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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岭之花他求我干嘛 第62节

    但这不代表罗暮衣不痛苦。

    记忆里,母亲对外是最温顺、最被褒扬的女子,回家后, 却总是换了面孔。

    她骂罗暮衣不吉利,一言不合打她、骂她, 不准罗暮衣提出一点异议。罗暮衣对母亲提出一点异议, 她便暴跳如雷, 说她什么都不懂,可以一个月一个月地晾着罗暮衣。

    有时,罗暮衣有点反抗的势头, 母亲就会哭, 说自己这几年多么不容易,罗暮衣就瞬间没了话。

    但再后来,母亲喜欢上了乡长, 乡长有夫人, 母亲就成为了乡长的外室, 把她抛在了破庙。

    又有一天,母亲要逃,罗暮衣套话,才知道母亲对乡长的夫人下毒,被驱逐了。

    “我因为养你这个玩意儿,我才会变成这样,才会这样!!”母亲声音很尖锐,“我当时为了良心,选择留下,结果呢!”

    “因为你,我良心都没了!”

    “果然不该沾惹不吉利的东西!”

    母亲此后抛弃了她。

    罗暮衣每每想到这件事就很恶心,哪怕她后来报复过,她都感到很恶心。

    不过,从父母身上她却也学到了一点东西:

    对自己不利的东西趁早抛弃;

    有事不要责怪自己,尽管责怪他人。

    铜镜锃亮。破庙后,罗暮衣找到了童年自己捡到的铜镜。是村里士族小姐丢的。她捡到时,铜镜左上角有一条裂缝。对着铜镜中的自己,罗暮衣的恶心感都没有消失。

    铜镜中的容貌,是她的亲生父母给的。

    罗暮衣的本貌,其实算得上普通,甚至中等偏下。

    她有一对丹凤眼,也有一个好看的鼻子,但是,凑在一起,大概因为间隙的问题,让人觉得平平无奇。因为她脸上的骨头还有点大,这让她不太好看。

    罗暮衣还记得小时候,当她和一些长相出彩的孩子站在一起时,没人多留眼神给她。

    世人也总说外貌不是最重要的。

    的确如此。

    但罗暮衣以为,对于一无所有的人,优秀的容颜能换取捷径,差劲的长相等同闭门羹。

    所以,当她十四岁时,在流浪途中无意偷得猎妖人尸体上的焕容丹后,哪怕知道把焕容丹卖去黑市能换半年的粮钱,她还是吃了,罗暮衣之后便有了稍微好看些的容貌。

    后来,来了魔域,罗暮衣靠着魔功,把容貌捏成了自己审美看来最好看的模样。

    罗暮衣已经习惯了自己捏得完美的身体几十年了,如今看着铜镜中幼年的自己,到处都是缺点,她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她尝试施展魔功,功力还在,但样子变不回去。

    “宋一,你快出来!你又去哪里学坏了?!”远方,母亲的声音刺来。在找她。

    罗暮衣却根本不想听,转身便隐入山林。

    ……

    罗暮衣从来不相信“食愿”类妖邪,也不相信愿望能够低代价地实现。

    因此,她并不是真的想和妖母交易,方才不过虚与委蛇。她只想快点找到妖母的真身,问清楚当时和妖母交易算计她的人是谁。

    不过,罗暮衣对妖母说的一件事心存担忧:便是那“入侵者”。

    因为她不确定这个人会不会看到自己的过去。

    如有必要,她会除掉。

    山林,深树重重,风打树叶,整个山林都飒飒作响。

    罗暮衣踩上石阶,却见一只雪白的兔子飞奔而去。

    她眼尖目明。

    铮!

    罗暮衣袖箭出,狠狠钉去。

    拎起白兔,罗暮衣果然在其身上查到了探查符——这是其他修者的“耳目”。

    对于罗暮衣,追源并不难。

    一阵风,她的身影消失。

    长刀如电掣般,钉向远方静谧的灌木。

    啪!

    灌木被扫开。

    “殃见”却猛地停在了空中。

    罗暮衣怔住。

    “……风颂?”

    只见眼前,正躺着一人。

    少年欺霜胜雪,身着雪色道衣,却全身是血,昏迷着。

    罗暮衣瞳孔巨震。

    她和风颂少年时期一起生活过,所以认得出他。

    如今昏迷的风颂,虽然比他们一起生活时小了两三岁的样子,但她依旧认得出。

    ……风颂怎么也来到这里?他是她幻境里的幻象么?

    罗暮衣的目光又落到了风颂的手上,是一根割断的金线。

    不像。

    风颂……怎么像是也和妖母交涉过?

    是真的风颂。

    他怎么也变小了?不是要处理失忆的事么?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罗暮衣纠结了下,把昏迷的风颂翻过来。

    剑修的背上血rou模糊,果然有妖母妖力的痕迹,他另一只手上还握着金疮散,似是昏迷前召出的。

    罗暮衣抿唇,想了想,坐下,脱去了风颂的上衣。

    她打开了金疮散。

    ……

    风颂醒过来时,背上阵阵撕裂的疼痛,却在缓解。

    药气扑鼻。

    一双手正麻利地为他的后背上药。

    风颂视线还没恢复,便恍惚了一瞬。

    一瞬间,他仿佛回到过去。

    新婚时,他不小心受伤,罗暮衣便把他按在床上上药。

    那时,成婚没到一年,他们还没过过夜,罗暮衣却要欺负他,手会在他敏感的地方多停留会儿,还使坏地问他怎么不出声。

    他自然不理她,把脸埋在枕头里,看上去冷漠,实际上早就面红耳赤。

    但如今……回忆起“罗暮衣”这个名字,只会让风颂酸涩无比,心口仿若被刀绞一般。如果这是梦,他希望梦可以久一点。

    现实里,罗暮衣是会管他,但不是因为他风颂,是因为……另一人。

    寒风簌簌,风颂忽然清醒过来。

    林地之中,长草动,血气和药气混合,他警惕抬首,一个陌生的少女正半跪在他身后,把金疮药涂在他身上。

    和罗暮衣成婚多年,风颂早就习惯罗暮衣的触碰,除了她,无法忍受他人碰自己。

    他当即翻身坐起,哪怕会牵扯伤口。

    罗暮衣也诧异,没想到风颂这么快就醒来。她本来打算处理好了,放“耳目”到风颂身边,确保他不会在这里丢了命就走。

    但如今,有些麻烦了。

    罗暮衣盯着风颂的眼睛,乌黑的眼掠过阴沉,转瞬即逝。

    风颂却怔住。

    这眼神……

    “你既然醒了,自己上药吧。”罗暮衣把金疮药放下,偏开头。

    风颂蓦地抬首,震惊道:“你是……”

    “……”罗暮衣没说话,低头。

    说实话,罗暮衣考虑过要不要告诉风颂自己的身份。毕竟她不喜欢这个幻境,也不喜欢自己如今的容貌。

    但她想了想,查妖毒为大,若是风颂不知她身份,再次出现上次隐雪地互相拖累的事就不好了。

    罗暮衣不喜欢同样的错误犯第二次。

    所以,对于语气,对于眼神,她都没有遮掩。

    风颂却震惊地看她,张了张唇,却大概是没见过这样童年时期的罗暮衣,打量起她。

    他大概也知道妖母会造出入幻境者的过去,所以把罗暮衣从头打量到尾后,目光更为震惊了。

    “你竟是……仙台治下的凡民?”风颂哑声问。

    罗暮衣本就不喜欢自己少时的模样,也不想和风颂提起过去,对此极其厌烦,瞪他。

    风颂见状,也明白罗暮衣不喜,饶是震惊,低头看剑。

    罗暮衣,他的道侣,他的妻。成婚十年要和离。他才发现,她有很多事,他一点都不了解。

    她的过去,如一团雾,一直瞒着他。他也不曾勘破。

    是因为这样,互不了解,互相不理解,才一定要分开么?

    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