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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认的白月光是黑心莲 第43节

    她跟着谢彦和范云岚的马车,看见两人回了?谢府。

    她那时也?昏了?头,想叫人去给他送个信,就在外等?着。

    结果没等?到?他来见她,倒是看见他鬼鬼祟祟地出来,又?上了?马车,她偷偷跟上去,才发现谢彦要去的地方竟是赌坊。

    她在赌坊外等?到?天黑,家里人寻过?来,在这地方见到?她,劈头盖脸一阵骂:谁家的好姑娘会来赌坊?

    是啊,谁家的好男人又?会来赌坊呢?她起初不信谢彦是这样的人,可这么一看,原来只是自?己没有看清楚她罢了?。

    韦青青那次以后也?终于冷静下来,没再去找谢彦。

    她本来只是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可信些,才将二人交往的一些细节事?无?巨细地告知宋随。

    可赌坊的这件事?,却让宋随有了?新的思路。

    他连夜去查探了?城中的几?家赌坊钱庄,果然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宋随心中估量,范云岚之死一定能给谢彦带来一笔钱财,以填补他的缺漏。

    他连夜又?去了?范家,见了?范嘉甫。

    得知范家以范云岚的名义存了?钱之后,他才恍然大悟。

    不过?事?已至此,宋随懒得与他多废话。

    他皱眉看了?谢彦一眼,神情是十足的嫌弃与厌恶,又?朝一旁候着的衙役使了?个眼色,上来两个人架着谢彦的胳膊便把他带了?下去。

    谢彦被人拖着往外走时,还不死心地往左边的纱帘里望,只是那里头的贵人经了?这番再没人敢替他说情,便自?顾自?喝起茶来,没人给他一个眼神。

    他于是又?朝右边看,这一眼却叫他如遭雷劈,右边纱帘那一边,角落里坐着个带着帷帽的姑娘,那姑娘在他被拉走时站起身,走到?纱帘的边沿,他看见有风穿堂而过?,撩起帷帽的一角,露出女子一小块下巴。

    他忽地没了?挣扎。

    与范云岚在一起,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夫妻五载,他的确也?挑不出范云岚的什么错处。

    可他有时候总是觉得,觉得这样的女人配不上自?己,过?分娴静,只知道为他打理府中食物,备好一日三餐,沉闷无?趣又?寡言。

    一想到?往后的日子便要这么过?下去,他心里就堵得慌。

    直到?后来遇见韦青青,他们相见恨晚,相谈甚欢,他第一次知道,这世上的女子并不都是范云岚一般的。

    他深深被韦青青吸引,真心实意?地想要与她在一起。

    韦青青这样的家世,外貌和品性才能配得上他。

    可谁让他们之间?有着这么一块绊脚石,只要她在一日,他便不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又?恰好有赌坊的事?情压着,他这才动了?念,想出了?这个一石二鸟的主意?。

    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韦青青啊,那日长公主的信鸽查到?韦家,他担心她若是知道韦青青的存在,必会杀人灭口,所以才把事?情瞒了?下来。

    他以为前日及笄礼时,他已与她说得很清楚了?,等?这些事?情处理完,他便来娶她。

    可那女人,她怎会出现在这里……

    今日这样精彩的局面,又?是否有她一份助力?

    谢彦陡然觉得心寒,连反抗也?忘了?,就这么由着几?人将自?己拉了?下去,丢进了?昏暗的地牢里。

    地牢里阴沉压抑,带着股特?有的晦暗阴雨霉气和透骨的寒凉,衙役们将锁链套在牢门上,丁儿咣当的一阵脆响终于叫他回过?神来。

    他太知道姜婳燕是个怎样的人了?,她固然权势滔天,可到?底自?私。

    之前不过?是看在谢竟煊的面子上才愿意?搭把手替他处理烂摊子,可谁叫他自?己动了?旁的心思,想要留韦青青一命,将事?情弄至这般地步。

    她警告过?他多次了?,此时再去求她,她必然不会再来蹚这浑水。

    可他也?没办法就这么坐以待毙,要认真说起来,去赌坊赌钱的事?情也?是误打误撞一番,自?己才染上这恶习,这一切……那个人也?是知道的!

    想到?这里,他上前拉住一人的手,急急道:“兄弟,替我给谢竟煊谢大人带个话,叫他来看我一眼。我还有钱,你只要替我把话带到?,我都给你!”

    “谁是你兄弟!”那人甩开他的手,面露嫌恶,嘴里骂骂咧咧:“连自?己妻子都能下得去手,你这样的人,就活该烂在地牢里!”

    “真是开了?眼,这样的人还能当朝廷命官了?。”

    “衣冠禽兽!”

    两人愤然叫嚷着走了?,谢彦看着那几?人离去的背影,顿感大势已去,靠着墙根慢慢滑落下来。

    潮湿的地牢带着阴暗的霉气钻进鼻腔里,叫人突生一股恶寒。

    谢彦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般委屈。

    他是长子,幼时父亲母亲便将他护在手心里。

    后来谢竟煊与长公主成?了?亲,谢家攀上了?长公主这一条线,日子更是如日中天,风生水起。

    外头的人对着他们一家,更是无?不恭敬。

    今日落到?这般田地,都怪那宋随!

    他红了?眼,双手抓着地上的干草,带着水汽的淤泥从他指缝里漏出来,发出一股臭味。

    他平日里喜洁,可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刻,却变得浑不在意?起来。

    牢里阴沉沉的,倒是隐约可见他面上的表情狰狞可怖,像是只要谁靠近他,就随时能一口咬碎似的,他阴恻恻地开口:“宋随,若不是你多管闲事?……”

    “若不是我多管闲事?,你如今便能钱财美人两手圈抱,继续做你美名远扬的谢家大公子,翰林编修?”

    宋随绯红色的官服漏在牢房的泥墙和直木间?,即便是在这样昏暗的空间?里,都是极刺眼的一抹红色。

    谢彦从墙角一骨碌爬起,伸出一只手,想要抓着他的衣袍将人拽过?来,可那人稍稍往边侧一闪,就轻松躲开了?。

    宋随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虽未说一字,可眼神落在谢彦身上,像是在打量一块砧板上的死rou,无?端叫他觉得屈辱万分。

    谢彦怒喝:“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处心积虑置我于死地?你若为我留条活路,往后我谢家也?不是没可能与你……”

    “哐当”一声,宋随一脚踢在牢门上。

    门上的木渣子裹着陈年的灰扑扑簌簌滚落下来,谢彦眯了?眼,眼里激出泪来。

    耳边又?响起宋随那道冰冷无?情的声音:“谢公子说笑了?,我乃大理寺少卿,查清真相,为民除害本就是我的本分,怎么从你嘴里出来,倒好似我在故意?针对一般?

    “你嗜赌成?性,欠下巨额赌债在先。

    “见异思迁,谋杀亲妻在后,今日所得之果,皆是往日所种之因。

    “与其怨天尤人,倒不如好好问?问?自?己。”

    呵,当真是油盐不进。

    谢彦用力揉了?揉眼,终于能勉强拉开一丝眼帘,宋随静静地立在他身前,两人隔着一道木门,从此刻开始,便是天壤之别。

    宋随如同高山上一捧白雪,遗世独立,清冷孤绝,而此时的他,如同河床里的淤泥,腐臭不堪。

    他不愿这样落了?下风,扯了?扯嘴角开口:“你这样冷血无?情,做事?不留退路,今日即便参得透我的因果,来日又?参得透自?己的因果么?”

    他这样不咸不淡的一句,落在宋随耳里,激不起他半分情绪的变化。

    他抬手掸了?掸衣袖上的浮尘,提步往外走。

    谢彦双手把着牢门,朝着他离去的方向喊道:“即便你明日就将我问?斩,可我少时有父母疼爱,成?亲后又?有妻子体贴,也?得过?一红颜知己,人生虽短,也?算圆满。

    “你呢,你以为你又?比我好多少,你这样冷血无?情的人,你以为这世上又?有谁真心喜欢你!?”

    “你这样的人……永远也?不会得到?别人的爱!”

    那绯红色的身影在转角处略一停留,空气中浮尘跃动,隐隐能闻到?牢房外头,雪化的清冽气息。

    他抬头望着出口的方向,地牢过?道处的天窗投下一片白色光亮,将他整个人照的破碎而透明。

    而后,衣摆下的脚步微动,他错身离开那道光影,又?隐去暗色里了?。

    第39章

    前半日天色灰蒙暗沉, 到了申时,厚重的云层背后倒是隐约可见点点淡金暖色了。

    下了两日的冬雪就在这浅淡的阳光下悄无声息地消融,空气里?都是冷冽清绝的意味。

    韩明昨日在翰林院时接到了梁雁的回信,信上说她有空, 两人约在书楼, 她为他解惑。

    他从翰林院提早料理完今天的事务后便?同随从云柏提早到了两人约见的书楼等着。

    今日化?雪, 午后的阳光一点点斜照, 街道上人影错落,冷风淡淡, 韩明坐在书楼二层临窗的雅间, 支起窗棂, 往下看着。

    平日里?无事时,他也总爱靠坐在窗边,有时看天边云海翻覆,有时看街边人流如织, 然后思绪渐渐飘远,想起从前和阿越一起的日子?。

    他曾有过一个表弟, 是母亲的堂姐妹所生,名唤谢越。

    幼时,姨母一家初初来京, 曾在他家借住过一段时日,那是他与阿越最最要好的一段时光。

    后来每每想起,心中?总是抽痛。

    如若不是母亲,不是他,姨母与阿越不会早早离世……

    云柏看着自家公子?渐渐皱起的眉头, 周身笼罩起淡淡愁云,便?知道他又在想那件事了。

    十四年前那件事, 成了夫人和公子?心里?的一道疤,这么久的时间过去,公子?和夫人谁也跨不过去。

    他每每看着两人这般煎熬,这般互相伤害,心中?也不是滋味。

    可一旦想开口宽慰两句,总会被?一贯好脾气的公子?冷冷地打发回来,叫他也不敢再提起。

    他倒了一杯热茶递过来,看见楼下有个眼熟的丫环,梳双丫髻,一身浅粉色短袄,正是他昨日去梁府送信时见过的那个。

    “公子?,那可是你要等的人?”

    云柏出声打断他的思绪,韩明眼中?渐渐回复清明,也跟着往下看。

    丫环身边跟着的姑娘正是梁雁。

    梁雁一头青丝简单挽了个髻,细碎发丝贴在脸颊,微风掠过时轻轻扬起,好似春日杏花枝头簌簌,细蕊轻摇。

    她朝着书楼的方向走着,脚步不疾不徐,身上披着的鹅黄色带白绒的披风随着步子?漾开,不过恍惚之?间竟带了些沉冗意味。

    犹记两人初见,那时他抄了半日的书,精神已有些不济,偶尔闭眼再睁开时,脑袋里?似盘过一圈飞燕。

    她正巧这时候来,从窗子?外探出半个脑袋问路,他冗沉的目光从纸面上拨开,于是看见窗外有昏暗的天光,窗下有个眉眼清亮,声音纯澈的女子?。

    两人分明是第一次见,他却总觉得分外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