直到她看见爹爹和娘亲站在高堂上,太高了,她仰起头,努力的扒开眼前的黑雾,可是几乎怎么看不见他们的脸。

    她好像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他们了。

    好多好多年。

    “她不是我们家的血脉,夫人如今已经再怀了子嗣,可千万不要再动胎气才好。”

    “非我族人,还是赶出去吧!”

    “白吃白喝了五年,还想回来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吗?”

    她不明白,她听不懂,她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到这里,她好不容易就要找到了。

    终于她走进了那个女人身侧,擦了擦脏兮兮的小手,才小心翼翼的拉住了女人的衣裙。

    “娘亲,阿予在外面好辛苦啊。”

    “你可不可以抱抱我?”

    “娘亲......”

    她额间全是汗,她觉得全身都很疼,很酸涩,她努力想睁开眼,又或者是再奔跑一段时间,可明明那就是水中月镜中花,她根本抓不住。

    “姑娘.......”

    “少夫人.......”

    忽然,姜予猛地睁开眼,半坐起身,听到耳边是一声声呼唤,她才渐渐缓过神,然后下意识的皱眉,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个梦了,也不知道为何最近这样频繁。

    春觉将帘子拉开,见姜予面色略有些白,有些担忧,“姑娘,你怎么了?”

    姜予随口回道。

    “做了个噩梦。”

    春觉不放心,“姑娘脸色很不好,是不是晚上没有休息好?”

    她昨晚确实睡得有些晚了,便点了点头道:“有些,明日配些安神香来吧,我不想再做那种噩梦了。”

    春觉看她神情恹恹,很快想到什么,一时心里慌张起来,“姑娘,你是不是又?”

    姜予小时候也有些癔症的征兆,经常精神恍惚一整天,夜里也睡不着,一睡就做噩梦,饭也吃不下,时不时的就发高烧,因为没有钱买药,好几次都命悬一线差点就一觉不醒。

    春觉怕她再犯。

    “应该不是。”姜予摇摇头,“只是事情多了就睡不着,扶我起来更衣吧。”

    第一日要拜见公婆,奉茶请安,逃不掉的规矩。

    几个奴婢都表情拘谨,想必还是为昨晚的事情吃惊。

    周娘已经训诫过了话,可不敢有人多嘴问什么,可眼神看这位少夫人时都很是古怪。

    姜予问道:“侯夫人一般是几时起?”

    水画开口,“回少夫人的话,大约辰时。”

    现在是卯时,倒也不算晚。

    察觉屋内的气氛,姜予想了想还是转身对她们道:“府内的情况你们应当比我更清楚,老夫人患病,如今既然我嫁了进来,理应孝顺公婆,为宁家延绵子嗣,你们往后对内跟着我,对外该如何应对旁人作答,不需要我来教吧?”

    几个丫鬟怯懦的答是。

    周娘挑选她们来也是因为她们底子干净,没有各房各家的插手,所以将那些事告诉她们也不怕泄露。

    这位正牌的少夫人,怕是真的要与小侯爷相敬如宾了,没有夫妻之实,何来延绵子嗣?

    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

    “装也要装的像些。”姜予思索一阵,吩咐道:“若是有人问起,你们只说昨夜自个累死了,水都不知搬了几桶。”

    “.......”

    几个小丫鬟面色都悄悄红了。

    连春觉忍不住拉她的袖子,“姑娘!”

    姜予还在细致嘱咐,“哦对了,被子也要换,床上的元帕收起来吧,若是有人来查,你们也好有个交代。”

    还以为这位少夫人要自暴自弃,怨天尤人,几个丫鬟的心都提了一晚上,谁料到竟然是这样的性子,对夫君的冷淡完全没有什么反应。

    她们一时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失望。

    姜予洗漱好,被人伺候着梳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