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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夫子说 臭棋局

    通藏现在很是不开心。

    虽说他只是个小小书童,可这天下能有几个书童可以跟他这般?

    不说主子是襄阳城鼎鼎有名的铸剑棠家四老爷,现如今更是被举荐入太安城去做大官。通藏是书童不假,但一没做过啥体力活,二也从未被棠庆当做是下人,看书识字修行练剑,哪一样不是棠四老爷手把手教的?区区一个书童可没有这般待遇,给不知情的旁人指着通藏说这是棠四老爷的儿子都有人信!

    可现在读书识字修行练剑老爷不再只教给通藏一个人了,自从那个人小官大的传令使走了之后,便把他的徒弟留在了襄阳教给棠四老爷照看,于是能得到棠四老爷亲力亲为教导待遇的,又多了一个曹霜露。

    关键这小子眼睛看不见,老爷便让通藏每日给其读道家经典《太上感应篇》一篇,读儒家夫子经典《论语》一篇,读兵家《孙子兵法》一篇。

    以曹霜露小小年纪定然是听不懂这些晦涩的书文都在讲什么,每次抱着书卷去找曹霜露通藏都极为抗拒,因为曹霜露每听通藏读一句就会追根问底的要弄清楚这句话究竟是个啥意思。

    不论是《太上感应篇》还是其他,通藏都读过不下几遍,他可是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有些浅显道理讲给曹霜露还是蛮有成就感,也算让通藏体会了一把初为人师的感觉。

    时间一长通藏可就开始叫苦不迭,每日都要耗费口舌吞下好几斤口水不说,曹霜露那个就认死理的性子还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有些东西他觉得不对还得跟通藏讨论上一二,通藏实在被曹霜露折磨的够呛,因此每到了要去给曹霜露念书的时候他就成了霜打的茄子,蔫的厉害。

    “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夫子说君子吃饭不追求饱食,居住不追求安逸,对工作勤奋敏捷,说话却谨慎,接近有道德有学问的人向其学习,可以算是好学之人了。夫子说的话还能有错了?曹霜露那小子偏偏要跟我讨论吃饱饭住好房对好学有没有影响,这不是吃饱了撑得?”

    通藏抱着沉甸甸的书卷气呼呼的在棠庆跟前发牢sao,他感觉曹霜露完全就是在吹毛求疵。

    “夫子是不是也说过众好之,必察焉?”

    棠庆站在案前正给一副字写批注,他听完通藏的抱怨之后放下手里的兔毫,走到一边去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是啊,夫子是说过。”

    通藏点头。

    “那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说即便大家都喜欢也要自己考察一番?”

    “是这样没错。”

    “那么你认为夫子的这句话是在教育你什么?”

    “当然是告诉我们不要轻易听信别人,要靠自己的观察得出结论。”

    通藏一脸得意,这可考不到他。

    “那是不是还告诉我们,要学会独立思考,有自己的见解跟想法?”

    “是吧——”

    通藏明白老爷这会子拐弯抹角想说什么了。曹霜露会提出质疑是因为他在自己思考夫子说的对不对,而自己因为看的是夫子经典便全盘接受没有沉下心来去想夫子说的究竟是不是对的。

    “好了好了,下午还要你去教霜露练剑,你这做老师的可不能偷懒。”

    棠庆见通藏有些悻悻然便说道。

    “知道了,老爷。”

    通藏鞠了一躬之后出了书房。

    棠庆算了下日子,近日就该动身启程了,此行前去太安之后可便再也不是自由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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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启元同北疆关系渐冷,两方虽说还未到剑拔弩张的地步,可没人敢保证目前的相安无事能持续到哪天。

    当朝首辅王明阳是岳麓书院的常客,书院弟子也都知道这位首辅大人的脾性,因此即便是走路上撞见了,也不过执书院弟子礼,打过招呼依旧该干啥干啥,若是有不开眼的以为首辅脾气好便往前硬凑着去巴结客套,多半是在拿自己今后的前程开玩笑。

    倒是另一位,当朝大将军杨问远,他忽然出现在了书院里可是极为少见,不,杨将军此前到过书院几次,但都是陪着皇帝陛下而来,他着便装孤身一人前来书院,真是破天荒头一遭了。

    想去书院棋馆下棋往日都要早早赶去占座,今儿整个棋馆却如同空了一般,只有临湖的座上,一短须老者,连同另一魁梧中年人两人在观湖对弈。

    “前些日子太安城的那场大火,王大人可听说了?”

    杨问远虽是一介武夫,却也精通六艺,当年甚至得到过夫子“六艺上品”的评价,因此手握启元百万雄兵的杨将军是真正做到了文武兼修。

    “哦?杨将军日理万机怎么也关心起太安城里的火灾来了。”

    王首辅执白杨将

    军执黑,两人看似临湖下棋,心思却不全在棋盘之上,没一会棋盘便要落满棋子。

    “火灾我并不甚关心,只是火灾之后听说钦天监的苏大人跟已经辞去国师之位的张真人查看了太安城内的符阵,这里面可有些蹊跷。”

    “杨将军是想问七星阵的事情?”

    王首辅捏着一枚白子看着满当当的棋盘迟迟未能落子。

    “太安城防乃是本官职责所在,明年边巡离开太安城之前我可不想出什么岔子。”

    “杨将军为何却笃定此事跟我有关呢?”

    “因为我想从您这儿得到一个答案。”

    杨问远以武入知命,对天地气机虽不如修道之人那般感应敏感,却也察觉出太安城似乎有些东西变得异乎往常,只是他还不能确定这种变化是不是陛下的意思。

    “杨将军,你我在朝堂分列文武百官之首,所求都是为了启元的万世基业,您以为若要启元能够万世传承,需如何?”

    “王大人这可难倒我了,军人天命乃是守土开疆,咱们不过是陛下手里的一柄刀一把剑,陛下让往哪儿砍,咱们就往哪儿砍。”

    “好一句一柄刀一把剑。您说的不错。”

    王明阳最终还是没能落下棋子,他将那颗白子攥在手心,转头看向一边的湖景。

    “国家之危往往不在外敌而在内忧。陛下有杨将军这柄刀,可广陵王也有,中山王也有,甚至两广孙家,两湖朱家,东海道赵家也有,杨将军您懂我的意思么?”

    “藩王拥兵自重自古以来就不是什么忌讳,他们尾大不掉陛下定然也很头疼,只是贸然去打他们的主意恐怕也会不妥。”

    “这是自然。况且他们可都是长着獠牙的猛兽,一不小心说不定还会被反咬一口。”

    “这跟太安城的符阵又有何关联?”

    “杨将军以为设立辑武司用意何在?”

    王明阳反问。

    “自然是——”

    杨问远当初想到了辑武司背后有陛下的意思,却没有想到更多。

    “猛兽的獠牙不止一颗,所以拔牙也不能只有一把钳子,杨将军这柄利剑,非得最后关头方能出鞘。”

    杨问远看了一眼身前的棋盘不禁莞尔,两个举世皆知的好棋手居然下出了一局臭棋,可他依旧觉得这棋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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