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神父的吸血鬼女王之十六
召唤阵上黑红色的光芒映照着顾明月的脸，使她的眼角眉梢染上了一抹致命的幽魅。那对儿淡紫罗兰色的瞳孔已经完全转化成了血红色，色泽鲜亮得令人惊心动魄。 阵法内的空气忽而阴冷忽而炎热，两种截然不同的温度折磨着夏布多里昂神父。他跪坐在地面上搂紧怀中毫无知觉的克劳蒂亚，求救似地望着缓步走来的顾明月。 她是莉莉丝，她是与亚当一同被上帝创造的存在，她是逃离伊甸园在红海中沉浮的叛逆者，她是被堕天使路西法拉下地狱的夜之魔女，她是黑魔法的发明者，她是吸血鬼始祖该隐的引导者，她是一切暗生物的女王…… 在夏布多里昂神父的心中，她几乎是无所不能的。从创世纪起，她创造了无数传说，还有什么能够难倒她呢？ “莉莉丝，请你快看一看克劳蒂亚到底怎么了？”夏布多里昂神父面对着走进的顾明月，神色忧虑且期冀地乞求着。 或许是顾明月带给了他无与伦比的安全感，夏布多里昂神父没有在第一时间询问地面上复杂的阵法，没有顾及到当下情形下自己的安危，而是小心地把怀中的女人扶靠在自己的胸膛前，拉住了顾明月的裙摆。 “她没事，只是目前醒不过来罢了。”顾明月姿态优雅地蹲下身子，笑意盈盈地弯起嘴角道。她眼波流转，唇瓣殷红，神态柔媚而妖冶，一股无形的气场在她的一举一动间浸润般地侵入到周围的空间里，压迫得人恍若窒息。 “为什么……”夏布多里昂神父想要追问原因，却被一根莹白冰凉的手指压住了嘴唇。 “你知道地狱召唤阵是什么吗？我亲爱的神父。”顾明月的声音诱惑而飘渺，仿佛来自于遥远的时空中。 夏布多里昂神父摇了摇头，继而又很快地点了点头。 “真是奇妙，我为什么会爱上你呢？”顾明月压在男人嘴唇上的手指滑到他的下颌处，捏着他的下巴边打量边感叹道。“你没有萨麦尔的勇武强大，也没有路西法如启明星与晨曦般的美貌。你隐忍、克制，却不能从毫无可能的苦恋中抽身而退。你的拒绝中每次都带着犹豫，想要划清界限却永远无法做到彻底。你优柔寡断，你总是逃避，你是如此的不完美，既不具备神之荣光、也不是一界的统领者……可我实在是爱惨了你。” 顾明月铂金色的长发在她带着点抱怨与苦恼的自言自语中似浓墨渲染般一点一点地逐渐变得乌黑，她此时已经完全变成另一副模样——拥有了真正符合神话传说的外表。 “夫人，夫人您还在等什么，快杀死克劳蒂亚，否则等地狱之门打开后就来不及了。”阵法内黑红色的光芒越来越盛，伊拉莉亚站在阵法外急得来回踱步，高声冲着顾明月喊道。 “她醒不了，因为她被选为了开启地狱之门的钥匙啊。除非阵法被毁、或是地狱之门成功被打开，她是无法恢复意识的。”顾明月对伊拉莉亚的呼喊充耳不闻，接着不紧不慢地对夏布多里昂神父解释了起来。“不过，这个地狱召唤阵与普通的地狱召唤阵有些不同，几乎是无法被破坏的。等地狱之门打开，我们就会被被拖入地狱里。神父大人，你害怕吗？ ” 夏布多里昂神父的神情在听到伊拉莉亚的叫喊后变得十分紧张，他快速地瞟了一眼怀中女人的肚子，弯下身把她整个人护在了身下，并抬起头深深地凝视着顾明月，“莉莉丝，莉莉丝。”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伊拉莉亚仍在阵外疯了一般地喊着杀了克劳蒂亚，他不想眼睁睁地看着曾经的恋人失去生命、他不愿坠入地狱，于是只能一遍又一遍毫无意义地唤着顾明月的名字。 夏布多里昂神父甚至有些不切实际地希望，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皆是顾明月因嫉妒克劳蒂亚所安排的一场闹剧，这样他就可以大声斥责她，让她收手，再决定要不要原谅她。他们或许会冷战，或许会相互折磨对方一段时间，但最终他还是会承认自己已经离不开她了，与她难分难舍的而纠缠。 “夫人！这个阵法不同寻常，快杀了克劳蒂亚，再不行动就真的晚了！夫人，请您想一想若望少爷，夫人！”伊拉莉亚在阵法外焦急地想要进入阵法内，可是她左脚刚踩在画有符纹的地面上，就凄声尖叫着捂着脚滚倒在了一旁，脸色惨白一片。 “伊拉莉亚，不要尝试了，这个阵法已经被封锁了，我们出不去，谁也进不来。”顾明月神情从容，不见一丝迫色。 “莉莉丝大人说得没错，这个阵法可是特意为您准备的。”黑暗中传来男子的附和声，嗓音听起来异常熟悉，只不过语调有些陌生。 伊拉莉亚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声音的主人悠闲地从黑暗中走出，粗鲁地把她踢到一边，随后面带着欣赏美景般的笑意在阵法外站定，注视着顾明月滑稽地行了一个礼。 “好久不见，莉莉丝大人。您样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怪不得地狱的众位大人十分想念您。” “可是我一点儿也不想念他们。”顾明月淡淡地回复，“我应该称呼你为艾默尔，还是来自地狱的使者呢。” “您说的是这副皮囊吗？”有着艾默尔外表的恶魔表情夸张地捏着脸皮向外扯，“这个可怜的家伙早被我附身了，为了瞒过您，这几日我可是装得十分辛苦呢。” 他说完这句话后，嘴角一点一点缓慢地下压，表情僵硬地恢复成了一本正经的模样，蹙眉低沉道：“莉莉丝，回来吧，回到我们的身边。” “我拒绝。”顾明月笑得张扬，“我既然想办法离开了地狱，自然是不会再回去了。 请转告那几位，我实在厌倦了在他们之间迎合周旋，在他们的统治下一同生活，与在伊甸园时又有什么两样呢？实在使人厌烦。”她回绝得干净彻底，一点也不留情面。 “哎呀呀，几位大人听到可是要伤心了。莉莉丝大人叛逆不羁的性格真是一点儿也没有变，不知是该使人高兴还是该使人感到遗憾。”恶魔砸了砸嘴，传达完主君们的旨意后挤眉弄眼地说了一番话，“那么，莉莉丝大人，背弃了上帝的旨意，又叛逃了地狱的您，是否已经做好了觉悟呢？啧啧啧，瞧瞧您，何时在面对选择时如此犹豫过？您不是最厌恶身不由己地受控于人么？怎么连杀死钥匙离开这里这么简单的选择都做不好了呢？再不行动，您很快就可以和各位大人们重逢了啊。” 恶魔摇头晃脑地说了一通，神情与语气充满了深深的恶意与嘲讽。 “还有你，懦弱无能的卑贱人类，各位大人对你极是气恼呢。 莉莉丝大人的口味越来越奇怪了，竟是瞧上了你这种无用的可怜虫，连地狱里的低级恶魔们都要看不下去了。” 夏布多里昂神父的表情顿时变得尴尬不已，他仰视着神情从恶魔出现后就阴沉着的顾明月，眸光隐隐含着苦涩。 她哪怕在地狱中，想必也是极受撒旦们的喜爱的。自己同她曾经的男人们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顾明月感受到了来自夏布多里昂神父晦涩的目光，她没工夫去安抚他突来的情绪与自怨自艾，冷笑一声对着阵法外的恶魔道：“想必你便是少女失踪事件的幕后主使吧？你利用了卡桑德拉去绑架少女们，想要嫁祸到我身上。” 恶魔做出了一副受到冤枉后难以置信的表情，惊讶道：“怎么会是嫁祸呢？虽然您没有亲自行动，但这一切都是因您而起啊。若算起来，您才是一切不幸的制造者，一切灾难的源泉。从您逃离地狱的那一天，不幸与灾难遍及了您的所到之处，不是吗？” 恶魔桀桀桀地怪笑了起来，五官扭曲得骇人，捧着肚子继续道：“大人们知晓您离开后，便派遣了我来追踪您。我们恶魔可和您不一样，我们来到人间便要散布厄运的。在追踪您的同时，我引来了瘟疫与灾害。难道您没发现，您所待过的村落总是会接连遭遇不幸？”恶魔语气轻快，开心得笑出了泪，“可怜的卡桑德拉，您救了若望却没有救她。可怜的姑娘失去了家人，连青梅竹马的心上人也因为您疏远了她。她甚至还没完全断气便要被人抬走去烧个干净，若不是我和她签订了契约，她可活不了这么久。” “她憎恨我。” “嘿嘿，可不是么。我告诉她您才是造成她痛苦的罪魁祸首，她便毫不犹豫地和我签订了契约，帮我收集力量做事。 您要是不离开地狱，我又怎么会需要用少女们的鲜血画阵符打开地狱之门呢。 哦，那边的可怜虫神父，你来评评理，是不是莉莉丝大人才需要对所有的不幸负责？” 顾明月面沉如水，猩红的瞳孔中有着碎冰般的冷漠。夏布多里昂神父望着她喉结滚动，表情痛苦。 “怨恨她吧，你怀中的女人也是因她才会被选为钥匙。 莉莉丝大人若是没有爱上你，我还不知道要布置多久才能找到机会把她引入阵法内呢。说起来，你对于各位大人来讲也算是个功臣。看在这一点上，等下了地狱，大人们对你的折磨估计会减轻些也说不定。” 顾明月殷红的嘴唇里溢出连贯的咒语，她的周身开始涌出紫黑色的气流，一波一波地向外扩散。她向两侧张开双臂，缎子似的长发扬在半空中乱舞，脚尖乘着风离开地面，身体悬浮在阵图上，裙裾被四处撞击着阵法空间的旋风撕扯得猎猎作响。 “没用的，莉莉丝大人，您是挣脱不开被七位主君修改过的阵法，不如省些力气等回到地狱用来讨大人们的欢心。”恶魔凉凉地讥诮道。 “恶魔真是一如既往的话多，真想把你的舌头拽出来烤了下酒。”顾明月寒气森森地勾起嘴角。 “恐怕您是没有这个机会了。”恶魔先是做出一副惊恐的表情，转瞬便又哈哈大笑起来，“喂，那边的可怜虫，你想救怀里的女人吧？莉莉丝大人既然不愿意回到各位大人们的身边，我只好执行大人们另外一个命令了。”它兴奋得抖了抖，愉悦地往阵法里扔了一个东西。“你若是拿着这个匕首搅碎莉莉丝大人的心脏，阵法便会失效，你怀里的女人也就能醒来了。 那柄银光闪闪的匕首上滑停在夏布多里昂神父的手边，刀刃上浮出幽幽蓝芒。 “那么，你们会如何选择呢，真是教人期待。 大人们早就料到了您不会轻易地妥协，可废了不少心血才让可怜虫安然抵达这里，对于这项特意的安排。莉莉丝大人，您可否满意？” 顾明月盯着地面上的匕首，轻轻地落回了地面。她抚着黑油油的长发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以脚尖挑起了匕首接到手中端详。 得不到就要毁灭，并且是让背叛者被自己心爱的人所杀死，还真是符合魔王们的美学。 她哪里有什么选择呢？她难道可以在神父面前杀死克劳蒂亚吗？不论是杀死克劳蒂亚还是三人一同坠入地狱，她的任务皆会宣告失败。就在适才，系统已经发出过警告，若是被拉扯进地狱，她本身的灵魂或许会面临无法脱离任务世界的结局。 因此，握有选择权的，并不是她。 顾明月以指尖扫着锋利的刀刃，陷入了思考中。 她的静默使夏布多里昂神父陷入到了巨大的恐慌中。此时阵法的地面上突然裂开一条细缝，灼热的气息从里面喷涌而出。 “啊，地狱之门，再过不久就能完全打开啦。”恶魔站在阵法外手舞足蹈地欢呼着。 夏布多里昂神父紧张地拖着克劳蒂亚靠近顾明月，把十字架立在他们身前，并把所有的圣水都一股脑儿地撒到了地面上，圣水碰到阵符后嘶嘶地冒出白烟，随后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这些少得可怜的神圣力量在强大的邪恶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地上的裂缝越来越大，幽暗的影子扭曲着嚎叫着从缝隙里争先恐后地涌出来。顾明月思量着匕首的尖刃是否能够吹毛断发，在心里叹了口气。 此时正好适合做个了断。 虽然恶魔给出的每个选择背后都包含着巨大的隐患，但是她已经顾不了太多了。生或死根本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是否能够完成任务才是她首要考虑的事情。 神父、阵法外的恶魔、以及地狱的君主们永远无法得知这一点。 “神父大人。”顾明月拿着匕首跪坐到他男人面前，眼波盈盈似春水，“您是否是真心爱着我呢？是更爱克劳蒂亚还是更爱我呢？” 夏布多里昂神父心中一痛，恓恓惶惶地摇摇头，开口便要回答她的问题。可顾明月猛地倾过身子吻上了他的唇，带着无尽缠绵与柔情。 “算了，在这种时候我可不想听到实话。”他听到她略带伤感的呢喃，嗅着她身上传来的香气，鼻尖酸楚，眼泪倏然滚落。 “神父大人，能否生活一些我爱听的话呢。就算是谎言也好，我一直想听一句话。你现在说给我听好不好。”她的声音带上了丝撒娇的意味，竟是夏布多里昂神父从未听过的语气。 “不要，莉莉丝……不要……不要……” “你答应我好不好。”顾明月握着他的手，语气急切，神情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夏布多里昂神父颤抖着唇，他紧闭被泪水模糊的双眼，把顾明月拽到了自己的怀里，搂得死紧。 “神父大人，不要难过。夏布多里昂家不能后继无人。更何况，我不能让领地里的平民经受战火的摧残。” 顾明月拍了拍男人颤抖着的后背，温柔地说。 “莉莉丝……”各种纷乱复杂的感情堵在夏布多里昂神父的胸口，他的泪打湿了她的颈窝，痒痒的，凉凉的。 “神父大人，说你爱我吧，从今以后你只爱我一人，再也不会去爱其他人，再也不会有其他人，答应我。” 男人哽咽着，从喉咙中挤出微弱艰涩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重复了她的话。 顾明月的双眸在他的语不成声中迸发出了璀璨的光彩。 “神父大人，你还记得我们最开始的约定吗。”顾明月轻轻松松地脱离了男人的怀抱，拉起他的手压在刀柄上，“现在，就是我们履行约定的时候了。” ——当你爱上我的时候，就可以杀死我。 她笑着想，再也没有比这更加浪漫的死亡约定了吧。 “莉莉丝不别对我那么残忍”夏布多里昂神父无法反抗施加在他身上的力量，终是痛哭出声。 “再见了，我的爱，我很开心。” 随着银芒没入胸口，她贴着他的耳畔轻柔道。 轰隆一声，夏布多里昂神父感觉自己的世界坍塌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