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他抬起流云般的长袖,微微侧身,挡住几乎扑面而来的花瓣,退后一步,将窗户关上。

    为了应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明莱在“登天梯”未开之前,足不出厢房,每天坐在矮几旁剪纸。

    他的灵力催动不了什么法阵,但用纸人挡挡伤害还是可以的。

    四天后,所有修士齐聚“登天梯”。

    明莱戴着帷帽,混在人群里,他看不见,耳听八方,全是人群的窃窃私语。

    “这就是“登天梯”,也太长了吧,根本看不见尽头。”

    “能御剑飞上去吗?”

    “不能……吧,别想这么多了,北元宗既然开放登天梯,就是让我们自己走上去。走吧,一会儿该迟到了。”

    看来进山有时间限制,明莱若有所思地想,就是不知道是几个时辰,又或者是几天。

    人群开始往前动,明莱随着人流,也跟着往前动。

    “太多人了,难怪北元宗要想出个这样的方法来筛选参加论道会的人选。”

    “不然?你以为谁都能参加论道会?”

    “这登天梯到底要走多久?好想御剑啊。”

    “不出意外的话,五个时辰吧。”

    “不出意外?”

    “你连功课都没有做吗?北元宗的登天梯,每一千级台阶就有一个心魔幻境,九千九百九十级台阶,运气不好,能连续碰上十个幻境,运气好,说不定踩到哪个传送阵就直接到山门了。”

    好一会儿才有声音响起:“……这到底是来参加论道会还是来参加弟子选拔?”

    “你要是不愿意,可以扭头回去。”

    “就是,连登天梯都上不去,谈什么参加论道会。”

    明莱正听得津津有味,突然一声惨叫从前方传来,惊起无数鸽群飞扑的声音。

    人群停下来,明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跟着停下来。

    身旁有人说话,带着恐惧和后怕的声音:“还好我刚才没有选择御剑飞行,这护山大阵也太恐怖了,没有北元宗的信令和弟子带领,谁飞上去都得死。”

    “刚才那人是谁?”

    “这崖下全是白雾,深不见底,掉下去只怕凶多吉少。”

    话是这么说,但大家都知道,刚才那人是活不了了。

    人群sao动了一会儿,又开始往前走。

    明莱知道旁边是断崖后,不动声色地往另一边走,他双眼看不见,若是被人从身后一推,只怕连反应都反应不过来,就摔进崖底。

    指尖触摸到山石,明莱心底松了口气,对一个看不见的人而言,没有什么比触碰到实物更让人安心的了。

    他摸索着往前进,这副奇怪的样子惹来旁边人的目光,有人讥笑道:“师兄,你看,这里有个瞎子。”

    四面八方的目光看过来,明莱抬手扶紧帷帽,权当自己感觉不到这些目光。

    “瞎子不好好待在客栈里,出来做什么?”

    “怎么,你瞧不起瞎子?北元宗也没说瞎子不准来参加论道会。”

    “我是怕——”这道声音拉长:“万一有人不小心把他撞到了崖底,对方岂不是要愧疚死?”

    在哄笑声中,一个人挤了上来,扶住明莱。

    来人压低声音,在明莱耳畔开口:“哥哥,是我。别怕,跟我走。”

    胡十七!

    明莱惊愣,他怎么在这里?

    胡十七没有说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青城山,也没有问明莱为什么没有等他,他让明莱靠着他,扶着明莱,步伐加快,很快远离了刚才那群人。

    “哥哥,马上要到第一重幻境了。别怕,我会一直跟着你。”

    明莱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他踏上第一千级台阶,明明应该什么也看不见,但幻境出现的刹那,明莱看见了一道白光。

    极刺眼的白光,明莱下意识地抬起长袖遮挡双眼,尽管他的双眼已经覆有白绫,但薄纱一样的白绫,根本挡不住这强光。

    明莱短暂的失去了意识,或许一秒、或许两秒,等他再次恢复意识,他发现自己身在一处鸟语花香的山谷里。

    山谷栽满翠竹,郁郁葱葱,与旁边的小竹楼一起,像是个远离世俗纷扰的桃源仙境。

    这里……是?闫杉婷

    明莱蹙紧眉头,随即意识到,自己能看见了,在这里、或者说在幻境里,他的眼睛是好的。

    微风拂来,明莱听到一阵风车转轮转动的声音。

    他低下头,在自己的手上看见了一个小风车。

    竹子做的小风车,有木架,有转轮,特别精致漂亮,一看就知道是要给小孩子玩的。

    小孩子?

    明莱又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肚子里的孩子不见了,或者说,他把孩子生出来了。

    原本六个月的肚子,如今平坦纤细,一条蓝色的腰带系在上面,愈发显得盈盈不堪一握。

    明莱瞬间明白了,他把孩子生了下来,孩子长大了,他正站在竹楼前,等自己贪玩的孩子。

    可是,孩子在哪里呢?

    这里有翠竹,有白云,可是太安静了,除了风声,明莱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就这样静静地等着,仿佛不知疲倦、不知时间流逝一样。

    从鸟语花香的春日,到雪花飞舞的寒冬。

    明莱手上的风车还在不停地转动着,像命运的齿轮。不知过了多久,它终于年老腐朽,风再大,也吹不动它,转轮在木架上摇摇欲坠,终于,它坠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