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老公回魂了 第2节
她坐上副驾,绑好安全带后,忍不住扭头往神龛的方向看了一眼—— 夜色深沉,路灯昏暗。 神龛隐匿在朦胧的黑暗中,只有两束细小的烛光在闪动。 车子启动了,风一样的往前冲去,外头的景色顿时模糊成一片。方渺眨了眨眼,有些愣神,她似乎看到……有一道模糊的影子从神龛的小门里冒出来,将那包奶糖拿了进去。 ……那好像是一只手,人的手。 可车速太快,方渺只在一秒不到的时间里瞥了个大概,不知道是不是她胡思乱想,看错了。 方渺收回乱飞的思绪,身子往下挪了挪,陷进车座里,全然不顾自己的唯物主义观念遭受到一记重锤,已经摇摇欲坠。 她将背包放到大腿上,两臂环着,手里还捏着那只失而复得的蓝牙耳机,在指尖一下又一下地转动着。 司机是个健谈的中年男人,开始自说自话,加入南极生物峮幺五二二七五二爸以,每天吃rou提到近期蓉城的种种八卦,例如某某某出轨被当街暴打啦……他很有说书人的潜质,把日常八卦说得一波三折。 方渺听得津津有味,只恨手里没有一把瓜子。 “哎……最近还有一挺大的事呢,萧氏,我们当地没有人不知道吧?” 方渺捧哏道:“知道知道。” “我听说……”司机压低声音,像是在谈什么机密一样,“那个萧氏要跟人联姻了,就这两天的事情,大街小巷都传遍了。” “不知道哪家人走这么大运,这下要一飞冲天了。”司机摸了摸半秃的脑袋,语气羡慕,“那可是数不尽的金山银山呐……” 话音刚落,车子就停在了方家别墅门前。 都这个点了,里头还灯火通明,亮堂堂一片。 下了车,方渺伸了个懒腰,迈着轻快的步子往院子里走。 刚推开家门,就有几道视线齐刷刷地射在她身上。 “爸妈,姐,都在啊。”方渺歪了歪头,看向客厅沙发里坐着的三人。 大晚上的,方父身上仍是西装革履,方母跟jiejie方子清坐在一处。方子清双眼微红,方母亲密地揽着她的肩,似在安慰。 沙发前面的桌子上,摊着许多文件。 方母一下子站起来,刚要开口说话,顿了顿,先挤出了一个生硬的笑,拍了拍身边的沙发,招呼她:“渺渺,过来这边坐。” 真是……太反常了。 她依言走过去,却坐在了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面色平静,目光悄悄落到jiejie方子清的脸上,她似是哭过一场。 方子清的视线跟她对上,下一秒就移开了,显出几分心虚。 方父跟方母眼神交互,不知道在打什么机锋。方渺这两天缺眠少觉,现在一回家就困了,主动问道:“叫我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方父清了清嗓,缓缓道来…… 原来,在她离家这两天,方家发生了一件大事:萧氏来了人,指名道姓要与方家大女儿联姻。 方家只是蓉城一个不上不下的商企,前些日子还陷入了财政危机,至今没有解决办法。萧氏的提议可以说是一场救命的及时雨。 凡事都有个‘但是’。 方父犹豫了一瞬,才继续道:“但是……据说男方已经不在世了。” “冥婚啊?”方渺诧异地反问,“那大姐一嫁进去不就守寡吗?不能推了么?” “我已经应下来了。”方父指了指桌上的文件,“股份转让协议,以及其他合同书,都已经签了字。” 虽说方渺从小备受冷遇,但方子清才貌双全,名校毕业,方家父母一向以她为傲。方渺没想到他们居然忍心将方子清推入火坑。 然而,下一刻,方父突然看向她,语气温和:“你跟你jiejie小时候不是感情很好吗?要不……你替你姐嫁过去吧?” 方渺哈欠打了一半,忽地愣住,眼中透出几分不可置信。 方母凑过来,亲热地拉住她的手,连忙解释道:“也是好事呀,听说男方辈分很高,你一嫁过去就做少奶奶,又不用伺候夫家……萧氏那边说了,单给你一个大宅子住,平时都不用出门,也不用见外人的,安安生生享福就好了。” 方母妙语连珠,把守寡和坐牢说得清新脱俗,完全没想过,方渺这个月初才刚满十八周岁。 随后,她将萧氏对女方的要求一并说了。 方渺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方家父母敢提出‘豪门替嫁’这么时髦的方案,也不怕萧氏知道真相后来找麻烦……原来是因为,应萧氏的规矩,新妇入门后需要用面纱遮脸,不能再叫人瞧见真容。 平日里不用与人交际,吃穿用度都有佣人准备好,婚后她只需要做好一件事—— 独居大宅,日日给亡夫奉香。 然后躺平,做米虫。 方渺默不作声地抽回手,不说话。 方家父母脸色顿时有些垮了,方子清躲闪的视线转了回来,时不时落在她的脸上。 屋子里的空气一下子变得窒冷。 沉默蔓延开来,覆盖了每一个角落。 半晌,方渺平静的脸上忽然绽出一抹粲然的笑,眼睛眯成一轮弯月,薄樱色的唇勾起来,露出几粒洁白的贝齿。 她笑着说:“哇……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第2章 ◎来都来了。◎ 替嫁一事,就这么定下了。 翌日,方父就放出消息,家里小女儿的高考成绩太差,国内待不下去了,要送她出国留学镀金,实则是要将方子清送出去避避风头。 这几天,方渺都宅在家中,吃得香,睡得熟,跟个没事人一样,看不出一丝丝的忐忑。 六月二十九日。 萧氏又来了人,特地送来一套民国风旗袍,以及一方金线镶边的红色面纱,珍珠做扣,模样很精致。 方子清挨都不想挨一下,方渺却大大方方地上身试了试。 她比方子清小六岁,不过两人身形差不多,眉眼也有五六分相似,只是方渺长相极为灵动可爱,方子清则更秀气些。 立式全身镜前,方渺一身红绸金线,旗袍的剪裁显得她愈发腰细腿长,戴上面纱,遮去脸上的稚气,看着跟方子清大差不离,很能唬人。 方母围着她转了两圈,很是满意。 “七月一日,萧氏就会派人接你去主宅那边待嫁……”方母又检查了一番珍珠扣的牢固程度,叮嘱道,“面纱千万不要掉下来,你在那边好好学人家家里的规矩,等七月十五正式成了婚,往后就轻松了。” 方渺淡定地点头。 近日来,方父忙于各种应酬,由于搭上了萧氏这条大船,主动过来奉承的人不少,公司面临的困境很快便迎刃而解了。 出门前,他对方渺耳提面命道:“对了,你跟那些狐朋狗友断了联系没有?别把这事说漏了嘴。尤其是梁家的那个混账小子,哼……没什么出息,少跟他混一块儿。” 方渺摘下面纱,凑到镜子前,将颊边掉落的碎发捋到耳后,没说自己约了方父口中的那个混账纨绔下午见面。 午后,日头西移。 阳光依旧洋洋洒洒,铺满了整个蓉城。 城西的一间奶茶店里,客人都是些年轻面孔。 方渺就是其中一个。 她身着一条吊带裙,锁骨直挺,肩头圆润,两条白嫩细长的胳膊交叉环抱着,站在吧台前,浑身透出一股懒懒的劲儿,说话声故意拖长了—— “一杯乌龙玛奇朵,去冰,半糖。” 在吧台后头忙得不可开交的小哥清脆地应了声:“好勒,稍等。”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瞧见方渺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发出一声‘卧槽’的感叹,“你丫的,来了也不说一声,找个位置坐啊!” 他叫梁许,比方渺大半岁,是她的铁瓷发小。 两人不亏是多年死党,从小都有离家出走的癖好,连高考都一同落了榜,可以说是狐朋狗友当中的搭档典范了。 方渺现在戴着的蓝牙耳机就是他送的,那时候梁许已经跟家里闹得不可开交,断了关系之后,平时就在这家奶茶店打工,存下来的钱几乎大半都砸在这份生日礼物上了。 换班时,两人挤在店里的角落里聊天。 梁许手里也捧着一杯奶茶,八卦道:“哎,听说你姐要嫁到萧氏了?” 方渺脸颊鼓鼓的,闻言,几口咽下嘴里的饮品:“对啊,我爸我妈都乐疯了,一下子翻了身,要钱有钱,要脸有脸。” 梁许摆摆手,他不是真要聊这个,又问她:“那你呢?该不会真的要出国读个野鸡大学吧?而且你从小到大都没出过蓉城,怎么突然间就要出国了?” 他的脸色很严肃:“难道……又是因为你姐?卧槽,渺,真的,你压根就不欠你姐什么,为此搭上自己一辈子,不值当……” “哎哟,没有啦……”方渺咬了咬吸管,“实现人生理想的路上总是会出现一些意外情况嘛。” 梁许用眼睛斜她,问:“哪个理想?你从小到大说过的人生理想有八百多个。” 方渺施施然道:“十二岁那年说过的——嫁给快入土的富翁,继承亿万家产,在钞票上躺平一辈子。” 说完,她默默在心里纠正了几个字。 不是快入土,是已经入了土。 梁许听得云里雾里,很快被方渺转移了话题。 临走前,她不动声色地将一张卡塞进了梁许的兜里,在他追出来的时候,扬起手臂挥了挥,慢悠悠道:“收着吧,我自己的钱。拿去复读,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卡里有七八万块钱。 不算多,是方渺空闲时做游戏代练赚的。 梁许跟她是难兄难弟,从小爹不疼妈不爱,他已经从梁家跑出来了,方渺也要从这个家,去到另一个地方了。 方渺想:这辈子,就这样……也挺好的。 …… 时间已至傍晚。 万晴一碧的天穹逐渐黯淡,天际边弥散着一团浓烈的红光,月亮淡淡地悬在半空,不太明显。 方渺坐在网约车里,这个时段道路很拥堵,走走停停,慢得像是裹了脚的老太太。 她靠在椅背里,望着窗外一成不变的风景,夕阳斜切进来,烫得人险些睁不开眼。 好一会儿,绿灯了,车流缓慢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