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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多的悲剧与苦难,王座上的那位却一直视而不见。秦星远有时候不由得想,如果是他的话……如果是他拥有这个辉煌帝国的无上权柄,他一定不会做秦皓夜那样的暴君。他会向贫穷的人民伸出援手,会将法律执行到底,贵族与庶民同罪。

    如果王座上的人是他。

    这个念头自从在他脑海响起,便一直盘旋在心间不肯离去,越来越响亮,最后成为了一种野望。加入革新党,一部分原因也是为此。秦星远不相信他们真的能推翻延续数千年的贵族世家制度,但他看得很清楚,帝国处于大厦将倾的状态,接下来的世纪一定充满了战乱,如果革新党能把水搅得够浑,他作为皇室的旁支,不是连一点儿机会都没有。

    悬浮车停在门前的平台上。地面上的建筑只有五层,修成复古式样,飞檐翘角的房屋,间或点缀着小桥流水的微型林景。但秦星远踏进大门后,目光并不在精巧的建筑间停留,而是直直走向一个偏厅,掀开一块古色古香的夹板,露出里面闪着金属光泽的门禁。

    眼睛看向摄像头,手指按上屏幕,一片深蓝色中的银白光环跳跃数下,显示:

    身份:秦星远

    【进入许可】

    与其说秦家的住宅是一幢别墅,不如说是一个武装到牙齿的巨大军事基地。地面上的部分都是摆给外人看的,偶尔也会用来开办宴席、招待客人。地下的二十五层才是秦家分家的全部底蕴,无论是居住、商业、科研还是军队,都工作居住在地下。

    秦星远当年从玫瑰花号上解救回来的那些小孩儿,也被他安排在这里。年龄过小的暂时养着,过了十四岁的被安排到各个合适的岗位上,有在科研中心做实验员的,也有加入了他家的私兵的。

    其中最出色的就是一个叫雅诗的女孩儿,出人意料地聪明,接触秦星远提供的学习资源之后,一年半不到就学完了高等教育之前的所有课程,那可是一般人十二年的量。

    自从当年时寒和秦星远从白房子手里救下她,雅诗就一直和秦星远十分亲近。秦星远没有meimei,雅诗聪明又可爱,秦星远几乎将她当成了自己的meimei。

    但今天,秦星远没有在实验室里找到雅诗。

    “少爷,侯爵大人让您去他的办公室。”

    还没等秦星远查明雅诗到底在哪里,他的终端响起了管家AI的声音。

    “知道了。”

    秦星远不耐烦地按了直升梯,来到他父亲的书房外,敲响门。

    “进来。”

    他无声无息地关上门,因为父亲不喜欢嘈杂的声音。乖顺地坐在沙发上,礼仪无可挑剔。

    沙发对面坐着他的父亲,秦皓墨,现任皇帝秦皓夜的堂兄。贵为侯爵,不过是亲戚关系罢了,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实权。拿这栋地下二十五层的建筑来说,里面的技术和财富在平民和小贵族的眼中难以想象,但跟皇室一比也就是渣渣中的渣渣。

    秦皓墨虽然人到中年,两鬓已有些花白,不过长相是皇家一脉相承的俊雅,正端着一杯清澈剔透的上好绿茶。在他落座之后,锐利的视线从水面上漂浮的茶叶移开,投向他。

    “明天标准时13点,希尔维亚伯爵家举办晚宴,她的女儿也在,那是他们家唯一的继承人。届时许多青年才俊也会到场。你记得准时参加。”

    熟悉的命令式的语气。

    秦星远皱眉,他很明白父亲在暗示什么。“我还年轻。”

    “你知道我们家的状况,我们手上没有多少军队,却被迫安家在军事区,这表明了什么?”秦皓墨冷漠地回答。“我们需要一个有实权的联姻对象。希尔维亚是军区级的首脑,她的权柄可以影响我们所在的十一星区,她的女儿艾芙在军中也很有影响力,是个优秀的继承人。”

    他的眼睛转了转,忽地扬起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比你优秀多了。能不能把握住她,就看你的本事了。”

    秦星远一丝怒火窜上心头。“你是换了个文雅的说法叫我去卖身吗?”

    “不然呢?你还能干什么?”秦皓墨把手里的茶杯重重的砸在桌上。“当一个卑贱的佣兵拯救小孩儿?三天两头带着家里仅有的那点儿私兵在外面招摇过市?玩你的佣兵小游戏?你搞清楚,你是一个帝国贵族,不是在枪林弹雨里卖命的贫民!”

    秦星远突然感到了一丝恐慌。

    “雅诗去哪儿了?”

    秦皓墨露出一丝冷笑。“你该感谢命运,那个聪明的女孩儿入选了帝国的潜力人才计划,诺,就是那个培养出了好几个像凛歌一样的平民天才的计划,真是前途无限啊。”

    潜力人才计划……

    秦星远不知道凛歌生平的内情,但不知为何,这个计划的名字使他心间蒙上一丝阴影,总觉得不祥。

    “要说你一无所成也不全对,起码你捡回来的这个人,上交之后,给家族换得了一批人脉资源。”

    秦星远努力忍住咬牙切齿的动作。半晌,生硬地从唇齿间挤出一句干巴巴的话:“晚宴我会去的。”

    为了调查雅诗的下落,也为了……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拂过左手的金属腕带,据时寒说,那里藏着一个昂贵的破解程序,用于窃取军事机密。

    希尔维亚的宴会是个绝好的机会。

    他不知道的是,他走后,他的父亲长叹一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